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笼罩。
他眺目远望。
头顶,是一轮明月,已悬挂万古。
脚下,是高山。
山脚,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皆开满遍布了九天寒宫花。
此花传闻来自上古月宫的天池,可验证离女处子之身。
下方,婴儿肥小离女正好在好奇瞧他。
年轻儒生眸光一转,又一次打量起了这个青涩小离女的服饰。
流苏鬓,眉心和看不见的右肩、左纤腰处应该都有各异的红色花钿额贴,还有洁白如雪的轻纱裙……
“弦月离女……弦月古礼……太古离姬……”
他目光怔怔。
片刻后,深呼吸一口气。
若猜的没错。
这座大离最高、离明月最近的祭月山,曾是太古离族的圣地,是她们供奉明月,祭祀……太古离姬们飞升九天的地方!
而那位传说中的离帝,当初就是在从脚下这处山顶,被接引进九天寒宫的……
此时,年轻儒生抿唇不语,怔神的环视四周,这座荒凉空荡的山顶。
而在遥远到不可知的年代,那时的离帝应该也和眼前这个婴儿肥小离女一样青涩纯真。
她就站在这里,在堪比甚至胜过明日封禅盛况的浩大古礼之中,经历无数不可知的神秘仪式,又用这漫天飞舞的九天寒宫花,验证至纯神圣的处子之血,最后终于踏着皎洁的银辉,奔赴向了那九天之上的明月宫阙,去侍奉信仰的月宫神女们。
和其他离姬们一起,去背负这既定的悲凉命运。
此行,不返。
直到最后。
族人们再次得知她之时,她已经一跃成为了让族人们仰望膜拜、让同时代无数修士敬慕的九天神明。
万古第一位女子剑帝。
在她庇护下,月宫裔之一的太古离族,成为了古望阙洲的主人,无数岁月的统治,直至玄黄人族登顶……
彼时彼刻,此时此刻。
天坛顶部,面色平静的年轻儒生,心胸之中却是澎湃着一股令人窒息堵胸的历史厚重感。
苍茫荒凉。
彼时与此时,如隔日般恍惚,并渐渐重合在了一起,难辨古今。
“前已见古人,吾就是来者,念天地之悠悠,不涕却怆然……”
山风与月光中他大袖纷飞,点头轻念了句,久久无言。
某刻,赵戎伸手摸了摸袖子中的某物。
然后,转头看了眼不远处那颗孤零零的雷击木。
他带着蕴含了“她”的道的剑丸而来,就像某个剑灵感叹的那样。
似是一个轮回,或一种冥冥中的吸引。
是巧合,还是注定?
片刻后。
赵戎孤身,原路走下天坛,返回原地。
“你相不相信缘分?”
他忽然抬头道。
一直好奇等待的婴儿肥小离女,闻言一愣,“缘分,什么缘分?得大病的缘分?”面露疑惑。
赵戎摇头,不再言语。
此时此刻的他,不知为何,心底涌出了一股强烈到了极致的预感。
这预感,就像有人在他脑子里塞进了东西,很早以前便开始了,像一团缥缈虚无的水气。
而此刻在这处祭月山顶,像是猛然遭遇到了冷空气,前者都快要凝结成了冰,脑海中浮现出一句确切的话语:
他一旦在这处山顶借用天雷轰炉,淬练出完整的离姬剑丸。
那么必有神秘异象出现!
赵戎不知为何,此时心里就是十分肯定这点。
他重新坐下,一屁股坐在最后一节台阶上,揉了下脸庞,轻声呢喃:
“一定还遗留着某种影响,一定还有,就存在于这座祭月山的某个角落里,等着……这枚剑丸。”
第五百零三章 那我祝你天打雷劈吧~
“今日,午时二刻,过十息左右,是个很好的时辰。”
此时凌晨,有剑灵忽然道。
“嗯。”
年轻儒生拍了拍灰,坐在天坛最后一级台阶上,轻轻点头。
若是昨日孟正君没有骗他的话,这个时辰,祭月山顶会有雷霆准时而至。
且为近两个月以来,雷势最盛之日。
一到大半夜就格外精神起来的剑灵,笑了。
它悠悠指点“迷津”:
“正好在你举行完封禅,刚结束的时候。你放机灵点,让两者时间凑近些。在此之前……嗯,那颗老雷击木上,有个树洞,瞧着挺大的,藏了些东西进去,估计没人能发现……”
“哦。”赵戎又点头,微转头,瞧了眼不远处的婴儿肥小离女。
后者可能是以为他突然发呆,是在思索问题,和刚刚大半夜突发诗兴差不多,又在发大病,所以没再打扰他。
此时她似是又在原地,朝头顶月亮嘀咕祈祷。
“欸赵戎,你这运气不错啊,要瞌睡了,正好被送来了枕头,难得有这种机遇,啧啧不容易啊。对了,你之前还担心什么来着,怕那个孟正君是认定了你的封禅之礼不行,所以昨日态度异常?”
“对。”
赵戎轻轻应了声,从婴儿肥小离女那儿收回目光,两手撑着膝盖,低头看着岩石地面。
归语气有点轻松,开心道:
“呵呵,让这老女人嘚瑟,现在咱们不用想这么多了,管她个三七二十一,咱们一招破之,吃定她了。”
“本座告诉你,你刚刚这预感是修行之人很少会遇见的福至心灵,用道家的说法就是心生灵犀,要特定时段,特定地点,特定情景,才能触发,其中又能分成几类……”
“阴阳家的某种推衍术就是类似路径……”
“这情况十分玄妙,一般都是准确度极高的,除非被强力干预……”
剑灵言笑晏晏,开始了与剑主科普的每日日常……
“哦……嗯……是……”
年轻儒生只是轻轻点点头,不时应它一声。
他眼睛瞧着脚下岩石,似是在想某个心事。
归话语渐顿,忍不住皱眉道:
“喂,怎么还这副呆样?你不是想摘一轮明月,送个赵灵妃吗?前几天在夏虫斋还在她面前打着哑谜说,欠她与那柄跌品竹马的,你都要加倍补偿的还。”
它疑惑不解:
“本座可是记得,你以前还和赵灵妃有个约定……要是能给她摘轮明月下来,她什么事情都能答应你……”
听到娘子,发呆的年轻儒生抬头,嘴角弯了弯。
眉心轮中的紫衣剑灵,瞧了眼某座心湖此时的色彩,高兴开心的颜色并不太多,而且类似一种……思考忧虑的心情色彩。
归有点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撇嘴道:
“呵,说不定那只苏小小的事情都能解决了,内宅和睦……怎么,这么会哄娘子拐骗小姑娘的赵大公子还不满意,这是……不高兴?”
赵戎突然抬头,“我的封禅之礼到底哪里出错了。还是说……太按部就班了,平平无奇,让她觉得不可能引起天地异象?”
这发问忽然,语气却是格外认真。
归愣了会儿,无语道:
“不是。你……你怎么还想这封禅之礼的事情,这事有什么好纠结的,管它呢,反正白日上午,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咱们这边,用你的话说,咱们直接给那女先生来个王炸,看她还敢不敢一天到晚,一副高高在上教咱们做事的样子。”
赵戎没有回话,依旧低头凝眉,陷入某事的沉思。
见他还是这木头模样,归话语一堵,有点不可理喻这男子。
最后它学着某个小离女说话,语气没好气道:
“你现在真是有点大病。”
年轻儒生此时凝着眉,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应它,还是想别的事。
归:“……”
剑灵不想说话了。
片刻后。
赵戎不时以指代笔,在空中写写画画,不时抬头看一眼远处雕刻铭文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