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入土中原以来，内部也因为教义分裂为很多流派，这在宗教当中是不可避免的。

　　而禅宗正是历史上胜出的这一流派，佛门作为一个外来的宗教真正意义上的融入中土，便是在禅宗手下完成的。

　　禅宗历史上出过很多著名的高僧，不管是在武林还是在佛门自己的历史上都能够排的上号，最近的便是死在石之轩手中的禅宗四祖道信。

　　而弘忍作为道信的弟子，正是现如今的禅宗五祖，完全继承了道信在武林和佛门中的位置。

　　在净念禅宗和慈航静斋实际上先后退出佛门的竞争之后，现如今的弘忍其实已经是事实上的佛门第二人，第一人自然是现任的僧王。

　　现如今的禅宗，并未一统佛门的天下，甚至还不是佛门中最大的主流门派。赵昊知道，禅宗真正发扬光大，是在禅宗六祖惠能的手中。

　　想到惠能，赵昊忍不住看向弘忍身后的那个年轻人。

　　一袭僧衣，却掩盖不住他的风华，赵昊脑海中立时出现一个人的名字“妙僧”无花。

　　无花作为一个和尚，已经是足够的出类拔萃，但是赵昊有一种直觉，弘忍身后的这个年轻和尚，有可能比起无花更加出色。

　　赵昊甚至感觉他可以比肩年轻时候的邪王，虽然他注定没有邪王恣意纵横的潇洒，但是却也有年轻时候邪王没有的坚定和沉稳。

　　虽然他现在还是一块璞玉，但是以赵昊的眼光，已经可以想象当他打磨完成之后能够绽放出何等光辉了。

　　明空的资质才情在千古之内都数得上号，而此人就算不及明空，也足以和赵昊并驾齐驱了。

　　惠能吗？赵昊心中泛起了一丝期待。

　　“原来是佛心宗弘忍大师，不知大师到此有何贵干？”师妃暄问道。

　　弘忍是道信的弟子，师妃暄和四大圣僧一直都是有交情的，不过师妃暄的直接交流对象都是四大圣僧本人，弘忍她还真不认识。

　　从前师妃暄作为慈航静斋的传人，地位无疑是比佛心宗的传人要高很多的，不过现如今世事变迁，两人都可以是落难了，倒也不存在地位高低问题。

　　“阿弥陀佛，贫僧听闻天龙教想要对慈航静斋下手，便带小徒赶来驰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真是愧对师仙子。”弘忍双手合十，打了一个佛号。

　　师妃暄皱眉，有些不知道什么好。

　　不过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弘忍便已经怒目圆睁，对着赵昊道：“施主便是覆灭慈航静斋的罪魁祸首？天意城的牌匾，是施主所为？”

　　赵昊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道：“是我又如何？”

　　“没想到慈航静斋没有灭在天龙教那群匪徒的手中，反倒是被天意城这个杀手组织所乘。佛心宗与慈航静斋向来都是盟友，盟友有难，贫僧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弘忍的声音义正言辞，师妃暄动容不已。

　　赵昊的笑容则变得越发古怪起来。

　　终南山下一场恶斗，赵昊是没做什么的，不过慈航静斋弟子的鲜血还未流干，尸体也刚刚埋葬。

　　以弘忍的修为，发现这个并不奇怪。

　　现如今偌大的山门，仅仅有残余的几个人镇守，当然也能看出问题。

　　只是弘忍这么见义勇为，难道真的是和四大圣僧一脉相承的慈悲吗？

　　赵昊可不会这么认为。

　　婠婠显然也察觉了异常，低声问道：“明空，你怎么和这两个和尚一起来了？”

　　“娘，我可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那个神秀很讨厌，一直找我的麻烦，我想杀了他，不过他虽然武功不如我，却也没有差太多，一直追追逃逃，到了终南山，正好碰到他师父。这个老家伙我虽然不怕，不过也不想招惹。正好看到慈航静斋出事了，我就上来看看，没想到居然能够看到娘。”

