“它怎么会在这?”
瑶持心快崩溃了:“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青年走上前,撩袍踩上脚踏,他本就生得高挑,此刻不得不将膝盖跪于床沿才勉强能放低一些身形。
床榻铺满了瑶持心的长发与大衫,便偶有几缕压在了他腿下。
奚临微微躬身凑近她胸口,探出手欲去触碰那只眼睛,纤长清瘦的指尖行将落在馥白圆润之上,橙黄烛火给两者渡起浅淡的光晕,竟莫名融洽……他忽然一顿,停在了半空里。
瑶持心:“……”
奚临:“……”
后知后觉。
这姿势……两个人都感到有些尴尬。
不尴尬也不可能。
他不顿还好,这么一僵持,愈发放大了这份尴尬。
瑶持心拢着衣袍,滚烫的热度几乎盖过整张脸,好在夜色浓黑,她家“元老”还特地放暗了亮度,看不清她面颊两边弥漫的绯红。
当然,她也看不清奚临的。
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分明往后踟蹰着蜷了蜷。
他唇角隐晦地一动,还没开口,瑶持心已经迅速打断:“这个时候你就别说话了!……”
奚临:“……”
师弟闭目调整呼吸,轻轻道了句“那师姐,得罪”,方睁开眼将指尖触了上去。
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微凉细腻的肌肤上拂过。
大眼珠子许是觉得给他碰得怪痒,眯起眼“叽叽”笑了几声。
把瑶持心笑出一手的鸡皮疙瘩。
她感觉到奚临的手指在胸前极轻柔地摩挲,余光中,他目光认真而干净,便忍不住问:“是我们日前偷偷溜进叶长老密室时,不小心带出来的吗?”
他道:“恐怕是。”
瑶持心不可置信:“什么,它还能黏在人身上到处跑?”
这也太惊悚了!
“不会。”奚临收回手,语气十分笃定,“‘眼睛’没有腿,仅靠自己很难逃窜。但我现在也不能回答你,它是究竟如何出现在你身体里的。”
他摇摇头,“这种情况,我同样是第一次见。”
瑶持心:“可不是听人说,得用某种秘法才能契进体内吗,我什么也没做过啊……”
奚临想了想,“师姐能捕捉得到它的存在吗?灵气?或是能力?”
瑶持心闻言,闭目努力感受了一阵。
一无所获。
“唔……不太能。”
记得当初鹫曲镶了这眼珠之后就有可以使一切术法失效的特能。
“难道我也可以?”
瑶持心双目亮了亮,忙朝奚临:“师弟,你随便放一点术法,我试试看。”
青年依言,摊开掌心,自手中腾起一团火咒。
奈何大师姐使尽浑身解数仍旧未能撼动火苗分毫,“奇怪,莫非是我哪里用得不对吗?”
奚临却不置可否。
“这种‘眼睛’,只要成功嵌上去等于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好比四肢,轻易就能催动,没那么难,否则也不会被仙门禁止,更不会为邪祟们所争抢。”
不过现下这些都不是要紧的,当务之急是该如何收场。
她总不能放任这来历不明且诡异莫测的大眼珠子镶在自己身上吧?
“我要怎么把它取出来?”
瑶持心瞬间想起那日殷岸长老一爪子掏心大法从鹫曲心口挖下去的场景,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拉紧衣襟,“该不是要掏我心窝子?那、那也太疼了……”
怀里的眼珠附和一般,“叽叽”应声。
奚临盯着她拢紧的前胸若有所思地沉吟许久,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这倒把大师姐盯得十分不自在,忍不住往旁边躲,只觉预感不妙。
“干、干什么……”
“我在想,或许你说得对。”他掌心朝上,五指骤然做爪,“既然无计可施,那就掏出来好了。”
什么!
“你认真的?!”
大师姐心惊肉跳,半护着前襟不自觉地向后逃避,她手臂恰好被凌乱的被褥与软枕挡住,绊得人身形一歪。
面前的师弟顺势将一只手撑在她脸颊一侧,举着作爪状的五指,倾身覆了上来。
青年劲瘦的影子顷刻将她笼罩其中,垂眸时居高临下。
瑶持心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头一跳:“等、等等,等等!”
