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队长怎么会死……”
“我明明刺中他了,绝对中了!”
同时,场外围观的特使们,也是面色各异。
这一次,王洛根本没有任何取巧,完全凭硬实力碾压了移山营的精锐小队。他的正面战力依然没有超出那日迎宾宴上与黄龙对决时的水平。然而在复杂环境下,他对环境的利用能力,关键时刻的决断能力,尤其是一对多的群战能力,简直恐怖到令人无法理解!
仿佛是遍历了千万次的战斗,在无数的错误选项中,敏锐的抓住了每一次的正确解。而这般非人的本领,则不知要经历多少次的尸山血海!
“嘶,这也太离谱了……”周郭使节挠了挠头,问同伴道,“你觉得咱们圣林里的那位,同境界下能做到吗?”
同伴嗤之以鼻:“你敢说不能吗?”
“敢的确是不敢……但说实话,我看就算是祝望国主,在同境界下也不可能做到更好了。”
韩瑛在一旁听着,只是默默吃饼,并没有反驳,在心里也没有。
然而接下来,就听周郭人说道:“这也是废话,一个是尊主师弟,一个是尊主灵宠,格局上就不一样啊。”
韩瑛顿时感觉这饼有些吃不下去了!
好在饼虽然吃不动了,瓜却有的是。
在人们对沙盘第二战议论纷纭时,墨麟人终于忍不住要下场了。
黄龙说道:“王山主真是好本事啊,看得老夫又不由手痒了,所以老夫也有个不情之请:接下来,我想代关校尉来指挥这队移山营的战士,与你再战一场!当然,为求公平,我会限制自己的实力不超过关校尉,一切只凭临阵指挥,你意下如何?”
王洛惊诧道:“当真?”
老将军顿时面色铁青:“……当真!但老夫还要追加一条!这次若是老夫赢了,你就得娶我孙女!”
“老将军修为过人,在下认输了。”
“不许认输!”
第216章 灵山人从不出轨
老将军的反悔,早在王洛意料中。
虽然黄龙从迎宾宴上那一场激斗之后,就时常把孙女黄静挂在嘴边,一天能许十次婚,但没有一次是认真带有诚意的。
王洛毫不怀疑,若是之后的演习里,他真的不慎落败,老将军肯定会哈哈笑着拍他肩膀:“小王你还是有待磨炼啊!再好好锻炼两年,便与老夫的孙女完婚吧!”
至于两年之后?再找新的借口就完事了。
师姐说过,口不对心的慷慨承诺,是常见于中老年群体的陋习,类似的范例如下:
“期末考试考好了,爸爸就给你买玩具!”
“压岁钱妈妈先帮你存起来,等你用得到的时候再连本带息还给你!”
“这笔彩礼等你们结婚以后就交给你们小家庭用!我们老两口绝对不动!”
……
客观来说,王洛并不介意与黄龙的孙女联姻,按照师姐所说,灵山山主有七十二个婚配名额,王洛的腾挪空间还很广阔。
但王洛却很不喜欢陪中老年人玩他们那些油腻的欲拒还迎游戏,所以开场就直接一个认输,然后等黄龙自打脸。
结果……
王洛很是不解地回过头,看向韩瑛和石玥。
有你们什么事!?居然跟那群墨麟人异口同声地喊!?
韩瑛不慌不忙,解释说:“山主你刚刚大胜了关校尉,却比都不比就对墨麟将军认输,这对祝望军人并不公平。”
石玥则张口结舌:“我,我是看大家都在喊,就跟着喊了……”
至于墨麟人,在关乎黄龙孙女的问题上,一贯反婚反育,倒也不必问了……
场面一时尴尬,最终还是老将军慷慨豪迈,丝毫不介意颜面地自行解围。
“好好好,咱们不赌婚事,只论本事。而且老夫虽然本人下场,指挥的却都是你们祝望人,无论输赢也都无关乎两国军人颜面,如何?”
