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世纪以来，唐纳留给的那封信，以及一系列科学预言手稿，推动了北方集团，也推动了包括科学院在内科研组织高速发展。几乎取之不竭的魔网清洁能源和《启世录》的指引，创造出令韦斯利至今想来仍觉得不可思议的夺目成就。

可是，他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唐纳要在推动这一切的同时，创造出最高议会，这个处处唱反调的，不可理喻的组织。

“伯爵大人……或许我们也应该像丽莎女士一样，退出费蒙帝国，至少把总部搬到帝国版图以外的地方去，将接下来可能受到的影响减至最低。”提出这个建议的人说完后，就低着头，似乎也不情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韦斯利走到会议桌前，缓缓坐了下来，心底升起一丝无力感。他的某个信念，或者说某种奢求和侥幸，已经在几天前，在科学院里被浇灭了。

坐拥整个光明星系最强大的工商帝国，他却突然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这是几个世纪以来，韦斯利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无助。

那封信上的内容只能帮助他到这里，即使看似无所不能的唐纳，也没法预知到韦斯利现在所面对的局面。

他所掌舵的这艘巨轮，正被握着导航灯的最高议会指挥入港，等待检查和拆卸。他可以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不去理会那些限制令和审查令，有费蒙皇室和军方的支持，他完全有能力这么做。

但是，他又不愿意这样硬来，因为和北方集团这艘巨轮一样，最高议会，以及他们所遵从的大宪章，也同样是由唐纳一手创造的。

看着在他们所在的领域叱诧整个兰特文明，眼下却像犯了错正等待惩罚的，一个个低着头的集团高层，韦斯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让我再想一想……”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再想一想。”

就在这时，会堂侧门被推开，辛妮冲了进来，因为慌乱而涨红着脸喊道：“伯爵大人……李察殿下在001频道请求通话！”

会堂内在场或不在场的六十多人，全都徒然抬起头来，齐刷刷看向韦斯利。

001频道，不是指某个系列频道之一，而是一个特殊的代号，一个由至高密令加密的，只用于最危急的情况下，军方、皇室、科学院、北方建团等组织之间安全沟通的模拟频道。从它被创造出来那天起，就从没有被启用过。

正文 第664章 去凯奥斯

空旷而缺少摆设的大殿里，一条耀眼的光线亮起，突然胀大，变成韦斯利穿着老式贵族袍的胖硕身躯。

“李察！到底发生了什么？”韦斯利刚刚进入这个具象为封闭大理石大殿的频道，就立刻喊道。

“等一下，等陛下和乌娜姐进来……”李察从台阶上冲着韦斯利一路小跑下来，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

“是最高议会搞出什么新花样来了吗？”韦斯利突然停了下来，板着脸问。

“不！不是！”李察焦急地四下张望：“等陛下来了，我要给你们看一些东西。”

正说着，露西亚和乌娜突然出现在大殿中央，两人分别穿着白色皇室盛装和简单的红色长裙，正如她们现实生活中的日常打扮一样。

“李察！发生什么了？”露西亚平静地看着李察，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的心绪再有波澜。乌娜更加如此，站在女皇身旁，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好了，大家都到了。”李察抿了抿嘴，道：“是这样的，几分钟前，凯奥斯大陆的洲际网络被异常信号攻击到了半瘫痪状态，天网监察中心在那儿发现了一段信号，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看一看！”

说着，他朝身前慢慢摊开双手，对着空气轻声道：“把模拟信号接进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片全息影像出现在李察身前：

绿草茵茵的悬崖上，面容模糊的黑发少年屈膝坐着，像是听到了什么，突然扭过头去，在他目视的方向，一个孩子跑进了画面。

“是我小时候的样子……”李察低声解释。

“是谁干的？”韦斯利一边朝李察走来，一边不解道：“为什么要制作这样一段信号？”

“看下去……你们看下去……”李察移动不动地盯着全息影像。

紧接着，那个草地影像一隐而沒，幻化成坐在台阶上的少年形象，背景是一座图书馆模样的古典建筑，少年笑得肆无忌惮，嘴里像在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是你，韦斯利，”露西亚微笑着感慨道：“一模一样，是谁这么有心。”

“谁干的……”韦斯利没有露西亚那么镇静，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记忆中确实有过这样的场景，但似乎除他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

紧接着，全息影像暗了下来，变成夜色下的荒野，一匹黑色的骏马奔驰着，马上的少女扭头回望，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

乌娜微微皱眉，隐约认出了画面中人，扭头看向露西亚，却见女皇神情大变，仿佛看到了什么骇人的场景。

平日里始终云淡风轻的费蒙女皇似乎消失不见了，变成一个被惊恐画面吓到了小女孩儿，无意识地张着嘴，脚下不听使唤地往李察走去。

这时影像再次扭曲重组，背景变成翻涌的海浪，金发飘扬的半精灵女孩儿扶着栏杆，出神地看着远方，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瑞蔻小姐……”

乌娜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锤击在她的心脏上，让她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突然意识到，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失态。

画面仍然在跳，扭曲成一片星空，两个女孩儿一前一后跑了过来，把这片星空踩成波光粼粼的水面，然后回眸一笑，踩着水翩翩起舞。

“谁能告诉我……这一段是什么？”李察抬头看着韦斯利，又看看乌娜，眼神中饱含期待，仿佛害怕某个希望突然落空的感觉。

“是瑞蔻和夏伊达……”韦斯利呆呆地看着全息影像，像是在思索，又像傻了似的。

“在洗星峰……”乌娜认出了这个场景，某个难以置信的答案似乎正向她笼罩过来。而在下一段影像出现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思维都僵直在那里。

那是一片红褐色的岩石土地和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穿着严严实实的大红色裙装，年轻时的她走进画面，仰起洋溢着幸福的脸庞，把手围拢到嘴边大喊……

“少爷……”乌娜捂着嘴低声呼唤，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就仿佛由那段影像中年轻时的她所喊出的，口型完全一致。

露西亚停在李察面前的这段影像前，呆呆地看着，间或抬头看向韦斯利，所有的疑问都已经写在渐渐湿润的眼眶中。

“韦斯利大哥！”李察也对着韦斯利看来，宽阔而挺直的肩膀竟微微颤抖着：“是我想的那样吗？告诉我……是和我想的那样吗？”

韦斯利没有回答，眼前的全息投影仍在变，变成狂欢的街道上，抱着鲁特琴吟唱的吟游诗人，变成席卷而来的兽潮，变成平静湖面上停泊的小船和露出船舱的人影……

“是他……就是他……只可能是他……没死，还活着。”韦斯利喃喃地低语。

韦斯利的答案仿佛拨动了某个开关，露西亚女皇和乌娜几乎同时捂嘴哭泣起来。

“李察！”露西亚突然抹干净眼泪道：“通知当地驻军！封禁凯奥斯联邦！我们绝不能允许任何意外！”转瞬之间，女皇形象又突然回到了露西亚身上，远比平时更加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