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下一秒,随着一阵水花击石般的动静,生米落地,兽影消散,双方的道术互相抵消而逝。
“哦?倒也懂点儿门道嘛。”像锦罗什这种级别的内行,自是明白孟夆寒这一手的高明——同样一个道术,用不同的道具和方式来破,效果肯定是不同的,有些事半功倍、有些事倍功半。
为了让各位迅速、充分的理解这种博弈的技术性,此处我省去数千字的详细解释,用一句话来类比一下——和小精灵的对决差不多。
“那我就再考考你!”前一句话刚说完,锦罗什又是一拍桌子,用掌风震起数张灵符,随即用桃木剑的剑尖扫动轻点,他每点中一张灵符,就有一道灵光荡出,最后共有五道灵光直上半空,在上方汇聚成了一团氤氲之气,盘旋不散。
做完这一步后,锦罗什又是大袖一挥,从袖子里抻出一个白玉小人来,扔到了两坛之间。
那白玉小人一沾地就“嘭”一声变化,在一股烟雾中长成了一员身披白盔白甲的白面武将;这武将生得英武挺拔,一身银白之色,手执亮银长枪,唯有其头盔的尖儿上有一撮红缨如柳絮般摆下,显得格外扎眼。
孟夆寒见到此“物”,又抬头观察了一下那团盘旋的气云,立刻就明白了对方要“考”他什么;于是,他也抄起了自己桌上的一个小泥人儿,握在手中,一边猛跺右脚一边闭目念道:“金锦罗汉在玉殿,玉皇法旨到台前,降龙伏虎威灵现,真言咒语请神仙!弟子孟夆寒拜请,请得罗汉早降临,神兵急急如律令!”
他这通口诀念得速度之快,熟练度之高,只能用SKR来形容;念完之后,他把泥人往前方一掷,同样是在一阵烟雾中,一名身形精壮的光头壮汉出现在了孟夆寒的法坛前。
那“白玉将”和“泥罗汉”一打照面,就不由分说地开始交锋,双方你来我往,腾挪翻飞,枪出如龙,掌奔如虎,战得难解难分,精彩异常。
在旁围观的方相奇实在是忍不住吐槽欲望,低声跟自己的两位哥哥和四妹念道:“今儿可没白来,跳大神儿带RAP再加武打,这要是街头卖艺……我怕是得给钱呐。”
“三哥,这你就外行了。”懂行的帝慝可不觉得这是闹着玩儿,她提醒道,“好戏这才要开始呢。”
就在他俩对话之际,果然,法坛之间,异变陡生。
但见锦罗什方才放到半空的那团气云忽地变了颜色,成了一片绿莹莹的色泽。
与其一同变化的,还有法坛之间那片空地的环境……原本的石头地面上,愣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片青草和藤蔓,而随着这些植物的急速滋长,孟夆寒派出的泥罗汉则像是“枯萎”一般急速衰老,其身上壮实的肌肉宛如被抽干了一样瘪了下去,壮实的罗汉转眼就成了个干瘦的老翁。
就在此时,白玉将乘势突袭,一枪就把已经衰弱的泥罗汉给挑了。
当然,这种发展,并没有让孟夆寒感到任何惊讶,正如帝慝所说——好戏这才刚开始。
当那泥罗汉在烟雾中变回原形时,孟夆寒已经从香炉里抓了把香灰,塞进了一个布娃娃里,再度开始掐诀念咒:“枯松涧下火云洞,洛迦山中紫竹林,善财岂是妖王志,魔道真火燎空盈!道者孟夆寒恭请,圣婴大王显威灵,神兵急急如律令!”
