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灵一边阅览着苏午递过来的各种资料,一边听苏午说道:“这个善济和尚,就是后来带领座下弟子脱离地藏王菩萨庙,在地藏王菩萨庙拉起的诸法脉围攻之下,成功立下‘普庵坛’的‘黑面祖师’,外人多称其为‘僧王’。
‘僧王’在与白鹤上人的往来信件中,
就‘五通神’之事,向白鹤上人提及了一桩远在‘东流岛国’发生的诡事。
其称东流岛内有一九尾狐,能化为美人模样,名作‘玉藻前’。
这个‘玉藻前’有挑动人心欲望之能,其可使人愿念缠绕而终不能顺遂,愿望最终化为怨望,进而引发种种灾祸……”
僧王善济提及的玉藻前旧事,苏午亦曾听‘鉴真’亲口为他讲述过。
但‘鉴真’乃是与玉藻前真正打过照面的人,他和苏午合力铸就十灭度剑,封押了这个灾级、乃至是劫级的恐怖厉诡,他讲述下的玉藻前,更加贴近真实,亦为诡邪,让人不寒而栗。
而僧王讲述下的玉藻前,虽然有些诡异,但却邪气不足,僧王所言,只能当作故事来听。
那善济在书信最后说道:“玉藻前、五通神皆是集合众生心愿的存在,玉藻前是恶诡,五通神未必就是‘真神’,亦可能是恶诡变化而来。
将此物迎入天威道坛,绝非好事,希望白鹤上人能力劝当时的坛主‘本明’绝断对五通神的奉祀,将之移转出山,定其为邪祀。
若此事不能成,
白鹤上人可取信给他善济,他可以出手帮助。”
苏午眼中神光流转,顿住了言语声,等着鼎灵看完所有线索资料以后,他才说到:“五通神、怨神、玉藻前,会否系出同源?
先有玉藻前,后有‘怨神’,最后有‘五通神’?
三者一脉相承,但又分别是三个各自独立的个体?”
苏午尚且记得——鉴真因看了一眼玉藻前的美貌,就欲念横生,烦恼丝疯狂滋长,最后他将满头长发斩去,那头发竟化作了一个厉诡——‘元兴门之发’!
可见玉藻前本身就有催生演化厉诡的能力,
这‘怨神’很可能是在玉藻前的力量侵蚀下,演化形成的一个厉诡!
‘五通神’的情况又与怨神不同,
它比不得厉诡,但又将厉诡、人、庙系神祇的特性同时兼具在自己一人之身,也是十分邪门。
“我听白鹤上人说过,第七代坛主大师公晚年之时,不知因何缘故,患上了某种怪病,甚为痛楚,他游历闽地,与诸多法脉结交,甚至与道门严令禁止的土教、巫门来往密切,为的就是结合‘百家之长’,整理出遏制自己病势的方法。
在偶然之间,他在凤山脚下一座民间俗庙停留过夜的时候,身上的怪病再次发作。
第七代坛主大师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被折磨得满地打滚,
忽然抬头观见那俗庙墙壁上的五通神画像,因而发愿,若五通神真能顺遂人愿,解自身之痛楚,他愿意迎五通神入道坛,享受道观奉祀。
未想到一念发下,下一刻他身上的疼痛就瞬间减弱了。
他因此才将五通神迎入了天威坛。
但将此神迎入坛中以后,他的情况并未好转。
反而每况愈下。
当时他门下有三个弟子,唯有最小的弟子——第八代天威道坛坛主本明对他尽心侍奉,他虽也想多顾念这个弟子,无奈两个师兄势强,照此发展下去,坛主之位必然会从两个师兄之中选出。
然而,
某日两个师兄不知因何起了争执,互相大打出手,立起法坛一比高低。
一番斗法下,
二者竟俱身死。
本明因此才得坛主尊位。
他进位坛主大师公后,第七日先代坛主方咽气身死,他当时悲恸不已,将先师风光大葬,之后便一力推动五通神入祖师殿之事。
被白鹤上人阻拦。”鼎灵抿了抿嘴,接着道,“当时他虽已是坛主大师公之尊,但修为根基毕竟薄弱,实力不如白鹤上人,几次试图推动五通神入祖师殿,都被白鹤上人拦阻住了。
后来他便称白鹤上人里通外道,
安上一个罪名以后,
他就起坛请法,称是请天罚,若白鹤上人无有任何罪过,则天罚神雷决计不会损伤对方分毫。
白鹤上人不以为意,立在法坛上,由其画符请法。
——未想到,他真的请来了一道雷霆,
当场将白鹤上人劈死。
现在想到当时情景,我仍觉得有些蹊跷。
本明当时修为,按理来说,根本请不动天罚雷霆降临……”
“源空、本明、耀阳子……”苏午认真听过鼎灵所言,将天威道坛第九、八、七代祖师的名号重复默念着,良久以后,他开口道,“先前我一直以为那‘五通神’与耀阳子牵扯最深。
源空次之。
本明虽是推动此事的那个人,但其并非最终获利者。
如今看来,或许是我错了。
本明可能才是一切的最终获益者。
循着他这条线,才能彻底了知‘五通神’之隐秘事,
乃至牵动‘怨神’秘辛!”
