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枯寂冰冷的黑暗环绕着那片流淌有五色斑斓之水的元河起源,元河起源之中,漆黑棺椁静静浮沉,自苏午踏足棺椁之中,至此数个瞬息之间,那副漆黑棺椁都没有异动。
而元河起源之外的洪荒宇宙,已然被‘皇天真形’胸膛中伸出的那道手臂,抹平了九成。
这绝灭生机的黑暗之中,除却元河起源之外,便只有彼方的鸡卵天地还在大天摧压之下苦苦支撑。
黑暗中,皇天真形抵近元河起源的边缘地带。
无尽厉诡高堆起的坟墓,阻隔着出入元河起源的门户,将三清本形拦阻在了其之后。
三清静立于这深彻的黑暗中,它凝视着那座高堆成坟山的‘皇天真形’,继而朝元河起源之中的漆黑棺椁望去一眼,这个刹那之间,它性识中的某些猜测已得验证。
它终于在此时向大天开口:“看来你并非无法踏足元河起源,实则是一直以来佯装作不能履足彼处。
元河尽头的棺椁中,埋葬的存在是你。
看护这棺椁的存在,是你。
归葬一切,毁灭宇宙的那位,也是你。
吾从前也被遮瞒了,竟未曾发现,其实你距离‘诸我归一’的境界,比其余任何一切存在都近的多。
你与此境,只差临门一脚了罢……”
“归葬万般之后,我方能统合诸我。”大天那坟土陵墓似的身躯之顶,紫红天根绞缠成那张沧桑古老的面孔,它俯视着三清真形——三清回首过往,蓦然发觉,自己所谓与大天分庭抗礼、相互寄生的那般辉煌局面,其实也不过是大天想要如此,想要令天下万众以为真实情景就是如此而已。
而它实与天下万众别无二致。
——一直都是在这‘天命’造作之中存活,从来不曾真正跳脱出去!
天命!天命!天命!
更深彻绝望的黑暗从三清性识之中涌溢而出,而在这个刹那,那道抹灭宇宙万般存在的紫红手臂,朝着三清本形盖落——
嗡!
无声无息间,三清游离于深彻黑暗中的那一缕道炁游曳着,贯连起了彼处的鸡卵天地——它的本形被那一缕早已提前准备好,预防最不测情况的道炁牵引着,悉数回向彼处鸡卵天地!
“真难啊……”
诸般筹谋临近尾声,大天又何尝不是在心识间一遍遍回首过往?它应对宇宙洪荒之间每一次滚滚而起的浪潮,哪一次按落潮头,又不是耗尽心力了?如三清、苏午这般存在,它应对起来,亦是千难万难!
从前差点被三清掌握局面是真,今下险些被苏午成就诸我归一之道果,彻底粉碎它,再造新天,也是真!
好在,这一切终将过去了……
从那座恐怖陵墓主墓室里伸出来的紫红手臂,向着彼处的鸡卵天地拍击而去——那由苏午天柱超脱相支撑着、凝合了鸿蒙金座气韵,有三清、燧祖、柳飞烟存身的鸡卵天地,在这湮灭一切的手掌之下,一刹那摇摇欲坠!
但它并未破碎!
浑若鸡卵的‘外壳’之上,诸气流转,竟连裂缝也无!
大天并不在意自己这一掌未能摧灭那重鸡卵天地——此间有无数个刹那,彼方天地能抵住他这一掌拍击,却不可能抵住无数个刹那里,它的无数次拍打。
它轻轻抬起那道紫红手臂,再向那重鸡卵天地拍去一掌——
正在此时,元河起源之处,那尊漆黑棺椁忽然震颤了开来,在元河起源的泉池之中掀起一阵阵浪潮,甚至已经关锁的棺盖裂开缝隙,朦胧五色凝如液体的光芒从中流淌了出来!
轰隆!轰隆!轰隆!
那座棺椁的震动,更牵动着大天的性识。
它直接收拢了拍打向鸡卵天地的手臂,继而以皇天真形轰隆隆压入元河起源之中——那被苏午留于元河起源之中的诸我,在此时化作了一道道恐惧的刑具,诸我沾染了苏午身上流淌下的金沙气韵,因而一个个都有杀死厉诡的能力——那一道道恐怖刑具或砍、或刺、或钉、或扎在皇天真形周身各处,在皇天真形各处,留下无可弥合的、巨大的割裂伤!
元河起源之地的棺椁,震颤愈发狂烈!
大天早知苏午未曾汇合的诸我,随着自身踏临元河起源之后,将会爆发出怎样的威能,但比之皇天真形被苏午诸我斩裂,乃至是摇摇欲坠,它更在意的始终是那座漆黑棺椁。
棺椁中的‘自我’,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以,大天生受了苏午演化的这诸我刑具,高堆厉诡坟土的陵墓,霎时遍布裂缝,幽沉的大天神韵从那一道道裂缝中流淌而出,却无法洗刷那些刑具带给皇天真形的损伤。
它生受了苏午的诸我刑具,亦终于临近那座漆黑棺椁。
——可在此时,那座漆黑棺椁却又停止了异动,再度陷入沉寂之中。
……
3……
2……
1……
0……
路灯上的红色数字刹那跳动为0,继而瞬息换作绿色。
苏午的整颗心脏都被揪了起来,在他的注视之下,父亲与母亲拉着手,观察过道路两边,确定没有任何车辆通行前方的道路之后,便迈开步子,大步通过人行横道,并肩走到人行横道中间——这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从苏午心神间猛然爆发了开来!
