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乍然间虹光翻腾,鲁母诡韵伺机而动,侵袭向苏午自身!
鲁母诡韵甚为诡邪难缠,苏午从前并无多少有效手段,祛除此般诡韵,但他当下更不同于往日,只是将双手合十了,于诸阿罗汉、鲁母诡韵迫压而来之际,心念一转——
一轮赤日在他脑顶乍然升举而起!
赤光映照之下,诸大阿罗汉尽皆不受控制地将双手合十,瞬息间被栽种上了苏午的自性,齐声宣诵:“生死大海,谁作舟楫?
无明长夜,谁为灯炬?”
轰烈佛唱声中,十八尊大阿罗汉周身荧荧绿眼尽数赤光照彻成空,萦绕寄生于诸实物、虚空、性意、誓愿之上的鲁母诡韵,俱被焚炼成空!
苏午随后将那十八愿相收拢于眉心之中,临近了那道漆刷黄金的巨碑。
‘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所谓‘慈氏’,即‘未来佛弥勒尊之名’。
所谓‘金轮’,则指‘转轮圣王’。
从前苏午在密藏域批命之时,命格中亦呈现出‘转轮圣王’之相——他立在那块巨碑之下,巨碑上的金字便迅速刷落,溶解,最终整块巨碑变得坑坑洼洼,模糊一片,再看不清其上任何字迹了。
苏午随后走过巨碑,撞开了那道封绝钟乳洞天的石门,走入这座大墓之中。
陵墓之内,四壁之上,皆绘画有飞天之相,诸飞天或怀抱琵琶,或挥舞广袖,或持箫管。
在苏午打量她们的时候,她们便好似自壁画中飞舞了出来,临于苏午眼前,栩栩如生。
那一个个飞天伎抚琴吹箫而舞,阔大阴冷、似乎只有几面壁画的墓室之中,便响起阵阵丝竹之音,余音绕梁。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乐声,滚滚大誓愿力如大江大河一般自四面壁画之中漫淹了出来,一个个罗汉、菩萨、佛陀环绕在苏午身畔,齐声宣诵着同一个尊号:“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广大无边的宣诵声中,一个个一丈多高的金甲力士扛起巨柱,搬运大梁,背来山峰,当场在苏午眼前垒砌起雕梁画栋、重楼深院、巍巍宫殿!
一层层金阶被玉柱支撑着,拔升而上,直通向云山雾罩、有斑斓五色之光的天顶!
苏午看着眼前种种异相。他沉定心神之时,诸般异相便消失无踪;
他飞转心神,接连四下翻涌的大誓愿力时,那雕梁画栋、巍巍宫殿便又呈现于眼前,等他登上金阶,往五色斑斓的天顶去一探究竟。
即便如此,苏午亦未有直接踏上接引自身的那道金阶,而是转身走到一处墓室石壁前,一手摧破了那面雕琢诸佛菩萨相、诸飞天、罗汉的壁画,打烂了那面石壁——
崩塌石壁后,端坐着一具具浑身干瘪、衣衫腐朽的干尸,以及一个个陶坛。
根据那些干尸身上的衣衫、光秃秃的头顶来看,这些尸骸生前俱是出家人。而那一个个陶坛之中,同样盛装着佛骨舍利。
干尸眉心、陶坛之内,俱有大誓愿力滚滚涌动。
墓室四壁之后,不知还封藏着多少怀有誓愿力的僧侣!
正是这不知多少僧侣散发出的大誓愿力,才架起了那高耸天宫、万千广厦!
那‘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即是‘武则天’的尊号,当下这座隐在地下钟乳洞天深处的陵墓,毫无疑问就是武则天的陵墓——今下封藏于四面墙壁之后的一个个僧侣,究竟是自愿为武则天而死?
还是被武则天所杀,强行聚集他们修行的大誓愿力,架筑‘天宫’?
陵墓之内空空荡荡,除了几块石碑之外,再没有一丝与天后相关的痕迹,那大誓愿力架筑成的天宫内,莫非有天后影踪,乃至其遗蜕?