这样的条件就很公平,王洛于是欣然应允。
而很快,他就领教到了墨麟老将的厉害。
黄龙与关定南最大的区别,在于他根本不会去让战士们做出军事教案里描述的“最正确”的判断。相反,他会毫不犹豫地推出手下战士去填坑,用他们的性命去捕捉王洛的破绽。
然后,黄龙的确能捕捉得到。他只用了七名黑甲战士的性命,就大致摸清了王洛的战斗风格,并立刻针锋相对地做出调整。摆阵、组天工机巧,大略手段仍与关定南相同——事实上移山营的看家本领也只有这个。
但黄龙不会去组装华而不实的巨灵金人,而是用同样的资源,组装出上百条结构简单,功能各异的机关狗。这些小家伙的承载能力非常有限,每只都只能承载一项功能,如自爆、投毒、粘稠等,且几乎是一碰就碎。但上百条功能简单,且绝不惜身的单身狗凑在一起,却赫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黄龙完全捕捉到了王洛看似擅长群战,实则缺乏群攻技能的短板,用海量的一次性单身狗,构筑起了余下的黑甲战士们的坚实护盾。
王洛当然可以强行冲阵,但他几经权衡,确认冲阵的胜算绝对不可能超过五成,便干脆地选择了抽身而退。既然在这场演习中,他扮演的是荒兽,那就应该尊重荒兽的立场,见机不对,立刻撤退,没必要为了食物去和食物同归于尽。
黄龙也没有贸然追击,谨慎地带领剩下的战士撤出山谷,结束了演习。而最终的结果,勉强算是双赢。荒兽一方小有斩获,完成了七次击倒。定荒军则成功保住了团队,得以将重要情报带回本部。
而沙盘的演示环节也就到此为止,灵山山主、祝望定荒军、墨麟将军,同时赢得了阵阵喝彩。
只是,在这宾主尽欢的氛围里,韩瑛却只能勉强维持着礼节性的笑容。
不知怎的,她感到有些心绪不宁。
作为化形的代价,她失去了敏锐的洞察力,但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直觉却还保留着。所以,心绪不宁,实为不祥之兆。
但她也不敢十分确信自己的判断,毕竟她如今只是韩瑛,各方面受到的限制和干扰实在太多,包括那无往不利的直觉,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一定就准确。
“怎么了?”
迟疑间,却见王洛离开了前来道贺的人群,凑来询问。
韩瑛摇摇头,密语道:“刚刚有些心绪不宁,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不必管我。”
但王洛却不会忽视这小小插曲:“其他人心绪不宁倒也罢了,但若是你……要不要通知一下韩谷明?”
韩瑛想了想:“对的,回去以后咱们就和韩谷明见一面吧,这种关键时候,多几分警惕总没有错。”
然而就这么几句话工夫,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两人仿佛在暗中对话。
然后义愤填膺。
作为黄龙的忠实拥趸,吕天晴视死如归地伸手指向王洛:“王山主,作为黄老将军的孙女婿,你这样公然出轨,是否太过分了!?就因为对方是茸城总督之女吗?!”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好在廖梵及时赶到,一拳补在他天灵盖上,让他再次昏迷不醒。
黄龙也只得向王洛和韩瑛致歉,而后不由感慨:“这么看来,老夫还是输了,御下不严到了这般地步,作为将领,实在无颜接受祝望袍泽们的吹嘘喝彩。廖将军,以后记得施以惩戒的时候别特么跟没吃饭一样!”
——
与此同时,茸城凝渊阁内,一位短袖短裤,笑容可掬的老人,正蹲在地上享用着自己的午饭。
此时的凝渊阁,由于通城小径的开启,已经不再对公众全面开放,人们可以在一楼长廊处,抬头仰望二层的凝渊图,但已经不能踏上阶梯,前往二楼近距离观赏。而之后,随着传送门的不断扩张,一楼部分也会逐渐封闭,直至拓荒启程之时,整个凝渊阁都将临时调整为军事重地。
而闫富学,此时却光明正大地蹲在二楼的凝渊图旁,一边拨拉着盒饭里的肉丝,一边却将目光透过传送门,牢牢锁定在月央的凝渊图上。
在一楼的游客眼中,他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根本就不存在。
而在闫富学的眼睛里,那张本应镇守在白钥城上方的凝渊图,也正时隐时现!