　　明空的话，婠婠听到了，赵昊也听到了。

　　神秀，赵昊的眼神越发明亮。

　　弘忍的徒弟神秀，看来确实没错了，虽然不是惠能，但是现在的神秀只怕比起惠能更加出色。

　　赵昊并不知道此时武林的格局，其实他预想的没错，神秀正是现如今佛门内部公认的年轻一代第一人，才情绝世，很多人都认为他可以比肩当年的石之轩。

　　弘忍对于神秀也是寄予厚望，倾囊相授，不过对赵昊而言，神秀给他留下最大的印象还是那一首充满禅意的诗。

　　从某种意义上来，神秀是很悲情的，因为他是一个背景板，而且被人无数次的提起，作为衬托惠能的最佳背景帝。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意尘埃。”这首流传千古的偈语，正是神秀所作。

　　凭心而论，这首偈语的水准相当高，神秀的佛修为可见一斑。

　　可惜他遇上了一个惠能，虽然没有他的才华，却比他更加懂得佛法的师弟。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一首诗，高下立判，神秀成为了一个失败者，惠能则继承了禅宗的衣钵，并且将禅宗发扬光大，成为佛门历史上永远都绕不过去的人物。

　　“你要为慈航静斋出头？”赵昊轻笑着问道。

　　“大师，静斋的事情，妃暄会自己处理，就不牢大师费心了。”师妃暄急忙道。

　　赵昊的厉害，她十年前就已经见识过了，她不想前来助拳的弘忍再出事情。

　　“阿弥陀佛，静斋的事情就是禅宗的事情，佛门内部，不分彼此。施主造下无边杀孽，还望早日放下屠刀，回归我佛。”弘忍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不仅如此，他还释放出了自己的气势。

　　师妃暄和婠婠同时一惊，从前在她们眼中毫不起眼的弘忍居然已经有了接近大宗师的修为，怪不得他如此自信。

　　赵昊却轻声一叹，道：“石之轩是有多烦你啊，才会这样坑杀你。”

第55章 贞观七年的第一场雪

　　弘忍现在的修为比起当年四大圣僧中的道信也已经不遑多让，这的确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佛门第二人也称得上是名副其实。

　　当年石之轩混入佛门内部，企图补全自己的心法，曾经拜在四大圣僧的门下，这样算的话，弘忍其实算是石之轩的师弟。

　　当然，肯定是相看两厌的师兄弟，否则石之轩不会将弘忍推到这个火坑里。

　　今日弘忍出现在这里，看似是一个意外，但是赵昊可以断定，这肯定是出自石之轩的谋划。

　　石之轩现在已经是僧王的身份，碍于他以前的身份，石之轩现在其实算不上自由。

　　所以他才需要化身天王，将佛门内部那些始终和他为敌的人，比如四大圣僧、了空之流一一除去，这样才方便他彻底掌控魔门。

　　不过赵昊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的天龙教在名义上应该已经彻底覆灭，而且还是被僧王和道主联手所灭。

　　这个时候，弘忍就不适合再出事了，否则别人就很容易联想到他的身上，毕竟弘忍在佛门内部本来就和石之轩不是一路的。

　　所以石之轩要借刀杀人，借赵昊这把刀，将弘忍除去，这样一来，任谁都联想不到他的身上。

　　打算很好，弘忍也的确是不出意外的上钩了，只是赵昊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出手。

　　“阿弥陀佛，石施主已经弃暗投明，皈依我佛，施主却还在冥顽不灵，大肆作恶，善哉，善哉。”弘忍叹息道。

　　“噗嗤。”

