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托着茶盏,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有客人要来,却不知道是易先生和齐天师要来,对了,我还预留了一条鲜鱼,一会为先生和老天师做来吃!”
“那可太好了!”
灰勉的声音发出,同时也一跃从易书元衣领处蹦出来落到了小桌板上,自顾自拿起了一块饼子。
这声音让老人面露诧异,曾经也见过易先生身边的这只貂儿,而灰勉则转头看向老人道。
“怎么,不认识我了?”
“认识,不过想来还不够认识!”
麦凌飞当年可是斩过妖的,多年来也并非没有遇上过一些其他的一些怪事,见到能说话的妖怪也有心理准备。
说着,阿飞站起身来,向着灰勉拱手行了一礼。
“在下麦凌飞,重新认识阁下!”
这让灰勉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食物拍了拍爪子,也向着阿飞拱手回了一礼。
“我叫灰勉,乃是乾坤一脉护法!”
“护法?”
阿飞复述了一遍,而一边的齐仲斌则是笑道。
“麦大侠可勿要把灰前辈同当年那只蝗妖联系起来,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你眼前的小貂儿,非凡人可想也!”
其实齐仲斌不用说这么多,一句“灰前辈”足够说明问题了。
“灰前辈请用茶!”
麦凌飞又取了一个茶盏,单独为灰勉倒了一杯茶水,让灰勉也咧开了嘴露出笑容,它本就对阿飞感官不差,这会更是多几分好感。
“你这小子,也难怪先生看重伱!”
这话听得易书元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看着阿飞。
“在这住了多少年了?”
“九年了”
“知道你外甥一家一直在找你么?”听到这,阿飞略显惭愧地点了点头。
“江湖拖累,有心也好,有欲也罢,便不打搅他们的平静了,就当麦凌飞已经死了吧!”
“不想再找个传人么?”
易书元说着,端起茶盏吹开茶沫喝了一口,茶是好茶,却也是陈茶,虽然还没问过,但他却知道阿飞曾经有过徒弟。
听到这话,阿飞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似乎略有晶莹,良久没有做声,好一会后才摇了摇头。
“不想再找了,免得害人.”
易书元伸手拍了拍阿飞的肩膀,忽然想到了当年雪山中的事情,想到了传阿飞清心诀之前的那些事。
“这些年,是不是也有许多人找到你,在你面前求着你收下他?”
阿飞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追忆,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不由微微点头。
“以前是有很多,也有人曾打动了我,或许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吧.”
说着阿飞又看向易书元,当年在元江县,他就已经想到了易先生可能以武入道了。
后来在岭东的真君庙,那种感觉更加强烈,那会老天师喊易先生师父,他就知道绝不简单,而城外的一场比武,让阿飞提前见识到了几乎在先天以上的精彩。
如今再见易先生,一切事已经不言而喻,所谓仙人,或许就是这样吧。
只是对阿飞而言,如今的他却并不是太过在意这些了。
齐仲斌只是坐在旁边没说话,而灰勉喝了一口茶水,倒是主动开口了。
“麦大侠,说说这些年的江湖事吧!”
“又如何是一时半会说得完的呢?对了,我来处理一下鱼!”
阿飞起身去厨房杀鱼,而易书元平静的声音也从后方传来。
“我们也不急,便慢慢说就是了!”
阿飞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点了点头,或许就如易先生来时轻吟的诗词一样,知己难逢几人留,再回首却闻笑传醉梦中。
能真正坐下来倾诉的对象,世上还剩几人呢?江湖梦,梦江湖。
麦凌飞的前半生可谓是精彩纷呈,道尽了少年江湖客意气风发春风得意,道尽了快意恩仇闯天涯!
只不过人生有得意也会有失意,阿飞其实一直是一个较为感性又胸中有义气的人,从草原到大庸,从大晏到西域,他所过之处,路见不平拔刀相救常有,也会做一些更深层的事。
大晏这片土地上混乱起来的时候,阿飞在这停留的时间就长了,帮助的义军也不少,更是曾经结识自己的红颜知己,有过最接近美满的时刻。
如今却成了往事如烟一场空。
或许这也是阿飞此前对所谓义军多少有些不屑一顾的原因,从他口中,易书元得知,其人亲手杀的义军头子也有两个呢。
江湖岁月催人老,催人老的不只是简单的时光流逝,更是江湖中的种种遗憾令人哀伤。
红颜故去是其一,池庆虎当年因为义军而死也是其一,亲传弟子之死也是其一甚至是大庸武林麦家,因为先天境界的事情终究传出,其后发生一系列的事情让阿飞彻底心寒,也是其一。
“所谓江湖啊,就正如渔翁泛舟所过能见之江湖,有白天黑夜,晴天与风雨,有些事来得猝不及防”
阿飞对于许多事都是简单带过,似乎三言两语,就说了许多许多。
可这也是麦凌飞的一段人生,其中可定是有波澜壮阔,有惊心动魄,有温存柔情,有风消雨歇的宁静。
只是此刻从阿飞口中说出来,似乎都颇为平静,只是眼神深处偶尔闪过的晶莹出卖了他,又或者,在易书元面前,阿飞的情感早已呈现得明白。
麦凌飞其实还是那个麦凌飞,数十年风霜让他变化很大,但又有些东西是时间无法改变的,至少有些人是这样。
易书元放下了茶盏站了起来,走到了厨房中,此刻阿飞已经处理了鲜鱼。
“想见见他们么?”