念罢,他又将那塞了香灰的“火娃娃”往前一抛;娃娃一落地,一股子火苗就腾地窜起,火中顿现一赤脚小儿,手持丈八火尖枪,腰束一条锦绣战裙,轮枪拽步,甚是威风。
有道是——
面如敷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
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战裙巧绣盘龙凤,形比哪吒更富态。
双手绰枪威凛冽,祥光护体出门来。
哏声响若春雷吼,暴眼明如掣电乖。
要识此魔真姓氏,名扬千古唤红孩。
(本诗摘自《西游记》,说起西游记,我就想起西游记……)
这红孩一现身,他脚下那些植物便已焦了一大片。白玉将倒是没啥影响,还是见敌杀敌,挺枪便刺。
那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瞬时又斗作了一团。
第十六章 杀手之援
傍晚,冰海之下。
耶夫格尼正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望着手中的I—PEN屏幕发愣。
说是“房间”,实际就是个几平米的小空间,条件和监狱里的单人间差不多;当然了,在潜艇里,能有这种单间就已经很不错了。
“是第五十四象吗……”耶夫格尼一边看着眼前的屏幕,一边还在念叨着什么。
此前他把那段信息破译后,立刻就知道了那十几个字出自“推背图”,但更具体的情况他也记不清了,这会儿查了资料才确定这是推背图的“第五十四象”。
“前半句的‘磊磊落落,残棋一局’……指的若是我联邦这百余年来的兴衰变化,那言下之意就是……联邦的气数将尽,这江山已至‘残局’。”耶夫格尼自言自语着,并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是他陷入沉思时常常会做的小动作,“而那后半句,即指我联邦政府早已面目全非,今时污吏当道,粉饰太平,故而百姓也只能‘啄息苟安,虽笑亦哭’……”
尽管茶宴的立场是维护联邦的统治,但对于联邦的那些问题,茶宴的成员们也并不是不清楚。
但清楚,不代表他们就有能力去解决,有能力解决,也不代表就真的可以解决。
朱元璋就曾以为自己可以消灭贪污,而且他有能力、也有决心去做到这点,他甚至把老百姓们最常挂在嘴边的反贪策略——“抓到一个就杀一个”也用上了,而且手法还很残忍。
但他成功了吗?
当一套自我制约力很低或根本不存在的体制,和制定、运行这套体制的人捆绑在一起太久,就会形成一个或多个居于社会上层的阶级,这些阶级在一代代人的传承中变得越发牢不可破,他们在固有的体制内享有社会资源的优先分配权,并维系着一种平衡和稳定,任何损害这些阶级中任意成员利益的改变,都是极其难以实现的。
过去的百年间,茶宴也不是没试过要改变联邦,只是举步维艰,进程缓慢;有时他们好不容易推行了一个正确的政策,那些利益受损的权力者们便立即在另一个地方又打开了新的口子……
再者,茶宴还要花大量的精力去对付反抗组织这种来自外部的威胁,久而久之,他们也就麻木了、迷失了……仅仅是维护住“联邦”这个存在,都已是全力以赴,“对内监督和纠正”这件事,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基本已被淡忘。
“第五十四象颂曰……不分牛鼠和牛羊,去毛存尚称强,寰中自有真龙出,九曲黄河水不黄……”耶夫格尼的思索仍在继续,“寓意实去名存,亦指久合必分……这意思是,那些反抗组织虽然现在看起来已经完蛋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许他们非但死不了,还会借由这次‘铁幕之炎’的失败而重生、重组……变成一股足以瓦解联邦的力量。”
耶夫格尼越往深了想,就越觉得这段信息让人不寒而栗,因为这番猜谜般的暗示与其说是恐吓,不如说是在“预言”。
若真是预言的话,那又可以有两种解读:其一,是预示他们这次“铲油漆行动”的失败;其二,是在预示整个联邦的失败……将以此役为起点。”