第217章 捕蝉
闫富学是个做事讲究认真的人——虽然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但青年求学之时,他是靠着认真才弥补了天资上的欠缺,得以进入赫赫有名的金鹿厅律部,甚至当上了祭礼司的辅祭。退休后,他专注学术,也是靠着认真,才成了赫赫有名的学者。
而很少人知道,在他从悠城书院毕业,进入律部的那一刻,就已经在给韩谷明打工了,他与韩谷明的交情非常久远,之后在律部的工作也屡屡得到过韩谷明的关照。而在他成为祭礼司的辅祭时,也晋升成了闻者之首。
闻者,风闻天下者,对茸城的总督来说,普天之下,哪还有比首都悠城更重要的消息源?韩谷明的对上忠诚是一种彼此间的默契,而绝非莫雨式的愚忠。
不过,在韩谷明的女儿被国主以无上妙法合命补缺,强续生机后,韩谷明的忠诚也就逐渐近乎愚忠了,几年后,他任命了新的闻者之首韩武,将情报重心转移到了天之左的荒原上。同时,再没给前任闻者之首闫富学安排任何新的情报任务,只是津贴照发不误。
正常人自然乐得白拿钱不做事,但闫富学却仍依照自己的理解,为韩谷明提供了多年的细致情报,即便后者从来没有要求过。
而今,他早已经从闻者的岗位上退了下来,一旦韩谷明有命,他仍选择赴汤蹈火。
眼下这个任务,也是真的堪比赴汤蹈火,虽然看上去他只是蹲在茸城凝渊阁吃盒饭,同时瞪着一双近似痴汉的眼睛,观察远在通城小径另一侧的月央凝渊图……但如果一切真的如韩谷明所料,月央的凝渊图出了什么差池,那等于说人类对荒芜的防线早就被洞穿了,荒魔的渗透怕是深入到了令人不堪设想的境地。
韩谷明当时主动越过传送门,踏上月央的地界,近距离接触到了月央凝渊图,是明显不在预期行程内的率性随意之举。白钥城主等一行人,当时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错愕之态。
事后,尽管韩谷明没有声张,但如果月央一方真的心中有鬼,就绝不可能不对凝渊图加以戒备。
所以,此时单单是靠近凝渊图,就很可能会被无形中的眼睛所注视到,而闫富学此时直直凝视着月央凝渊图的模样,更是如同把“我已经知道你们的阴谋了!”这句话挂在了脸上。
表面看,他只是在悠闲地享用盒饭,闲适自若地仿佛户外野营的青庐主,但闫富学其实早就做好了被暗中捅刀子的准备。
但是,一直到他将盒饭里的最后一颗油珠都用馒头扫了,塞入口中,预期中的背刺依然没有来。
之后,他取出一只茶壶,用火符加热,泡出温香怡人的茶水,就着几块杏仁干粮、莲子酥一道悠闲地吃喝。预期中的背刺仍没有来。
一直到他灵茶喝完,点心吃光,凝渊阁外已是霞光满天,背刺都没有来。
此时,凝渊阁不再接受新游客入内,眼看闭馆在即,已经有管理人员无精打采地催促游客尽快离场……于是闫富学也终于站起身来。
“唉,看来今日在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结果了。”
老人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开始整理身边的零碎。
茶壶、点心包装、饭盒……将这些都收拾进储物袋里,他才伸了个憨态可掬的懒腰,目光再次锁定到月央凝渊图上。“隔着传送门看了大半天都没看出名堂,这时隐时现的状态,实在让人说不出有没有问题。偏偏又等不来刺客,那就只能亲自去白钥城看一看了。”
顿了顿,闫富学又不由失笑地自语道:“说不定真的从一开始就只是老韩疑神疑鬼呢?这么多年只守着一个女儿相依为命,然后女儿忽然跟一个年轻小伙子跑了,这不扭曲才怪了。”
带着对上司的赤裸裸的人身攻击,闫富学迈步走进了传送门。
这道传送门理论上并不允许随意穿梭,但设置在门前的禁制,自然对闫富学无效,老人轻而易举地突破屏障,一步就来到了白钥城的浮空高台之上。
而也是此时,他才惊讶地发现,隔着传送门看去,时隐时现的凝渊图,近距离观察下,竟出奇的饱满!
珠圆玉润,光泽无暇,就仿佛是一尊吃饱了香火,又经人勤拂拭的玉像,即便以严苛的标准去要求,也找不到任何破绽。
但这……其实就是最大的破绽。
闫富学在霎时间就沉下了面色。
完美无瑕的凝渊图……月央也配!?百年前被荒毒侵蚀到腹心之地,险些城破国亡,作为定荒之基的凝渊图,早在那时就几乎流干了英灵的血泪!之后百年,月央人缝缝补补,勉强算是让凝渊图恢复了巅峰,但明珠蒙垢的历史却不可能被抹消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