阿飞微微一愣,转头看向易书元。
“先生说见谁?”
“见你所想,见你所爱!”
外头,齐仲斌看向了院外的远方。
那边有人似乎是又折返了回来,正是早该离开的班裕光,刚刚江边那两人出现得有些蹊跷,他害怕因为自己等人的逗留,从而连累了渔翁老伯。
不过此刻远远眺望过去,看到院中有人坐在那边喝茶,似乎并不是要对人不利的样子,班裕光心中也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班裕光也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在远处的树上又多观察一会,没多久,他就看到厨房走出来一人,正是刚刚江边的两人之一。
只是此刻班裕光不由皱起眉头,不是觉得两人多不好,而是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事。
这一想,这一琢磨,忽然又觉得好似那人在哪看过,不对,也不是在哪看过,因为并没有眼熟的感觉,更像是在哪听过。
第592章 各去归处
究竟是在哪听过呢?班裕光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距离那老渔翁的小院越来越近,只不过还本能地保持着隐藏行迹的方法。
只不过班裕光这点敛息藏身的手段如何够看呢,或许在江湖上他已经是好手,可小院中的那几位都不是一般人啊,他就和在黑夜里提着灯笼猫着腰靠近一样明显。
也就是小院里的人都没有谁揭穿班裕光罢了,毕竟这也是池家的传人。
到了足够近的距离,班裕光凭借自己的耳力也能听清楚小院中的叙述,这不听不打紧,一听内容就是吓了一跳。
也是因此,班裕光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个儒生模样的大先生特别了。
这位是易先生?
“易先生”这个词汇,对于班裕光来说是似乎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就连师父也是只听师祖说过,未曾见过,但却坚信有这么一位奇人。
但不论怎么说,有关易先生的事情也是几十年前了,怎么可能还这么年轻呢,或许也是其血亲传人吧?
不过更让班裕光激动的是,那位老渔翁可能真的是师父口中提及过的江湖高人!
只是很快班裕光心中的震动就更甚了,也了解到了许多事的内幕。
班裕光是池巅的弟子,而池巅则是池庆虎之子,他的武学也继承了池家后期的特征,就是迅捷、刚猛、有力!只不过池巅临终前就说过,池家的武学其实已经不完整了,缺少了心法,就连池巅自己当初年少轻狂不谙世事,也没有记全,直到临终前都是悔恨不已。
这其中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就连池巅都不太清楚,而此刻的班裕光或许是了解到了一些当年的事了。
池家武学在班裕光的师祖,也就是池庆虎手中发扬光大,达到了巅峰。
最关键的心法是一张纸,一面写着心法完整内容,乃是池庆虎手书,另一面则是一篇《望天雨》,据说是与心法也是息息相关,更可以誉为是总纲。
修习此篇,便能驾驭天罡正气,否则修习池家传下的上乘武学就不容易驾驭。
当年池庆虎汇聚江湖同道一起襄助义军,想要重振山河,他们高手如云,义军也是气势如虹。
可哪知势力越大,占据了大片土地之后,越到后面所谓的义军也开始腐朽,义军内部秉承着心中志向的人和另一派的矛盾开始激化,从单纯的理念不合到后来的运用各种手段。
麦凌飞的身份首先被有心人点破藏身树上的班裕光听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老渔翁的声音虽然平缓轻微,他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嘿嘿嘿说我其实是是大庸人,乃是大庸密探,潜伏大晏就是为大庸的大举入侵做准备,还列举了种种‘证据’.让诸多曾经同伴来与我对峙”
听到阿飞说到这,灰勉用咕噜了一口茶水抬头看向厨房的他。
“那他们来和你对峙了?你也答了?”
“来了.本就是造势已成百口莫辩的局面,我应不应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我麦凌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可能数典忘宗!平日里看不惯一些事,顺手宰了几个不当人的杂种,也被拿出来说事.”
齐仲斌抚须叹息一声。
“只不过他们应该是错估了麦大侠的武功吧?”
“哼,想要拿住我,三四十人可不够啊,既然义军容不下我,走就是了,只是让池兄陷入两难境地,唉.”
易书元手中拿着折扇,轻轻拍打着手掌,灰勉则是追问了一句。
“然后呢?”
“然后我便走了,念及旧情,并没有出手太重,只是等我再回去的时候.”
阿飞话音一顿,不由叹息一声。
“再回去的时候,已经得知了池兄被设计致死,那一纸《望天雨》也落到了他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