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小子,”碎花真人看清罗丰的模样,昔日恩怨涌上心头,不由得咬牙切齿,“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
“哦,是吗?”
一声高傲中带着不屑的语气,罗丰望向碎花真人,不再约束自身的力量,释放出元丹气息,顿时一股滂湃如狂涛的威势迎面拍打过去。
碎花真人意识到对方已经晋级天人的同时,只感一股雄厚凶猛的气息迎面压来,立即想通罗丰是要拿她立威,当下运转全力反击,并暗笑对方太过狂妄,初入天人就敢向她示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谁料,这股丹力强得不可思议,完全超出想象,摧枯拉朽地粉碎了她的抵挡,一时间竟感心脏止跳,呼吸止息,时空凝固,自身大道无法运转,“蹭蹭蹭”往后退了三步。
“现在,我有说话的资格了吗?”罗丰慢条斯理的说道。
碎花真人一阵红一阵白,目光闪烁,却是被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其余天人长老见此情形,纷纷为之震惊,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彼此的神识翻腾如浪,议论不已。
“没看错吧,此子根本没有催动一丝真气,纯粹是用丹力压倒了碎花真人,他的元丹到底有多强!”
“碎花真人以七重后天大道晋级天人,虽然是最弱的上三品,可好歹也是三品元丹,加上她身怀伏婴境巅峰的修为,一品元丹也不可能压住她。”
“纯以丹力较量,不依赖其他手段,哪怕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要震慑住碎花真人,他的元丹里至少得有两重先天大道才行!”
“这小子到底是哪一脉的弟子,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厉害人物?能够证见两重先天大道的弟子,宗门里已经有四十年不曾出现过了。”
第0752章 天人级数的脸皮
“放肆!纣绝阴天宫岂是容你撒野的地方!唤醒九幽祖师是通过宗门上下决议,得到天君认可的仪式,岂是你耍一下嘴皮子,说一句反对就能推翻的!”
出声斥责的是俾日真人,因人道盟一事,同样和罗丰存在着仇隙。
其他天人长老皆是保持着旁观的态度,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但是紧紧盯着罗丰,似乎比起唤醒九幽素女的仪式,对罗丰这名新晋的天人修士更感兴趣。
天人修士的性情大抵如此,只要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各人自扫门前雪,不会因为气氛影响就冒然去趟浑水,凡事以避沾因果为上。
当然,能够随手了结,或者表个态就可行的事情,他们不介意出一份力,但为此去和一名看起来极有潜力的天人修士交恶,怎么想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眼下又不是六道宗生死存亡之际,多一个九幽素女,少一个九幽素女,又有多大影响呢?
或许对宗门来说平添一位极道强者,在修行界的话语权能增强几分,但落实到个人,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况且据史籍记载,九幽素女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谁也不希望头上有一位掌控欲强大的领袖,唤醒九幽素女究竟对自己究竟是好是坏,尚在两可之间。
罗丰不动声色的将在场天人修士的反应观入眼帘,验证了先前的猜测,心中更是大定,或许在动荡的乱世,大家都希望有九幽素女这么一位强势的极道强者来坐镇全局,稳定人心,可在和平的盛世,大家反而会对强权产生抗拒,不愿见到。
诚然,此事对宗门有莫大好处,天人修士并非全部都是自私自利之辈,有远见的人皆能明白宗门强盛,个人也能受益的道理,故而他们没有反对此事,不过想得到他们的鼎立促成,同样困难。
一进一退之间,众人变得更加冷漠,仪式成功乐见其成,仪式失败不挂于心。
碎花真人和俾日真人的反应与其说是为了推行仪式,倒不如说是为了借机刁难罗丰,为往昔的恩怨出一口恶气。
但罗丰岂能让他们如意,当下就以一种目无余子的语气反唇相讥:“俾日真人说得不错,六道宗的人岂能用动嘴皮子来决定是非,既然俾日真人不认同我说的话,那何不与我一起往桃止山走一遭,胜者信,败者,也就没有能力开口了。”
桃止山,鬼门关,阳间与阴间的出入口,亦是六道宗天人修士进行生死决的地方。
一言不合,赌命断议!