伴随着此般凝如实质的危机感,他蓦然侧首,看到在距离父亲母亲不到五米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辆大巴车,那辆大巴车在空气里化作残影,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划破空气的爆鸣声,直撞了他的父母!
“别!”
“爸!妈!”
苏午下意识地喊叫出声,蓬勃旺盛的金沙气韵在他喊叫之前,就从他身上流淌而出,聚集在他父母身侧,化作了一堵坚实的墙壁,以阻挡那辆骤然出现的大巴车的冲闯——
“这样真地有用吗?”
在他身畔,传来大天与他一般无二的声线。
那满带戏谑的声音还未落下,一道指节修长、五指刚健有力的手掌、一道缠绕紫红天根的手掌、一道聚集着无数元根的漆黑手掌,叠合在了那辆化作残影的大巴车后。
苏午的诸我之一、大天、元皇三者的气韵叠汇,使那辆大巴车化作了一尊漆黑的、长出四个轮子的棺椁,那座棺椁,在刹那之间,冲破了苏午气韵聚集而成的墙壁,碾向苏铨与郑春芳!
第1546章 诸我归一(四)
轰隆!
那台由漆黑棺椁演化而成的大巴车,直撞开了苏午以金沙气韵聚化而成的墙壁,在震天动地的响声中,濒临于苏铨、郑春芳一步的位置,却堪堪地止在了那里,再难向前推进半米——
诸般斑斓仙虹从震颤不休的、隐隐扭曲的漆黑棺椁之中流淌出来。
一道人影赫然停在了那辆‘大巴车’的正前方!
他以自己的身躯拦住了元皇、大天、苏午诸我之一合力对苏铨、郑春芳二者的彻底抹灭——他因此遍身伤痕,赤金若岩浆的鲜血从那无数恐怖伤痕之中流淌而出,在他脚下汇成了湖泊!
他抬目看向人行横道中间的父母-苏铨、郑春芳,那张已越来越疏离人性、越发如神圣一般庄严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孩子气的笑容。
这样恐怖的冲撞、如此巨大的声势,一刹那就撕碎了苏铨、郑春芳与真实世界之间的隔膜——他们陡然看到那道拦阻在‘大巴车’前头的身影,看到对方的面容。
二人在顷刻失措的惊惶之中,却禁不住靠近向那道浑身浴血的身影——苏午。
“阿午!”
父母异口同声,匆匆奔向苏午。
如此变化太过巨大,以至于他们的思维还未彻底适应,只是从本能上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母亲泪水涟涟。
父亲满面痛惜。
“我们去拜了华山,请求母圣救回你的性命,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啊?它们怎么会把你变成这个样子?
阿午,阿午……”
父亲母亲奔向苏午,苏午看着他们满面焦急的面孔,那溢满眼眶的真挚情意,他释然地笑了起来。
而他的身形却在此时,距离父母愈来愈远。
苏铨、郑春芳从苏午身畔经过,像是未曾看到他一样,径直奔向了他身后站在路边的大天——此时,大天完全变作了苏午的模样,他满身的累累伤痕、他凄惨的状态,比之真正的苏午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父母围在大天身边,他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将自己变作伤痕累累模样的苏午的大天,已然红了眼眶,对那造作着这一切的、藏身于未知中的阴险狡诈之辈,充满了仇恨。
大天反过来握住了苏铨、郑春芳的手掌。
它的神色比苏午面上神色更真挚——它本也吞吃了苏午诸我之一,谁人又能比它更像真正的苏午?
雨线倾盖下的阴沉都市在这个刹那忽然摇颤了起来,伴随着雨线崩解作雾气,高楼广厦及城市街道化作了五色斑斓的虹光,环绕在大天、苏午父母、苏午周围。
苏午孤独地站在大天及他的父母的对立面。
不知大天与苏午父母说了些甚么,也或许它并未发出一句言语,只是伸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遥遥指向了对面真正的苏午——围在它身边的苏铨、郑春芳便明白了它的意思。
在他们的眼中,苏午显然也并非是苏午真正的模样,而是被异化作了一种极其恐怖阴险的形象。
父母应当是将他当作了残害他们爱子的那个恐怖存在。
可他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
“不管你是多凶恶的鬼或者妖怪,今天都休想再伤害我儿子一根头发!”苏铨挡在‘苏午’的身前,他那双黑框眼镜下,眼神里流转过恐惧、忧虑、畏缩种种情绪,而这种种情绪,最终都变成了铁一样的坚决!
他有自己要守护的人,今下面临这绝大的‘危险’,也就更加不能有丝毫畏怯之心!
母亲站在苏铨身后,她抿着嘴,一张经历风霜依旧带着些许清秀气息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紧紧抿着嘴,盯着对面真正的苏午,没有说一句话。
可那样的眼神,让苏午心神摇颤,几近撕心裂肺!
父母深爱着苏午,可苏午已不再只是他了,甚至在父母眼中,他都不再是苏午了……
在他们眼里,他是一个形象恐怖可怕的鬼怪!
而如今,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选择直面他这样的‘鬼怪’!
他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或是兼而有之,万般无奈?
苏午微微张开口,他喊了一声:“我才是苏午!
爸,妈!你们看清我!
我才是苏午!”
他这样的争辩,在父亲母亲的耳朵里,大概只变成一声声鬼怪恐吓似的嘶嚎与啸叫声了。
“情关情关,受情所困,黏滞于‘情’中,如何做到绝除一切阻碍,一切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