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入圣强者的公开处刑，就让全天下的人一同判决？
果然是想把事情闹大啊……
只是，他有些疑惑。
为何太子至今还没发表过任何言论，也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又或是宣告天下，至少要尝试着稳定民心吧？
这时，神梦使者终于开始了。
“诸位，此次需要处刑的人，乃是魔道中凶名赫赫的青灯教教主，相信东南四州之地的百姓和修行者，或许都听说过他的恶名。”
只听神梦使者低笑一声，随即一挥袖袍，便有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白发男子出现在了身旁。
也出现在了天下人的眼前。
青灯教教主毕竟是入圣强者，虽然只是寻常入圣，但也称得上是最年轻的魔道巨擘，这百年来颇为活跃，林越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见青灯教教主脸色冰冷地站在那里，眼神有些难看。
他早已尝试着封闭六识，自锁神魂了，但这所谓的真实梦境还是轻而易举就将他的意识强行拉了进来。
身为这百年来风头正盛的魔道巨擘，他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等离谱大事情，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要接受一群比蝼蚁还弱小的凡人来判决！
但……他又能怎么样？
难不成还要向全天下的凡人求饶？
这比死还要屈辱。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求饶有什么用处。
“青灯教教主，功德两千四百七十二，罪孽……两千四百零五。”
神梦使者说道：“我公开处刑的这些罪孽者之中，这位青灯教教主乃是罪孽最为深重的，又是青灯教的起源，所以应该由天下人一同判决，才是最合适的。”
“青灯教教主。”
他看向青灯教教主，说道：“接下来，我将会向天下人阐述你所犯下的罪孽，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公之于众，虽然我不能任由你随意发言迷惑天下人，但你可以默认，或者说‘我否认’这三个字，就代表我所言非真，随后我可以给你辩驳的机会。”
青灯教教主默然不语。
这真实梦境的规则是——越多人看着的时候，说谎的代价就越大。
他见过一名大修行者，仅仅是当着一郡数百万人的面前，说了一句谎言，但立刻就被发现，承受的巨大痛苦让那大修行者当场心态崩溃，惨叫求饶，再也不敢经历第二次。
而他呢？
此时全天下数十亿人都在看着他！
如此多人一起看着他，他若是敢说谎，该有多么可怕的痛苦，他不敢想象。
“第一，青灯教的教义，乃是以生魂点灯，以血肉作油，视生人为修行资源，此条教义乃是源于你，我说的没错吧？”
神梦使者声音低沉，目光则是注视着青灯教教主。
青灯教教主皱着眉头，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随即他反应过来，他只能说‘我否认’这句话。
但……
这神梦使者说的确实是事实，他否认的话，岂不是在说谎？
他很想说，青灯教的教义起初是针对不仁不义之人，后来传开之后才有人越界，但教内也会有处罚。
可是神梦使者根本没提这一点。
虽然只是部分事实，但他也没法否认。
他也只能默认。
“第二，青灯教副教主曾屠杀一郡之地数百万活人，而你身为教主明明知晓此事，却并未阻止，反而帮忙隐瞒，此事我没说错吧？”
神梦使者继续问道。
青灯教教主默然。
副教主曾屠杀数百万人，如此大的动静，他自然知晓。
但这是十二皇子的命令，他又如何阻止？
如今十二皇子和副教主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无从辩解。
更何况……这神梦使者所说的，的确还是事实。
他又怎么否认？
“第三……”
“第四……”
一条又一条罪孽，桩桩件件，尽数都被神梦使者公之于众。
虽然都是事实，但大多都是部分事实。
倘若他真的是这等毫无缘由的十恶不赦之人，恐怕早就被灭掉了。
可他没法反驳。
“……以上便是青灯教教主的十六条罪孽。”