“长痛不如短痛,师姐。”
奚临将她企图逃避的手摁住,旋即握着肩头把人翻了过来。
瑶持心瞥见他那充满了剑意的五指,一时都来不及去在意两人此刻的举动,惊慌道:“慢慢慢着,我还没做好准备!”
“不用怕,上好的丹药我有带,你吃下一粒很快就会封闭五感。之前为了对付鹫曲,不是练过放大痛觉吗?跟那个一样的。”
奚临说这话时嗓音清脆而冷淡,莫名带着某种凉薄却乖戾的气场,“放心,师姐,我动作很快,不会让你觉得疼。”
“这跟那个不一样!师……奚临。”
瑶持心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师弟,那高处投下来的眉眼有厚重的压迫感,陌生又极具侵略性。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立刻起了一层战栗的鸡皮疙瘩。
竟说不清这层战栗是源于害怕还是难以名状的慌乱。
但这当下,身上眼球和她一起瑟瑟发抖。
眼见奚临一点一点,渐次逼近。
就在五指行将扣上她胸口之时,那大眼珠子“叽叽”一声叫,居然惊慌失措地逃了!
——它从瑶持心的胸口一路窜到她肩颈后背。
什么,这玩意居然还能到处乱爬?!
大师姐见此情景,当场两眼一黑,她扭头看着已经挪到了琵琶骨附近的眼珠,头皮都快麻了。
“啊啊啊啊,它它它……”
瑶持心没能控制住的音量被奚临半途以手心截断,青年的食指贴在唇上,眉峰拧着示意她噤声。
“长老在附近,当心惊动他们。”
瑶持心在他掌下点头,“……我差点给忘了。”
她将衣袍搂在胸前,侧着去瞧背后的眼目,与之大眼瞪小眼,既感到有丝丝恶心,又担心它再出状况,表情纠结得难以形容。
“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好像和在鹫曲身上时不太一样,我记得那分明是死死钉在胸口的,周遭还有符文束缚,没有这么‘自由’啊。”
小眼睛依旧有些忌惮奚临,尽管他已经敛去锋芒,此物仍然怯怯地挂在脖颈下,戒备地紧盯着他,似乎只要他有所举动,便立马准备跑路。
师弟目光往旁边一掠,被她光洁的裸背刺了一下,很快又转了回来。
“的确不一样,它恐怕并非是以‘眼睛’的形态存在,而仅仅只附着在你的皮肤之上,所以你才对它的能力全无所感。”
瑶持心听不太明白。
听来听去左不过是一句天降横祸。
“附着于皮肤是什么意思?”
大师姐悲苦地望着他,“是说它能在我身上跑来跑去吗?”
委实过于可怕。
这叫什么事啊。
奚临:“……应该是。”
瑶持心:“……”
不要啊!
一想到这东西能在她表皮上“游泳”,瑶持心就无端一股毛骨悚然的恶寒。
“它、它能去哪儿?它什么地方都能去吗?”
奚临:“……”
话音正落,那大眼珠子许是被奚临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骇到,猛然受惊似的在瑶持心的肩背与前胸没头苍蝇一样夺路而逃。
她本就恐慌,此刻更加窒息,差点要尖叫,对着窜到颈窝的“眼睛”道:“别别别,你别去那儿!”
眼珠子脚步一刹,见瑶持心分外排斥的表情,便调转步子,又跑到了她脸颊。
哪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受得了一只眼睛出现在自己脸上、脖颈、胸前、腰间……不行,她恨不能当场去世。
大师姐心态崩塌得想哭,“救命,我求求你别动了,这样瞧着好恶心啊。”
眼睛让她一声喝住,停在肩头望着瑶持心,当听到她那句“恶心”,居然眸光一闪,竟一阵难过地“叽叽”掉下泪来。
它现下因寄生在别人身上,倒是借着大师姐的肌肤有了“眼皮”。
瑶持心万万没想到它还能哭得这般伤心可怜,一时也慌了,忙手忙脚乱地哄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恶心,不恶心,你别哭呀。”
由于她的这番嫌弃,眼珠子好似大受打击,连带对奚临的畏惧都忘却于脑后,不再活蹦乱跳地四处溜达,反而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委委屈屈地忧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