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付出什么？”
“这次只需要愿力，不会再附加其他条件。”朝阳回答。他已经预感到，这将是一笔亏损的生意，对方的愿力本就不多，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需要消耗不少成本，一来一去少说也有个千把点的缺口。最正确的做法是完成第一阶段的契约后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再也不去理会，但他却选择了亏损最大化的做法。
想来想去，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祈愿。
不是拐别人家的愿力，也不是野生的愿力……
而是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愿力。
说起来有些奇怪，但这确实像是自家孩子的感觉。
“没问题的话，就在这上面签字吧。”朝阳将契约凝聚成纸卷，摊开在对方面前。
“您……能等我一阵吗？”珍妮握紧拳头。
“嗯？”
“我虽然不明白愿力是什么，但既然我有的话，圣堂里的其他姐妹一定也有！请让她们也签上名字，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朝阳还没来及的说什么，珍妮已经抱着契约快步冲出了房间，就好像生怕他后悔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朱迪好奇的从门后探出头来。
“没什么……”朝阳无奈的摇摇头，“麻烦再给我泡杯茶，谢谢。”
他也懒得去阻止了。
反正这样做也只是徒劳，契约必须在双方都认可内容的情况才有效，那种随手写上名字的行为更像是表态，是无法激活契约约束力的。不过写了亦没什么坏处，毕竟任何涂鸦都扭曲不了契约内容，只要珍妮认同就足够了。
半个小时后，修女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您久等了！”
她小心翼翼将怀里的契约展开，动作轻得宛若捧着一件珍宝。
只见上面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手迹，甚至大部分都不是名字，而是拇指印——显然这部分修女并不识字。由于经手过多人，纸上看着甚至有些脏，边角处还沾到了点点药水。
果然没什么用处，朝阳心想，他在契约上感受不到一丝约束的力量。
“最后是我的名字。”
珍妮一边说着，一边郑重的写下自己的签名。
“嗯，如此你我的契约就算成……”朝阳说到一半，忽然怔住，只见珍妮停笔的那一刻，纸卷上所有的字迹都发出光来！一时间这张被上百号人印下印记的契约，同时散发着上百种光芒，它们有的深，有的浅，在光与暗的映衬下，就好似一张闪烁的黑白画！
无数约定涌入朝阳胸口，像是纷涌的藤蔓一般，缠住了他的心脏。那是约束力的具现，也是朝阳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契约的厚重。
怎么会……
他们之中明明有人连字都不认识，更别提读懂这份契约了……
“您怎么了？”珍妮见他迟迟未动，不由得担心道，“契约有哪里不对吗？”
“不，它很好。”朝阳将契约折叠好收起。他知道对方看不到纸上的变化，对普通人而言，这就是一张写满各种印记的纸，但它却承载着耶妮圣堂的期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圣堂里的修女，都信奉着哪位神明？”
“如果是以前的话……大概是仁爱女神梅耶和知识之神妮娜塔吧。”
所以这就耶妮圣堂名字的由来？“以前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没人信奉它们了吗？”
“不，许多人依旧在向它们祈祷，可是二位神明已经很久没有回应过信徒……大概有一百年了吧。”
这么久？朝阳记得辉煌堡的历史也不过百年时光。
“由于长时间无人回应，圣堂也渐渐开始收纳其他信徒，直到现在大家向神明祈祷更像是一种习惯，而且也没人在意姐妹们像哪位神明祈祷。比如我受母亲的影响，总是会向梅耶大人祷告，但如果有别的……”她忽然顿住。
“别的什么？”
“不，没什么。”珍妮抱歉的摇摇头，“请您忘记我刚才说的失礼之言。”
她有失礼吗？朝阳不太明白，但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修女们并不全是某一教派的信徒，或者说，她们更像是迷茫中的失信者。圣堂则成了她们报团取暖的寄托地，或许这能解释她们的印签为何会生效——对这些人而言，耶妮圣堂已和家无异。
送走珍妮后，朱迪拉着丹恩第一时间坐在了朝阳面前。
“请告诉我们，您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朱迪……这样问未免太不礼……”
“可是你也很想知道，不是么？所以不如直接跟朝阁下提好了！”朱迪前倾身子，表情极为认真，“我刚才偷听到了契约一词，珍妮小姐还有新的诉求对不对？您打算怎么做，能告诉我们吗？”
好家伙，偷听居然都不带掩饰的。也就是说，自己在和修女交谈时，这两人一直都贴在门外？
“你们为什么那么想知道？”
“因为我们也是乐园之主的呃——”说到一半，朱迪便被丹恩用肩膀顶了下。
记者咳嗽两声，“因为我们想帮您，正如您之前帮我们那样！”
“但这次的事情恐怕有点严重。”
“难道袭击警察局局长府邸就不严重吗？”丹恩执意道，“我以前靠着一支笔想要揭露不公与邪恶，结果总是不能尽人意。现在我明白了，因为光靠一支笔没有力量，只有像您这样拥有力量的人，以及您侍奉的那位存在，才有可能真正让敌人胆寒。所以，请无论如何都让我能献上一份助力！”
第60章 前往雾区
“还有我！”朱迪连忙附和。朝阳打量两人半晌，最后无奈的笑了笑，“可这是你们自己选的。”
“是！”两人眼睛一亮。
“这一次我们打算劫火车。”
“原来是劫火车——啊！？”朱迪一愣。
“耶妮圣堂的困境在于钱，劫富是最快的做法。当然了，我们也不打算挑银行这种硬骨头啃，高天矿业公司的运输火车是目前最理想的选择，反正圣堂目前的处境跟他们脱不开关系。”朝阳将昨晚众人的商议结果大致讲述了一遍，“考虑到矿业公司一般都有自己的武装镇压部队，这次任务肯定会有一定风险，你们不想参合进来的话，现在退出来得及。”