苏午心念转动着,垂目看向铺陈至脚下的金阶。
他未再犹豫,举步登上金阶,拾级而上,直往天顶去。
第1362章 、龙华三度
云层缥缈,霞光绚烂。
玉柱金阶之上,重楼大殿之中。
若有似无的一点点法性,被一股股大誓愿力裹挟着,在纱幔重重的金殿里,投寄下一个个僧侣、阿罗汉的虚影。
诸佛弟子的投影面目五官模糊不清,唯有眉心流转的些丝法性,真实无虚。
正因此间有诸负有法性的佛弟子们坐镇,使得这原本威严堂皇的殿堂,也被渲染作了佛陀的殿堂,如同佛门传说之中,三十三天里的‘兜率天中弥勒内院’一般。
苏午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入金殿之中。
金殿大门对面,宫殿尽头之处,一层层如轮般的脉络被云气簇拥着,徐徐旋转着,向外铺展开去。
那重重脉轮之内,浩荡国运汇集流转。
国运冲击涌荡之地,便似有一座座山峦、一道道江川来去纵横,诸山峦江海居于重重脉轮之中,如金沙一般的未名事物在重重脉轮间涌动着,那散发出璀璨而永恒气韵的‘金沙’,最终勾牵着诸重脉轮,令诸重脉轮同心旋转,最终归合为一——
巨大的金轮悬滞于宫殿尽头,云层之顶!
缕缕金沙向下倾洒,刹那间铸炼成盘绕金龙的宝座!
宝座上,一满面皱纹、头发斑白,但身着龙袍,贵不可言的老妪形影,一时若隐若现。
老妪垂目看向了苏午,面上笑意隐隐:“你可愿入弥勒内院否?”
“入弥勒内院,许你未来佛之尊位。
自吾以后,你居弥勒内院。”
伴随着那老妪的询问声,盘坐于大殿云层之中的一个个僧侣,俱向苏午投来‘目光’,跟着那老妪一齐向苏午询问,邀请他加入弥勒内院。
御座之上的老妪投影,应当就是那位在现世似已了无痕迹、实则今时的大唐,处处皆有她造作过的痕迹的‘则天大成皇帝’、天后——武则天!
而苏午闻听武则天投影、诸怀有法性之僧向自身的询问,他抬了抬眼皮,摇头道:“不愿。”
老妪对于苏午的回应,似乎也有预料。
她神色依旧慈和庄严,笑着道:“你既然不愿,便请暂且退下罢。
待有朝一日,你愿意拜入弥勒内院之时,自有莲台接引你来——弥勒内院,依旧为你虚位以待。
且去吧……”
老妪挥了挥手。
盘坐于云层之上的诸多僧侣,便各自转回身去,不再看苏午,他们双手合十,齐声宣诵:“当来下生弥勒尊佛……”
此时,顿有一股浩大气韵朝苏午铺压而来,将他直往金殿之外推去!
苏午神色不改,一道道猩红螺纹从他周身盘绕扩张向四面八方,那朝苏午铺压而来的滚滚气韵,尽被‘元皇之肠’当场裹挟了,瞬间吞吃个干净!
他在金殿之内,未曾挪动一步!
但整座天宫金殿,及至诸般美轮美奂之景象,于此刻猛然间倾塌,显现于金殿里的诸道投影也瞬间化作一个个荧荧光点,投入不断崩塌的宫殿尽头那重又散开的一道道轮脉之中,当场就要消去影踪!
今下若让他们消散影踪,再遇到他们,便不知要到何时了!
机会得来不易,苏午自也不肯就此任凭那疑似则天投影的存在,及众多根脚未名之僧侣,就此不见影踪——
从他周身扩张出去的猩红螺纹,在这个刹那陡然由虚幻的螺纹符印,变作了实质——猩红色长满烂疮的肠道条索,散溢着令一切不断轮转的诡韵,骤然间浮显于此间,将整个崩塌的天宫金殿都裹挟了进来!