耶夫格尼并不知道逆十字布局的全貌,事实上,他连冰山一角也还没看到,但强烈的不安已然在他心中植下,谨慎的他,很快便做出了一个决定——呼叫增援。
不管这批增援有没有必要叫,或者叫来能不能派上用场,总之先叫来再说;反正现在东欧的战乱也已经平定,联邦的兵力还挺充裕的,叫点过来有备无患。
念及此处,耶夫格尼便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仅供“茶宴”成员使用的通讯器,直接联系了组织,并通过上层的关系,从水晶郡调了一批“特种部队”过来。
这事儿,耶夫格尼是私下操办,并未跟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小鲍曼汇报,就连破译了信息的事情他也没讲;因为那个废材就算知道了这些,也帮不上任何忙,因此,耶夫格尼方才给小鲍曼回报时,干脆就顺着对方此前的判断说“收到的讯息的确就是一些无用的杂讯而已”。
至此,耶夫格尼已经下定了决心,在必要的时候,他就自己接管这次行动的指挥权,即使这会得罪小鲍曼也无妨,反正老鲍曼和老老鲍曼事后一定会理解他的。
……
天色,渐渐暗了,“登陆”的时刻也即将到来。
这次“铲油漆行动”,联邦出动的潜艇共计九舰,除了马修·鲍曼上校和耶夫格尼所在的“指挥舰”之外,另有八艘护卫舰,每艘舰上满载五十余人,也就是说,这支潜艇小队总共约有一个营的兵力。
按照原定计划(该计划由小鲍曼制定),潜艇小队会在入夜时分展开行动,届时,小队全舰将一起从海中浮出,每舰只留下四名士兵值守,其他人全部穿好战斗装备上岸,对纳尔维克镇展开大搜捕;士兵们一旦发现可疑分子,立刻缉拿,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或许在小鲍曼看来这个计划很有气势、堪称雷厉风行,但在耶夫格尼看来……这套方案简直奇蠢无比。
其中最明显和重大的错误有三个:
一,是小鲍曼亲自选择潜艇作为此次行动的载具的,但他又从行动一开始就完全放弃了潜艇在水下的隐蔽优势和武器优势——你若是想打大张旗鼓的登陆战,为什么不乘军舰过来或者干脆空投呢?
二,从行动一开始就将所有兵力集中在一个地方并高调现身——这种搞法,搁在现在也就算了,若是赶上反抗军军力还强、情报系统还在运转的时期,你这九艘潜艇只要一浮出水面,八成就会被已经等候多时的一轮炮击瞬间轰爆一半以上。
三,在行动时只留下不到一成的兵力值守——做最坏的打算的话,敌人只要派一支不到二十人的精锐突击小队,就可以趁着你们的大部队在城里搜捕时,把你们这九艘潜艇全给抢了开走。
简而言之,小鲍曼的计划……说多了都是泪,耶夫格尼又不能太严厉地批评他,因为那可能会引起这个二世祖恼羞成怒。
没办法,耶夫格尼只能假装是“提建议”地旁敲侧击,最终终于说服了小鲍曼——留下三舰在海中蛰伏,剩余的六舰分为A、B两队,在相距一公里的两个不同的沿岸地点分别登陆,然后两队士兵呈掎角之势向城中包围推进,同时,每舰都留下十人左右驻守,以防万一。
就这样……到了晚上七点整,“铲油漆行动”正式开始了。
夜色中,六艘联邦军的潜艇分别出现在了纳尔维克北面的利特维卡区和瓦萨维卡湾。
这宁静的小镇并不似大都市般整夜都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当那些水中的铁怪物浮起时,附近的街道上连行人和车辆都没有,微弱的路灯灯光也照不到海面上的异状。
七点零二分,B小队,即东侧瓦萨维卡湾的三艘潜艇较早完成了靠岸作业;当第一艘潜艇打开顶部的舱盖时,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已在舱盖下排着队,准备登陆并对城内展开突击了。
不料……
砰——
第一个把头探出潜艇的人,引发了这样一声枪响。
探头前他还是个活人,可探头后他就成了一具被爆了头的尸体了。