你不赞同我说的话,那我们就把性命赌上决生死,胜者生,败者死。
罗丰将自己新晋天人的锋利锐气彻底展露出来,咄咄逼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令在场的天人长老们心惊不已,感叹这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随即不少人泛出幸灾乐祸的情绪,转而瞧向俾日真人,看这位如何应对,反正他们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俾日真人也未料到罗丰居然会采取如此强硬的回击,这下他的立场就变得十分尴尬,若是当众拒绝,实是灭自己威风,不免受人耻笑,可若是应战……按理说自己身为天人三重法相境的修士,胜过一名新晋的天人修士是理所当然的,可世间之事若全是依照常理发展,就没那么多被越阶击杀的倒霉鬼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些被天才弟子当做踏脚石的“前辈”难道还少吗?
这小子新晋天人,锋芒正盛,十分力能使出十二分来,更别说他能纯以丹力震退跟自己相差半步的碎花真人,肯定不缺先天大道,若是恰好克制自己的后天道种,或者包含在内,就能弥补根基上的差距,这斗起来胜负可就难料了……
该死,情报太少了!
这小子怕是早将我的底探得一清二楚,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连证了哪里大道都不知道,若是冒然应战,赢了是理所当然,输了可便反成就竖子之名,想拿我当踏脚石,可笑!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为些意气之争就要赌上性命,你这般好勇斗狠的心性,在天人大道上根本走不远,今日无须我来教训你,将来迟早你要自食恶果。”
俾日真人一挥袖,摆出一副不跟无知者计较的态度,无声无息的坐了回去。
只是再怎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他面对挑战却临阵退缩的行为,在场的都是人精,又岂会被他骗过,不少平日里和俾日真人有恩怨纠纷的长老纷纷以鼻音发出嗤笑声,也不隐藏,暗讽老家伙外强中干,色厉胆薄。
俾日真人心静如水,面色如常,不为所动,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身为天人修士,若连唾面自干的脸皮都没有,他又怎么能有今日的成就?只怕早死在证道路上了。
历经千辛万苦,渡劫凝丹,结婴化相,寿元悠久,长生可期,因为区区一次恩怨之争就赌上性命,俾日真人自认没那么莽撞幼稚,哪怕觉得罗丰很可能是在虚张声势,哪怕有九成胜算,也不要赌上自家性命,万一这小子真有底牌怎么办?
这赌局他输不起,也不认为有下赌注的必要。
谋定而后动,区区一点面皮,他不在乎,就算咽不下这口气,也大可等日后收集情报,探清虚实后再来计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不过俾日真人这一退,却是出乎罗丰意料,堂堂天人三重,凝聚了天地法相的强者,居然在面对自己这一介小人物挑衅的时候,选择了退让,令他杀鸡儆猴加拖延时间的算盘落空。
假若俾日真人真的应战,论修为罗丰并不输给他,或许在对上天地法相时会有所吃亏,但配合戮阴剑、轮回转业塔、暗师鬼君、九婴和鬼道大军,足够越阶击杀,十拿九稳。
待展现出自身的实力后,只要宗门高层不全是嫉贤妒能之辈,就会将他当宝贝一样供养起来,发言时也有更多的话语权,而不是当做普通的天人初境修士看待。
可惜这番谋算全部落空了,俾日真人这手隐忍的工夫超乎预期。
罗丰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了,退必然不能退,进同样进不得,别看其他人都不反对他阻挠仪式进行,真要一意捣乱,强行将人抢走,这些选择中立,看似神游物外的天人长老们就会出手阻拦,毕竟眼睁睁的看着一名新人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传扬出去对名声不利,就好像他们全部输给罗丰一个人,平白矮了一头,丢了面皮。
须知此面皮非彼面皮,有的能忍,有的不能忍,有的不能不忍,有的没必要忍,这就是属于没必要忍的面皮。
众人一同出手,哪怕罗丰是千万年来不曾一见的天才,有着三头六臂,七十二门神通,也决计挡不住。
罗丰明白这一点,所以进退两难了。
就在他琢磨着是否该冒险大闹一场的时候,忽闻一人道:“若你执意要找人上桃止山,不如由本人陪你走一遭。”
