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当夜,文书副官就给他展示了一手,带他出了客栈,来到马厩外马车停放之处,找了个角落躲藏好,接着指着马车底部道:“你如果有本事,就把马车底下那个东西给拽出来,背着他往镇外走五里。”
马车底下还有东西?山西王不知道为何,但为了不让文书副官轻看自己,也好让这个已经与自己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知道谁是老大,拽就拽,背就背,这有什么难的?于是山西王钻了出去,俯身钻进马车之下,伸手左右一摸,等摸清楚之后,他双肩一紧,浑身一抖,低声自语道:“人?”
那是人吗?那不是人,那是具尸体,是具浑身僵硬,冰冷无比,但口鼻之处好像还有呼吸的尸体。若不是感觉到口鼻之处喷出来的气息,山西王肯定不会认为那是活人,但自己已经钻进来了,空着手再钻出去不是给文书副官看笑话吗?他一咬牙,解开那尸体身上的绳子,再拽出来,抗在肩头就向外面跑去。
山西王扛着尸体离开之后,文书副官一身黑衣跟在其后,走过马车的时候,顺手将那里的四个木棺材钉和一张残缺不全的符纸给捡了起来。
山西王奔出小镇,朝镇外跑着,一路上算着自己跑了多久,那尸体看起来瘦小,但不知为何沉重无比,像是扛了辆马车在肩头一样。好不容易自己算着跑出了五里路,山西王把尸体放了下来,直接扔在旁边,左右四下看着,去找那文书副官,心想这下你小子没话说了吧?
几秒之后,没话说的人变成了山西王。他转身再回头发现自己扔在一旁的那具尸体竟然好端端站在那,不是立,是站,像个人一样站在那,双眼虽然紧闭,双手食指还在轻微抖动,口中还发出“呼呼”的声音。
僵尸?山西王虽然不是异术者,但这种传说也听得多了,可从未亲眼见过,也不知道能不能确定。他抬脚就踹在那尸体的胸口,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这样,这一脚下去自己被反弹了回去,双腿一并,把胯下两个蛋弄得生疼,直接变成了“艺高人蛋疼”,捂住胯下蹦跳了好久,同时发现那尸体动了,抬脚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这是行尸,被人操控的行尸,但操控者已经熟睡了,虽然没有给他下达杀人的指令,但你搬动他的时候扯开了木钉和符纸,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可就说不准了。”文书副官出现在旁边,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捂着蛋的山西王。
“砍球!透你母亲!”山西王憋不住骂,连山西话都吼出来了。
“骂得好。”文书副官干脆坐下,听山西王在那谩骂,“你服不服?”
“老子不服!”山西王捂着蛋,一边躲避着那行尸的抓扑,一边大骂道。
“不服?好,你让我服你,简单。”文书副官指着先前镇子内,“你有种把这行尸弄回客栈,再塞回马车之下,用棺材钉钉死,贴好符纸,我就是你的徒弟,不,是你的孙子!”
第三章(下)[天书开卷II]
山西王听完文书副官的话,扭头看着面无表情,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还挥舞着双手的行尸,四下一看,找了块石头就准备砸过去,却被文书副官喝道:“住手!你弄坏了行尸,就是坏了别人的规矩,这一路上,我们随时都会被人杀掉!”
“难道老子就眼睁睁看着他杀了我!?”山西王喝道。
“东西是你放的,不,是偷的,这叫作茧自缚。”文书副官满脸笑容,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山西王明白,自己又被下套了,但他立即想到反击的办法,转身就朝着小镇走去,走得不快不慢,让那行尸可以跟上自己。这时候轮到那文书副官急了,问他要做什么。山西王见起作用了,慢吞吞地回答:“我带它回去呀?你不是说要带它回去吗?我这不是在做吗?”
文书副官心里清楚,要是山西王就这么大摇大摆带着这具行尸回到镇子,晚上打更的人,还有巡逻的士兵发现之后会发生什么?那醒尸的戏班子被发现不说,自己也与其他的异术者结下了永远结不开的梁子,今后在道上是寸步难行,只得咬牙追上去,一掌拍在那行尸的后背,随后那行尸开始原地踏步。
山西王洋洋得意地转过身来,在文书副官没有发话之前,竟然跪了下去道:“老子服了,拜你为师父!”