鼎灵轻轻点头,对苏午所言表示肯定。
苏午站起了身:“藏书阁、几代祖师先前居住的道院等各处所在,我俱已探查过,只在耀阳子‘净宏’先前的居处,找到了这个——”
他拿起一本灰扑扑的薄册,说道:“这个薄册上,描述了一种借命转生之法,名作‘种生基’。
其上所言多十分荒诞,强调要欲‘种生基’之人,择风水宝地将自身安葬。
今日我们一同下探凤山崖底过后,
我欲掘开开坛祖师、祖师发妻、第七代、第八代、第九代坛主大师公之墓冢,一探其中究竟。
不知鼎灵师妹以为如何?”
开坛祖师、祖师发妻乃是鼎灵的祖宗,
整个天威道坛都可看做是鼎灵祖辈的基业。
在此间若行刨坟掘墓之事,苏午自然需要与主人家商议一二。
尤其是他可能还要刨主人家祖宗的坟墓。
鼎灵闻言犹豫了良久,方才点了点头:“不可轻动家祖、家祖母的尸首,余者墓穴,可以随你探看。”
“好。”
第651章 、倒悬金斗,魁星踢斗
凤山后山崖底,果然如鼎灵所言,此间雾瘴重重,沟壑裂隙颇多,不仅人迹罕至,连飞禽走兽都不会多在这种不毛之地停留。
太阳从天顶投下光芒,阳光落在雾瘴之上,就将浓郁的雾气瘴气反射出斑斓的光彩。
有些光芒洒落山壁,就在山壁下的乱石林里留下稀薄的阴影。
那些阴影之中,有粘稠黑液裹挟着斑斓丝线不断涌出,斑斓丝线粘连着粘稠黑液,在阴影中耸立成一个个立体的、依稀能辨认出是穿着甲胄的人形黑影。
一道道披甲黑影脱离地上的阴影,往各处飞腾,将这座独山的崖底重重封锁。
搜山检海,无有缺漏。
有一道道阴影代替苏午一双眼睛巡察各处,他并未耗费太多时间,就领着鼎灵,在崖底某处山缝之间,找到了目标。
幽深狭长的山缝,被乱石堵住了大半的裂隙。
一阵阵寒风从此间吹刮过。
仅留出的一道不足半米长的缝隙里,则卡着一具尸体。
尸体被卡在这道缝隙间,不知多少年月,其身上的衣衫多已破碎,隐约还剩下的、贴在己身的衣服残片之上,依稀能看到有发黑的字迹。
苏午仔细辨认那字迹,能看出那字迹是一个‘免’字。
“免?
应该是个‘冤’字。
其余部分都随时间风化消失了。”苏午将那片衣衫碎片递给鼎灵,让其查看。
鼎灵看着衣衫碎片上隐约的字迹,又看了看山缝卡住的女子尸首,抿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这具尸体的身份,她与苏午都有了初步的、共同的猜测。
尸体卡在山峰里,未与地气接触,常年受山风吹刮,
再兼周围空气颇干燥,乃是寸草不生的土壤环境,因而保存到了今时,未在岁月流逝下,彻底变作一堆黄沙随风而去,也是冥冥中的一种天意。
这具干尸顶着满头枯草般的长发,脸容、身躯尽皆干瘪,看不出原本形貌。
苏午小心翼翼将它从山缝里解脱以后,又以眼神示意了鼎灵一下。
得到鼎灵首肯以后,
他方才揭下那些早已与女尸皮肤相连的衣衫,细细查看过后,方才向鼎灵开口道:“确是一具女尸,这数百年来或许也有其他人投崖而死,其中不乏女子。
如此尚不能确定女尸身份。
但女尸有些衣衫碎片保存状况较好。
那些衣衫碎片上,都残留着‘冤魂’、‘兔鬼’、‘命’、‘身’等字样,完整字迹,应该就是你说过的‘冤魂缠身,冤鬼索命’八个字。
而且,她的这双红鞋子上,同样写就了那八个字。
绣鞋上描红色彩已然褪却,
墨迹却依旧保存得较为完整。”
苏午将那双绣鞋递给了鼎灵,
他眼神沉定,继续出声道:“不出意外,这具尸体的真实身份,才是那个常常给你托梦的‘家祖母’、开坛祖师的发妻——那在当时,天威道坛开坛祖师令人搜罗崖底,从崖底背上山去的那具发妻尸首,究竟是谁的尸首?
那具尸首既能被开坛祖师认为是自己结发妻子的尸首,想来也极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