　　婠婠一个没忍住，被弘忍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给逗笑了。

　　“我和尚，你是不是佛傻了，跑这儿放肆来了，你真当石之轩不敢杀你，这世上就没人敢杀你了啊。”婠婠的声音不屑，其实也是为了弘忍好。

　　真的让赵昊认真起来，倒霉的还是弘忍。

　　不过婠婠高高在上太久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旁人来意味着什么。

　　“妖女，果然是一丘之貉。”弘忍看了婠婠一眼，眼中尽是厌恶。

　　婠婠……

　　赵昊放弃和弘忍交流，看的出来，石之轩已经将弘忍的性格完全把握住了，就这种性子，真是想不死都难。

　　“你是神秀？不错，《不死印法》已经有几分火候了。”赵昊赞叹道。

　　神秀目瞪口呆，弘忍也是浑身剧震。

　　他们当然不会不明白《不死印法》代表着什么。

　　可是这和神秀有什么关系？弘忍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可是关乎现在的僧王，他曾经的师兄，弘忍还是难以保持平静。

　　“前辈不要血口喷人。”神秀真的是要吐血了。

　　神秀没有发现，在他喊赵昊前辈的时候，弘忍眼中闪过的不满。

　　五祖弘忍，在禅宗历史上仅仅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并没有将禅宗发扬光大，当然，也没有让禅宗衰落。

　　他的才华是有的，可惜生不逢时，遇到了石之轩这样一个妖孽，这也就注定了他的悲剧。

　　“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不死印法》也有很深的研究，你能瞒过你师父，可瞒不过我。”赵昊轻笑道，随即一掌拍出。

　　弘忍虽然对神秀已经有所怀疑，不过神秀毕竟是他的徒弟，赵昊这一掌是冲着神秀去的，弘忍当然不能坐视。

　　只是弘忍惊恐的发现，赵昊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却和他记忆中的噩梦十分相像。

　　几十年前，就是这样轻飘飘的一掌，将他彻底击败，从此心境告破，花了十年的时间才重新走了出来。

　　虽然经过破而后立，弘忍比起从前强了很多，甚至要超过他的师父道信，但是弘忍内心当然不会对此有所感激。

　　他想要报复，却没有能力，久而久之，这种情绪的累积之下，就成了连弘忍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恐惧。

　　这一掌实际上他能够接下，可是面对熟悉的生死二气，弘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了出手的勇气。

　　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赵昊打中了他的弟子的残影。

　　神秀不可置信的看着弘忍，他也以为弘忍会替他接住这一掌，所以最初他根本没有躲避。

　　对于赵昊的厉害，不管是弘忍还是神秀其实都并不了解，虽然他们知道能够攻克慈航静斋的人肯定不会是弱者，但是弘忍这些年被人吹捧惯了，自己难免会有几分自傲。

　　可是事实上石之轩给他带来的阴影至今没有散去，这也就造成了现在的误会。

　　“师父，我没有《不死印法》。”神秀大声道，神情愤然。

　　他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只是认为弘忍故意选择不救他，已经放弃了他，心中自然升起了愤怒之情。

　　师徒师徒，徒弟要孝敬师父，前提是要师父尽到自己的责任。

　　臣子都可以忤逆君王，何况师徒？

　　有些时候，裂痕便是这样产生的。而且一旦产生，就很难再弥补。

　　“你有没有《不死印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是否认为你了不死印法，神秀，有没有兴趣做我的童子，我保证前途比做什么劳什子禅宗宗主要强的多。”赵昊蛊惑道。

　　“施主太过分了。”弘忍心有愧疚，再看到赵昊还蛊惑他的弟子，怒火瞬间淹没了理智，达摩手应声而出，声势惊人，比起赵昊刚才的阵势大了好几倍。

　　“秃驴果然还是有几分本领的，佛门第二人也勉强担得起。”婠婠简单的评价道，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十年潜修，虽然不上大彻大悟，不过婠婠的对手也绝不是弘忍这个级别的人了。

　　婠婠尚且如此，何况赵昊。

　　“传禅宗四祖道信的达摩手比起宁道奇的散手八扑也不遑多让，今日一看，传言果然不能相信，宁道奇果然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是个人都能踩他一脚。”赵昊冷笑道，也是一掌迎上，不闪不避。

　　四大圣僧还在的时候，每个人都冠绝天下，因为宁道奇曾经过，这四个人每一人的实力都不逊色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