山西王这臭脾气,即便是服气了,也得出口气再说,文书副官看着他摇摇头实在没有任何法子,只得道:“既然叫我师父,你还自称老子?”
“好好好,徒弟服了,师父不要生气。”山西王无奈道。
拜完师,两人理清楚各自的身份之后,山西王扛着那行尸和文书副官返回了镇子的客栈之中,又在师父的指点下,重新钉死了那行尸,贴好了符纸,让一切复原,这才回到房间之内,当夜文书副官就开始教导山西王一些异术的基本,同时还告诉山西王要与这家戏班搞好关系,也许这是今后他的立足之本。
山西王点头表示明白,也知道这家戏班子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但他那股匪气还没有脱去,心中所想的就是让这戏班子从中瓦解,随后再赶走或者杀掉班主,自己取而代之,这和当初他在孙魁元手下时所想一样,只不过孙魁元一直防着他,让他无从下手。
两人随着戏班一路走到临近天墓附近这才找借口离开,并且询问了那戏班今后要去的地方,告诉戏班主自己办完了急事肯定赶回去。那戏班主也不是个普通人,知道文书副官的身份,当然也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乎故意说自己会去湖南一带。
两批人分手,文书副官看着戏班的马车离去,冷笑道:“那行尸身腋下挂有家书,家书中写明他是四川人士,怎么会去湖南?”
……
苟镇海讲述到这后,摸着已经冰凉的茶杯,听着外面收拾东西的声音,简单明了地说了下面的经过:“山西王和文书副官二人的的确确找到了天墓,只不过文书副官死在了那里,而山西王则活着出来了,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没有以前那么冲动,异术也是突飞猛进……当然,这些都是前班主山西王亲口对我说的。”
“嗯,他是离开天墓之后在四川找回了戏班子,随后取而代之,接着在成都与其他八个戏班合并,创立了九蜀班?”穆英豪点头道,“他们在天墓中发现了什么?又见到了什么?你说他的异术突飞猛进,肯定是在天墓中有奇遇吧!”
“至于在天墓中发生了什么,他不肯说,他说那是他一辈子最大的秘密。”苟镇海苦笑道,“我虽然跟随他学艺,但他始终不肯让我叫他一声师父,反倒是喜欢我私下叫他山西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念过去生活的原因。”
“那……苟班主你这次是准备干什么呢?”穆英豪知道问出现在九蜀班目的的时机到了,既然苟镇海都道出了过去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说现在呢?
“陪葬!”苟镇海简单回答了两个字。
“陪葬?”穆英豪很吃惊,“给谁陪葬?为什么陪葬?”
“山西王去给文书副官陪葬,而我去给山西王陪葬。”苟镇海简单解释。
“能一次性说清楚吗?”穆英豪继续问。
“我们去陪葬,不如说是去道歉。”苟镇海的话断断续续,让穆英豪着实觉得恼火,干脆不发一语,让苟镇海自说自话,“因为山西王和文书副官进了天墓之后,无意中拿走了一件东西,开始山西王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谁知道后来怪事越来越多,他开始留心自己的周围,最终发现是自己从天墓中拿走的那件东西在作怪,而发现的时间就是1931年的那个晚上……”
“直接说完!不要磨叽,我的耐心快被你磨光了,不过在这之前,你最好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说出这一切。”穆英豪这次捏紧了苟镇海的手腕,苟镇海却猛地缩了回去,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穆英豪,表示他这么激动自己十分不解。
“因为我需要帮手,需要通道之人的帮助!”苟镇海握紧自己的双手,“以我的能力,找到天墓,送进去感觉不大可能,而且关于地师坟地我也了解得少之又少,只是知道在这附近,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荒谬!那不可能!”穆英豪知道那苟镇海在打什么算盘,他肯定是害怕山西王无意中从天墓中带出来的东西,不敢遵守诺言放回去,决定找个异术者高手,再将山西王的尸身放入地师坟地之后,让那位帮手把东西返回去,而且还要将文书副官的尸体给找出来,也葬在地师坟地之中,换言之,他是想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交给穆英豪做,自己送东西到附近之后便逃得远远的。