所有人的目光簌簌望去,只见说话者是一名身材干瘦如柴的男子,他长得不算英俊,但双眼极有神采,锋利得如剑一般直击人心,双手修长,手指亦是极长,身前放着一架惨白色的骨质长琴,时不时被他轻轻拨动,发出不可闻的淡淡轻音。
“是白骨真人!他可是堂堂天人五重的强者,居然也拉得下脸皮,向一位小辈发难。”
“嘿,俾日真人能厚着脸皮对小辈怯战,白骨真人自然也能厚着脸皮对小辈请战,此二人半斤八两,一样的厚颜。”
“必然是这位新晋的道友在哪里得罪了白骨真人……没道理啊,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想得罪也没有机会,莫非是他得罪了白骨真人的亲眷?听闻白骨真人的子女为人跋扈,胡作非为,在门里横行霸道,经常惹是生非,说不定就是因此而产生了过节,白骨真人要替他们出头。”
“天人五重和天人一重,哪怕这名道友是虚空强者转世,对此也无能为力,这已经超出越阶的范畴了。”
……
罗丰望向白骨真人,心中寻思着自己是何时与之结怨,天人修士通常分为四档,一至三重为一档,四、五为一档,六至八重为一档,第九重又为一档,天人五重境的修士和初入天人的修士战斗,分明是以大欺小,只是挑战的言语由罗丰说出,所以抠字眼的话并不算触犯规矩。
就在罗丰踌躇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宫殿,争锋相对。
“刁难一名小辈,贱骨头你越活越过去了,脸皮堪比夔牛鼓,想找人赌命,本宫陪你往桃止山走一遭怎么样?”
第0753章 隐忍
人随声至,正是月湖真人。
她踏着九凰霓虹化入纣绝阴天宫,炫丽的光华充盈整座宫殿,晃得人眼难受,不过没人敢有异议,有的干脆闭上眼睛,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先当孙子后做爷,白骨你他妈被那群拍马溜须之辈奉承,莫非真以为自己就是爷爷辈?如果忘了当初做孙子的滋味,需要本宫帮你回忆起来吗?”
月湖真人带着一贯的俯视目光觑向白骨真人,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睥睨姿态,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
尽管这种赤裸裸的蔑视很容易引起他人的不满,但一想到这位的能为,那些人便领悟了忍辱负重的真意,掌握了装聋作哑的本领。
“怎么把这位女帝给惹出来了……原来如此,那新晋的修士是她弟子,我说怎么有些眼熟,上回就是为了他,女帝将俾日真人和碎花真人奚落了一番,结下了恩怨。”
“同出一脉,怪不得一样的狂傲、嚣张无忌,这下白骨道友踢到铁板了,月湖的护短可是出了名的,更重要的是,人家的掌上功夫够硬,天君都要给她面子。”
“可不是,虽然她和白骨真人同为五重境,可谁又会将两人视为同一层次,一甲子前,太上教不是有一名极道强者败在她手里,若是上了桃止山,白骨道友可就真的变成一具白骨了。”
“这种层次的决斗,可是明律禁制的,一般都是协调为主,哪怕非要付诸武力,也是点到为止。”
……
白骨真人看见来者后,眼皮微微一跳,开口道:“月湖道友说笑了,就算本座答应你的邀战,宗门只怕也不会同意,何必说这无用的气话。”
“原来你还记得宗门的律法,本宫还以为你根本不将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放在眼里,这样的话,你身上至少还有那么一个值得让人多看一眼的亮点,如今看来,你也只是个欺弱怕强的蜡枪头。
打不过,就当场认输,回去卧薪尝胆,刻苦修炼,等超越后再行复仇。连这点都做不到,只会欺负小辈,碰上强者就用搪塞的废话来掩饰自己的虚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真是无药可救,一条狗修炼到你的层次都比你更有勇气。”
月湖真人就像是压根不懂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连对方想要息事宁人,给自己拿个台阶下,她都拆个干干净净,非要逼对方从楼上跳下来。
白骨真人一双攥得咯咯作响,仿佛压制着爆发的冲动,愠怒道:“别逼人太甚。”
“本宫就是逼人太甚,你又能如何,有胆量来咬本宫吗?”月湖真人对罗丰道,“别被这群人的演技给骗了,他们的自尊心早在漫长的岁月里被磨没了,留下来都是一群自诩老谋深算,将无耻当做隐忍受辱的家伙,靠近他们,就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气。别看这家伙一副恨不得跟人发怒的表情,好像你再比他一步,他就会跟你拼命,实际上就算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会这么做,就像现在,哪怕本宫将他揭穿,他依然会笑着将本宫吐的口水咽下去,对付贱人,不需要客气!”