“我不退出！”朱迪毫不犹豫道，“城北警局肯定受过他们的指使，之前的账还没跟他们算呢！”
“我自然也是如此。”丹恩点点头，“不过……您确定要在冶炼厂和矿场中间动手吗？那儿可是迷雾区。”
“迷雾区？”朝阳挑眉。
“我想您一定注意到了，城市远处那散不尽的雾气吧？”
他点头，来辉煌堡这么久了，各个角落他也基本逛过一遍，确实在东北边那一块时，总是能看到一片雾团。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压得很低的云层，是大海边特有的现象，但这么多天来，不管晴天雨天，它似乎一直就没有挪动过。
“那是离城市最近的迷雾，所以您能看到它。但事实上，整个新大陆上都遍布这样的迷雾，只要您稍微离开城市远一点，就会发现自己身处浓郁的雾气中，几乎寸步难行。”
“雾不应该是种天气状况么？”朝阳不解道。辉煌堡历史这本书里，好像并没有提到相关内容。
“要不，让朝阁下亲自去见一见吧！”朱迪提议，“反正有观光车可以坐！”
“也好，不知您意愿如何？”丹恩问。
“既然如此，二位请带路吧。”
……
半个小时后，朝阳发现朱迪并没有开玩笑，而是城市北边居然真的有观光车可以搭乘！不光如此，来这儿的游客还着实不少！
并且经营此道的商人相当用心，比如用来载客的马车，光是拉车的马都有四匹，车厢十分宽敞，差不多能容纳十二人，为了保证视野，车子只有一个顶棚，四周再无任何遮挡，可以一眼将身旁的景色尽收眼底。
“没想到……辉煌堡还是座旅游城市。”他买票上车后，忍不住感叹道。
“当然不是。”丹恩笑笑，“也只有旧大陆的那群有钱人，才会把近距离观看迷雾当做一种消遣。毕竟他们远离蛮荒地，习惯了大城市的安逸富足，早就忘记了危险的滋味。”
朝阳看向车厢里的其他乘客，发现丹恩说得一点没错。
这些人明显不是辉煌堡的居民，他们各个穿得相当抖擞，男子皆是花纹衬衫或羊皮马甲，脚上的皮鞋也擦得锃亮。女士则基本穿着长裙与罩袍，头戴遮阳帽，脖子和耳朵上还挂有明晃晃的坠饰。
再看看驾马的车夫，以及周边洗车、喂马的工人……仿佛两者好像不是同一个世界里走出来的。
“各位先生女士坐好咯，我们马上出发！”随着导游的一声口哨，马车缓缓启动，沿下方的水泥地面，一路向北边进发。
辉煌堡在这个方向上并没有城墙，周围的房屋很快变得稀疏而低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农田。而离水泥路不远的地方，朝阳能看到四列并行的铁轨在大地上蔓延，并与东边的工厂区连接在一起。“这条路通往哪里？”他好奇的问丹恩。
“哪儿也不通往，它是专门为了观看迷雾的旅客而修，尽头就在一个小山坡上。”后者回答道，“这里的交通全靠火车，当然了……一般人也不会想要出去。”
“辉煌堡不是新大陆的唯一城市吧？”
“当然不是，它是桥头堡，像这样的桥头堡，新大陆上还有五座，基本都靠着大海。再往内陆走，就是前哨城市了。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叫杜雷环。”
“快看快看！”
“天哪，那是什么？”
“简直好像一堵墙啊！”
车上乘客的交流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朝阳注意到，原本还是雾蒙蒙的郊野，突然出现了一堵巨大的雾墙！它几乎从地面一直攀升到天空，宏伟得让人有些窒息。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雾墙上存在许多细节，比如层层叠叠的气态表面宛若一块千层饼，每层都至少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如此实体感的雾墙，应该在城里也清晰可辨才对，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能一睹它的全貌？
“各位，这就是迷雾最奇特的地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导游大声介绍道，“隔得远一点，它只是一片朦胧的薄雾，当你跨过边界时，它就会瞬间变成一道山脊！”
随着马车的继续奔行，很快第二道、第三道雾墙也挨个出现——或者说它们原本就待在那儿，只不过因为视角的变化才陡然显现出来。
朝阳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压抑感。
眼前那个朦胧的原野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八方的雾墙，它们彼此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条错落有致的折线。
“我们冲进雾里会怎么样？”有乘客问。
“会永远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到归家的路！”导游故意用惊悚的语气说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雾里藏着凶猛的野兽，扭曲常理的怪物……还有邪恶的隐雾教徒，若是遇到他们，下场比死还可怕！”
观光者的脸上齐齐露出了惧怕的神情。
“真的假的啊？”朝阳低声问丹恩。
“半真半假吧。这雾阻扰的主要是视线，您要是进入得不远，固定朝一个方向走还是能出来的。而且在雾里什么指路工具都会失灵，一旦迷失方向就基本没有修正的可能。”
“那人们是靠什么深入内陆的？”
“这个我知道，靠灵灯。”朱迪抢答道，“它虽说是灯，但实际上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珊瑚石，只在海里才有。”
“珊瑚？”朝阳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珊瑚能当雾灯使用？
“我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传闻这种珊瑚石可以驱散迷雾，并在雾气中发出淡淡蓝光，因此也有人称它为月耀石。它也是观光商人的一大卖点。”朱迪显然对这趟观光流程相当熟悉，“待会您就能看到这种石头，还可以买一块当做纪念品！”
第61章 染血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