山西王怎么会收了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徒弟呢?穆英豪还在寻思,此时一个戏子在门外轻声道:“班主,收拾妥当了,我们是要继续赶路还是……”
“继续赶路!”苟镇海恢复了先前的班主气势,随后低声对穆英豪道,“先生要是想知道山西王带走了什么东西,就随我们一同赶路吧。”
穆英豪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只是随苟镇海出了马车,和两个徒弟还有喜豆会和,来到马前,趁着戏班子还在收拾东西的这个空当,简单明了地将苟镇海告诉自己的事复述了一遍。说完之后,何柏谷和李朝年倒只是觉得有些怪异,想知道事情的答案,不过喜豆却被吓得不轻,也顿时明白了穆英豪师徒三人的身份没有表面上看那么简单,特别是听到醒尸、唤魂、行尸、坟地这些词语之后,满脸惨白,靠着马匹不知道该做什么。
“喜豆,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穆英豪帮助喜豆翻身上马,心里也寻思着,看喜豆这个模样是不能再跟随自己下去了,也许是应该找个好人家放下她,看情形她也不想再跟着自己。
李朝年不说话,跳上驴背,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忙碌无比的戏班,拍驴跟上师父。何柏谷则牵着驴慢慢走着,寻思着师父先前的话,还有先前这戏班子那诡异的场景,怎么看都不像是苟镇海所说的只是单纯去还东西还有陪葬,倒像是有其他的目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师父所说的要去看看天墓,却偏偏遇上这种事情。
还有苟镇海所说当年山西王无意中从天墓中拿出来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该不会就是师父一直担心的那个物件吧。何柏谷回头看着那些已经装满东西,开始上路的戏班马车,后背腾起一股寒意。
“班头!往下走就到了黄粱堡啦,我们在那个地方等好久才回四川?”一个驾车的马夫大声问道,其他人也用期待地目光盯着班主。
坐在另外一辆马车前侧的苟镇海回头看着那名车夫道:“唱完这几天,咱们就回四川,这里要打仗了,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师父。”李朝年拍驴追上穆英豪,与其并行,低声问,“师父,这场内战你觉得到最后谁输谁赢?”
“天下形势已经定,谁输谁赢随便找个三岁孩子都知道,你能不知道?”穆英豪认为李朝年在故意装傻,这个二徒弟天资聪明,而且心眼颇多。
“不是呀师父!我曾经听你说过,师父能知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的事情,就想知道到底准还是不准?”李朝年此时问了一句最不应该问的话,“师父知道这些,是不是因为知道天意?还是因为看过炙阳简?”
穆英豪猛地停下脚步,抓紧马缰绳道:“为师说过很多次,不要把‘天意’两个字挂在嘴边,即便是真有天意,为师也偏偏要逆天而行。”
穆英豪厉声回完话之后,李朝年竟很不自觉地继续道:“如果说真是‘天意’,就像戏台上面唱戏,唱什么戏词,比划什么招式,都是定死的,就算师父偏偏要逆天而行也肯定会被算在其中吧?人怎么能逆天而行呢?”
穆英豪实在想发火,但碍于喜豆已经吓成那样,如果自己再暴怒,恐怕这孩子会立刻翻身下马,逃得远远的,于是干脆不搭理李朝年,只顾赶路。
第四章(上)[恰似鬼婴]
李朝年的话激怒了穆英豪,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连喜豆都看到穆英豪抓着马缰绳的手在发抖,不敢吱声搭话,一直左顾右盼,很想现在就跳下马来,一阵狂奔,奔回先前小镇中继续当她的可怜乞丐,至少也比要撞到鬼怪来得好。
“朝年,别说了,没看见师父已经生气了吗?”何柏谷追上去,拽着李朝年的衣角,压低声音让他闭嘴,李朝年虽然闭嘴,但脸上却是挂着不服气的表情。
李朝年从驴背上跳下来,摇头道:“既然有天意,那就是注定的,既然是注定的,为什么还要去违抗?”
“因为天意有时候不一定就是正确的,老天爷要是不犯错,人世间就没有那么多苦难了。”何柏谷低头看着凹凸不平,满是碎石的地面,想着也许不久之后碎石的表面都会洒满人的鲜血。
“师兄,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李朝年又问,这次把问题甩给了何柏谷。
何柏谷一愣,摇头道:“我说不准,应该有神,如果没有神,为何会有鬼怪之类的东西呢?”