这下,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白骨真人身上的怒意了,他双目赤红着,宛若猛虎,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出去择人而噬,愤怒中甚至夹杂着几分杀意。
但是,他终究是忍住了,一挥袖,直接离开了纣绝阴天宫,连句狠话都没有留下。
也许是被月湖真人说中,他的面皮厚得能唾面自干,并不将月湖真人的嘲讽放在心上,所有的表现都是演技,也可能是他认为月湖真人在用激将法,若是接战便落入下怀,他的愤怒是真,只是被理智压抑着。
而不论是哪一种,都改变不了他逃跑避战的事实,也改变不了月湖真人对他的看法——或许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其余天人长老见状,纷纷感叹不愧是师徒一脉,不仅用的手段相同,连结果都一样,明明都逼上门了,对方宁可避战也不愿拼命争口气——虽说换成他们只怕也是同样的选择。
见月湖真人将强敌逼走,罗丰暗自松了一口气,心忖总算给省下了最后的底牌。
月湖真人的到来是意料之外的援军,毕竟罗丰成就天人时,月湖真人说的那番断绝师徒关系的话可是分外决绝,故而一开始便没有抱期待,没想到当自己陷入困境时,她还是出手相助。
碎花真人和俾日真人见罗丰有了强援,便不再出言挑衅,否则月湖真人再来一句“够胆量就上桃止山”,那他们就要面临和白骨真人一样尴尬的处境,虽说天人修士的脸皮功都极其深厚,可主动送脸给别人打,决不是件叫人舒心的事,尤其月湖真人不留余地的嘲讽奚落,哪怕再能忍,心中也恼得慌,直叫人怀疑,三千大道里是不是有个毒舌大道。
于是,再也没人敢跳出来作对,剩下又多是抱着置身事外的心情,于是气氛立时冷却下来。
“咳咳,”方寸真人假意咳嗽了两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既然两位真人明确表示反对,这仪式便不好立即执行,但是就此中止也未免有些不妥,终究是宗门经过共议后的决定,若轻易就被人阻止,有损宗门威严。这样吧,解铃还须系铃人,两位若真有心中止这一仪式,不妨告知宗主或者几位天君,请他们下达指令,如此方是名正言顺,别人才会心服口服。”
月湖真人哼了一声:“心不服,无所谓,口不服,那就打到服为止!‘强者的话即是真理’不正是六道宗惯有的风格吗?”
方寸真人连忙道:“还望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我等跑腿办事之人。”
月湖真人自然不会因此就放弃主张,无论是强硬的对抗还是柔弱的求饶,都不能阻止半分,凡被她看上的,都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
罗丰倏然道:“前辈要的指令,马上就来了。”
言毕,忽悠一道光芒划破长空,穿梭而来,落在纣绝阴天宫的大殿里,化作掌门的声音:“诸位,宗门允诺天渊真人的天人愿望,唤灵仪式就此中止,诸位长老不得以任何形式强逼弟子素媚觉醒转世灵魂。”
声音说完之后,铭刻在大殿地面上的仪式灵纹就此消失。
“既是宗主的旨意,我等再无异议,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