一瞬间崩塌去的一切,又在刹那间被堆叠完整!
所有投入重重轮脉内的光点,陡然化作一道道莲花,被轮回诡韵强行‘轮转’出了那国运金轮之中,在巍巍金殿中化作身怀法性、面目模糊的诸僧形影!
苏午抬目看向御座之上若隐若现的龙袍老妪。
那老妪垂着眼帘,神色无喜无悲,未有作声。
他则在此时向那老妪直接问道:“尊驾可知——‘不空和尚’身在何处?可在当下诸僧之列?
‘善无畏和尚’又是否置身于这弥勒内院之中——阁下,究竟有怎样谋划?可知今时情形,早已不容许你来挑动国运,逆乱生死,乃至化自身为佛?”
“朕不曾为不空授记,不空和尚今在何处,朕躬不知。
至于善无畏僧,朕躬为之传下‘金刚界曼荼罗大法’,他已是弥勒内众,但今之去向,朕亦不知。”金座之上的老妪缓声言语着,她置身于三清之肠的裹挟之中,并未有任何挣扎。
但她对于苏午的诸多提问,亦只是选择性地回答了其中一二个,其余并不作任何回应。
这个老妪终究只是‘天后’的一道投影而已。
‘天后’在此处或许有重要布置,是以不会轻易舍弃她的投影,及至诸僧人投影,但一旦苏午触碰到其根本利益之后,其亦必有壮士断腕之决意。
苏午闻听‘则天老妪投影’所言,眼中神光闪动,接着问道:“不曾为不空授记此言从何说起?
不空和尚入慈恩寺以后第二日,即得准运,往大雁塔中修行。
彼时的雁塔,莫非不在尊驾的掌控之中?
当时我与不空和尚同至‘弥勒内院’,亲见阁下显女相弥勒,为我与不空授记——莫非阁下要说那个女相弥勒,并非阁下所化之相?”
老妪对苏午的问话摇了摇头:“朕确曾引你入弥勒内院,亦确曾接引不空往弥勒内院来——但你当时回应与如今一样,不愿受记,拜入弥勒内院。
而那不空僧侣,只在兜率内院里稍作停留,便又自去——不知其所踪。”
苏午皱紧了眉头。
当时他与不空确实同至弥勒内院,然而在则天老妪投影口中,却变成了不空和尚只是在弥勒内院中稍作停留,便即不知所踪——这中间又生出了怎样变化?‘变化’是在具体哪一个时刻发生的?
还是说,则天投影所言其实暗有遮瞒?
“那不空和尚,何时离开了所谓兜率内院?”苏午问。
老妪答道:“你离开以后,其亦消去影踪。”
“这倒是死无对证了……”苏午抬目看向老妪,他性意覆盖这云顶金殿,映照着在场每一个僧侣眉心那点性意,试图从中照见‘不空和尚’的些丝形迹,然而诸僧眉心性意灼然放光,根本不曾流转有任何与不空相关的因果!
苏午定了定心神,再向则天投影问道:“雁塔龙脉之中,暗流涌动,种种‘秘密’已然悄然栽种此间。
你居于此地龙脉深处,得诸大誓愿力护持,有诸僧法性伴随,可曾见到那‘秘密主’?”
此处苏午所称的‘秘密主’,即是鲁母。
面对他的提问,那老妪垂下眼帘,再未言语。
金殿之内,寂然无声,连舒卷的云雾都凝滞不动——苏午凝视着金座之上的老妪,在三清之肠裹挟之下,朝其步步逼近,同时连连发问:“阁下为何没了言语?
是已见过那‘秘密主’,被其所侵染蛊惑?
还是对此‘秘密主’一无所知,所以无可奉告?”
在他连声逼问之下,老妪垂下眼帘:“‘弥勒下生’之中,当有‘龙华三度’。
第一重龙华会时,乃有‘龙子’自‘龙宫’之中降下,栽种于万般劫数之中,即成龙华树,而‘弥勒尊’于此龙华树下,脱去人身,断去生死,即证法性,令天花乱坠,地涌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