“不,按照师父的逻辑,如果神定下的天意是能改变的,那么神也是人,只是被人夸张之后的人,要改变天意那就简单了。”李朝年一脸的自信。
“简单?”穆英豪回头来,停下脚步,看着自己这个大言不惭的二徒弟,“怎么个简单法?你倒是说来听听!”
何柏谷赶紧拽着李朝年,让其闭嘴,认错不要再与师父争论下去,但李朝年根本不顾何柏谷手上的小动作,自顾自道:“如果神也是人,那就可以接近,接近之后取得神的信任,得到神的权力,再取而代之,不就可以改变神定下的天意吗?”
“呵……”穆英豪点头,“这个办法谁都能想到,但做到的极少,我现在就用先前你反驳我的话来反驳你,如果在神的天意之中早就算到了你会走这一招棋,那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李朝年语塞,一下愣住了,这个话题好像永远都绕不出去,就和天意一样,似乎就是个永远都解不开的结,看似活结,实际上是个死结,打结的绳子又无比坚硬,神兵利器都割不开。
“朝年,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为师之所以要带你们走这么多地方,就是让你们长些见识,不要步从前我和你们师叔的后尘,只看事情的极端,而不去考虑世间的平衡。”穆英豪回过头来,长叹一口气,“我们开棺人,本身就应该是行走在两个极端之间的人,拼命在夹缝中求着生存,首先平衡自己,才能有资格去平衡世间,偏离了轨道,我们就万劫不复。”
“我算是开棺人?”李朝年轻轻摇头,“我不是。”
何柏谷不语,穆英豪也是沉默着,即便是他本人,也是在跟随大哥穆英杰去扎曼雪山的时候,才知道所谓真正的开棺人是怎么回事。有些事情天知地知,师徒三人心知,只是话没有说破而已,真正有资格成为穆英豪徒弟的还是何柏谷,这个返生人的后代,而他又算什么?当穆英豪毫不隐瞒地告诉两个徒弟实情时,李朝年第一时间提出了这个问题,穆英豪只是摸着他的脑袋道:“你将会是我最有出息的一个徒弟。”
最有出息?一个不可能有孟婆之手的异术者,永远成为不了后殓师、开棺人,李朝年心知肚明,却又不知师父心中到底作何打算,为什么要收他为徒。
前往黄粱堡的路途还有些遥远,如果只是单人骑马,三四个时辰就能赶到,但九蜀班的八辆马车行得那是相当的缓慢,而且穆英豪也发现了苟镇海似乎很喜欢在夜间行路,沿途放声高歌,享受着黑暗山谷中那种诡异的寂静,让他这个自小成长在怪异环境中的开棺人都感觉很不舒服,倒是两个徒弟精神还好,沿途交替着照顾昏昏欲睡的喜豆。
车队行进了两个时辰之后,周围已是半点灯光都见不到,大山之中也感觉不到半点人的气息,不过却在走进盘山路的时候,听到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穆英豪快走几步,抬手让两个徒弟停下,九蜀班的人同时也听见了那凄惨的啼哭声,纷纷离开马车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不明白这荒山野岭为何会有婴儿?
“喂,是不是鬼婴呀?”一名双手插在袖筒内的马夫四下看着。
“什么是鬼婴?”一个胆小的戏子问。
“鬼婴你都不知道?”马夫靠过去,低声道,“听说有些孕妇没有产子前就死了,腹中胎儿还没有见世便跟着母亲去了,心有不甘,所以一到半夜就大声啼哭,通常是想引那些刚怀孕的妇女前往,好重新投胎。”
“胡……胡说!”戏子挪着步子,三两步跑回马车旁,只探个头出来刚要说话,苟镇海便回头瞪着他,随后又抬手指着那马夫,马夫知趣不说,抓着马鞭回到了马车上,还低声喃喃道,“我爷爷就是这么说的。”
苟镇海来到站在前方的穆英豪身边,环视一圈周围的大山,问:“穆先生,你怎么看?”
“哭声带有生气,怎么会是什么鬼婴,也许是有妇人遇险了。”穆英豪四下看着,随后发现前方盘山路下方有火把的光线,随后道,“柏谷、朝年,你们去看看,多加小心,遇险就发信号,没搞清楚对方来路前,不要动手。”
“明白!”何柏谷领着李朝年朝着下方有火把的地方快速跑去,他们刚向前方跑了一段,明明还忽隐忽现的火把猛然间熄灭了,熄灭的瞬间何柏谷立即闭上眼睛蹲下来后再睁开,盯着火把熄灭处,低声道,“有两个人,朝着山下走了。”
“看见了。”李朝年点头,“追不追?”