一秒后,那温热的尸体顺着梯子滑落回了潜艇舱盖下的独立舱室中,他的血染红了地面,他的头盔在穿透力极强的狙击弹下显然毫无意义……排在他后面的士兵们顿时惊慌和愤怒起来,一时间脏话声此起彼伏。
“该死!有狙击手!快!快用潜望镜!”一名上尉迅速用通讯器下达了一条命令,试图应对这一情况。
砰——
五秒后,升起的潜望镜也被一枪打爆了。
砰——砰——砰——砰——
紧接着,又有连续四声相同的枪响划破夜空,看来是另外那两艘潜艇也得到了类似的待遇。
这群蓄势待发的突击队员们很快发现,他们还没登陆,就已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
这次出征的九艘潜艇,都是联邦的量产型常规作战兵器,这种潜艇只有两个出入口,一个就是在舱顶,需要向上爬出去,且每次只能出去一个人;另一个在潜艇正前方,需要停靠在无水环境(一般来说是军事基地的专用潜艇舱道)才能打开,现在是不可能开启的(泡在海里强行开启那潜艇就沉了)。
眼下的情况是,士兵们若是从上面的出口出去,基本就等同于是在“排队枪毙”;当然了……谁都知道,如果三艘潜艇的人一起往外冲,对方势必会因为枪械射速的限制而来不及打死每一个人,再者,对方总归是要换子弹的……
但是,这个时代的枪械非常发达,鬼知道对方的枪是什么型号?什么射速?弹容又有多少?再说了……谁又愿意当最前头那几个用命去换子弹的人?
再退一步讲,即使真有若干名士兵成功冲了出去、来到了岸上,他们又能不能找到并杀死敌方的狙击手?能的话,时间上要花多久?这期间又有多少人会死?
到了这会儿,士兵们越发觉得开潜艇来执行这任务实在是很蠢……开军舰来或者跳伞都不至于如此。
联邦军绝大多数量产式潜艇的侦查系统都不擅长陆上探测,尽管这些潜艇也能对陆地发射短程导弹来攻击,但其锁定目标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依靠雷达,另一种是靠士兵发射电子信标来定位。
然而,眼前的情况是,士兵们被数量不明的狙击手堵在了这几个大铁罐子里,一个都出不去,雷达又不能精准定位到人;潜望镜倒是有机会在黑夜中找到敌人的,因为这个时代的潜望镜可以夜视、远望、甚至热感应……但问题是现在潜望镜也被打爆了。
那么他们就真没办法了吗?当然是有的。
在向指挥舰汇报了情况后,耶夫格尼立刻就想到了办法——关掉舱门,重新潜回海里,士兵们套上潜水装,从水下离舰,然后分散开、游泳登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百多号人,总不能因为身在潜艇里,就被几个狙击手就给活活逼得出不来吧?
不过他们这会儿还不知道的是……岸上其实也没有“几个狙击手”,只是他们以为有好几个而已。
压制住联邦这支B小队的人,只有一个,就是K;他一个人,一把枪,就足以办到这点了。
长话短说,几分钟后,得到了指示的B队那三艘潜艇就全都关上了舱门、重新潜回了海里;士兵们则得回去脱掉一些装备(要穿潜水装备,其他武装就得精简),才能换上潜水登陆用的套装。
水中离舰和水上离舰是不一样的,前者,每次只能出去有限的几个人,因为你得等上一批人游出去以后,关闭舱门,然后把舱门下方那个的舱室的水放空,下一批人才能进来准备。
这番周折,无疑要浪费大把时间,也就是说……B队的登陆时间,势必会和A队有相当程度的脱节。
……
同一时刻,西侧的A小队那三艘潜艇,已很顺利地完成了上浮和登陆作业。
约一百三十名士兵花了八分多钟尽数来到了岸上,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止,也没有看到哪怕一个行人、一辆路过的车辆、或一间亮着灯的店铺。
就仿佛,他们眼前的小镇早已成了一座鬼城……
漆黑的夜,刺骨的寒,纵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大老爷儿们,面对前方那片静谧而诡异的土地,心中也难免泛起丝丝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