神梦使者说道：“最后，既然你有两千四百零五的功德，说明你对人族的帮助也是不小的，但……这些功德大多都是帝鸿城大人物送给你，让你用来抵消罪孽的，其中大多数功德都并非是你出自对人族的真心，我说的可有错？”
青灯教教主依然无法反驳，只能默然而立。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定要说的话，他也确实只是在弥补，而不是真心为了人族。
但愿意真心为了他人付出的，又有多少人呢？
“既然你都已经默认了，那就证明我所言非虚，接下来，也该由天下人判决你的下场了。”
只见神梦使者一挥袖袍。
迷雾翻涌，天下所有人眼前的地面上，都出现了两块石板。
一块石板上写着‘功德可抵罪孽’。
一块石板上写着‘功德不可抵罪孽’。
“诸位，可以开始选择了。”
神梦使者说道：“青灯教教主虽然罪孽深重，但也确实有功，以功德抵消罪孽之后，便只有六十七的罪孽需要他赎罪，大概会让他元神有些损耗，减少六十七年寿元。”
末了，他恍若无意般地说道：“提醒诸位一句，以青灯教教主此时的元神状态来看，他至少还有一千七百五十二年的寿元。”
这一刻，青灯教教主心情颇为复杂。
若是他也只听到方才这神梦使者所说的那些事，他恐怕也会选择功德罪孽不可抵消。
毕竟，天下人恐怕已经将他当做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了。
又岂会愿意让他功德罪孽抵消，只受这么轻的惩罚？
一千多年的寿命，本就足以让凡俗眼红嫉妒了，仅仅减去六十七年，这些人又怎会甘愿？
“诸位是否愿意让此人以功德抵消罪孽呢？”
神梦使者沉声道：“若有选择便站在面前对应的石板上，若是觉得对此人不够了解，不忍心不愿意选择也无妨，放弃选择亦可。”
他又说道：“不过，做出选择的人，想来都有各自的原因，站在石板上之后，若有什么话想对青灯教教主说的，可以尽管开口，劝诫或者唾骂皆可，每个做出选择的人都有传递一句话的机会，青灯教主在受罚时也可听到……但记住，可别说谎。”
“诸位……开始吧。”
青灯教教主的身旁两侧缓缓浮现出了两块石碑，上面分别可见‘功德可抵罪孽’以及‘功德不可抵罪孽’的字样。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都迈步踩在了眼前地面的石板上，做出了选择。
而青灯教教主身旁两侧的两块石碑上，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光点，让石碑上浮现出一个疯狂增长的数字。
十万、百万、千万、一亿！
几乎只是一个呼吸间，‘功德不可抵罪孽’的石碑上，就已经浮现出超过一亿的数字！
这显然是选择这一判决的人数，而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上升。
而另一块石碑上，此时才不过两百万人选择。
天下人几乎是一边倒地做出了选择，不允许功德罪孽抵消。
“果然如此……”
茫茫迷雾之中，林越看着脚下的两块石碑，眼神中尽是冷意：“第一次让天下人判决，就是这种情况……今后恐怕……”
天下间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参与过公开判决的。
数十亿凡俗之人，大多数可都是连修行者都没见过的，哪怕是四象修行者都已经大人物了。
更别说是青灯教教主这等魔道巨擘，几乎是传说一般的仙魔存在。
而他们凡俗，居然也有投票判决这等大人物的一天？
如果一开始是皇子，迫于皇族威严，很多人恐怕也会因为心中积累的对皇族的敬畏，不敢做出选择，甚至愿意让功德罪孽抵消。
大雍神朝统治一千多年，神皇更是如神灵般的传奇，开天辟地无所不能。
皇族作为神皇后裔，其威严可想而知。
即使是这样的情况，大多数凡俗肯定不敢加害皇族。
但……
一开始被判决的就是魔道之人，确实死有余辜，加上这神梦使者那故意只说部分事实的说法，已经激起天下大多数人的憎恶了。
身为凡俗，一朝骑在这等堪称改天换地的大人物头上，不仅能够决定其生死，还能劝诫唾弃之。
又有多少人不愿意？
“好手段……”
林越不由得眯起眼睛，“这样下去，天下人习惯之后，迟早也会觉得夏鸿氏皇子公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即使判决也没什么……”
这真实梦境的规则，看似能够营造出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