李朝年刚说完,又听到了那婴儿的啼哭声,这次的声音更为凄惨,像是有人要下手加害那婴儿一样。两人听得心中一紧,发现那哭声也是火把熄灭处,担心真有人要加害那婴儿,朝着声源处一阵狂奔,奔到路旁发现那两个熄灭火把的人连滚带爬已经跑了很远,所幸的是那婴儿似乎被他们丢下了,因为哭声并未随着两人离开远去,而是从路旁的枯树上面传来。
“朝年!你守着,我上去看看!”何柏谷双手将衣服一紧,翻身爬上岩石,朝着那颗大枯树上端爬去,李朝年紧跟其后,来到那颗枯树下方之后,两人发现枯树下方是当地农民搭建的土地小庙,其中供奉的土地像只是一尊人形石头,所谓的庙也只是用条石简单堆砌而已,只不过在土地小庙旁边有一颗比何柏谷、李朝年身体加起来还粗的枯树,婴儿的哭声就是从那枯树上端传来的。
何柏谷顺着枯树爬上去,李朝年则在下面警戒着,担心着那两个人去而又返。何柏谷顺着枯树向上爬着,觅着那哭声找去,终于发现哭声来自顶端的大鸟巢之内,同时也闻到了阵阵血腥味,再将身子一耸,探头看去,发现那不是普通的鸟巢,而是鹰巢,鹰巢内还有一只花鹰正低头狠狠啄着那婴儿的襁褓,旁边还有三只小鹰昂着头等着母鹰的喂食。
糟了!何柏谷抬手去驱赶那母鹰,那母鹰同时也发现了何柏谷,展翅就朝何柏谷脸上拍去,随后腾起身子来用利爪直接抓了过去,何柏谷抬手挡住,双腿死死夹住半边树干,抬手要去抓那只母鹰,可母鹰只是拍打着翅膀在周围飞翔,找着何柏谷的空挡。
“朝年!朝年!拿石头给我把这只鹰打下来!”何柏谷一面护着脸,一面伸手在鸟巢中去抓那婴儿。
李朝年听见鹰啸时,已经知道不对,早就俯身抓了石头在手中,但因为没有光源,那只老鹰又不断在周围乱飞,而自己万一用石头击中了何柏谷那就糟了,所以迟迟不敢下手,直到听到何柏谷焦急的喊叫声,这才一咬牙将手中那颗石头朝着母鹰狠狠投去。
母鹰的身体中了石头,又是长啸一声,一头栽进了鹰巢之内,但依然用翅膀护着自己的小鹰,用尖嘴狠狠去啄试图抱走婴儿的何柏谷。
何柏谷本不过十来岁而已,那婴儿再小,他要躲避母鹰的攻击又要伸手去救,也是无能为力,只得用手比划着,不让母鹰再去啄那婴儿,同时趁着母鹰不备,闪电般出手抓了一只小鹰在手中,稍微用力促使那小鹰发出惨声尖叫,随后又松开,身子后移盯着那母鹰,又指着鹰巢中的婴儿,告诉对方:如果你对婴儿下手,我就捏死你的崽!
母鹰立即明白了何柏谷的意思,虽然翅膀依然护着余下的两只小鹰,但身子还是在鹰巢中挪动了下,将婴儿的身体让了出来。何柏谷低声道:“这就对了,不要动,我带走这孩子,就留下你的孩子,咱们说话算话。”
何柏谷试探性地去抓那婴儿的时候,那母鹰却突然探头用尖嘴朝着何柏谷的双眼啄去,李朝年脑袋一偏,捏住那小鹰的手再一用力,小鹰尖叫一声,母鹰浑身一抖,赶紧缩回脑袋,向旁边拼命挪动,不再用身体去挡住那婴儿。
何柏谷高举着捏住小鹰的手,另外一只手将那婴儿给抱了起来,随后将那小鹰慢慢地放回鹰巢之中,然后双腿松开,抱紧婴儿一个后翻,稳稳落地,松了一口气,可此时那母鹰不甘心何柏谷从自己口中夺食的行为,直接朝着何柏谷冲了下来,朝着他的双目直冲而去。何柏谷担心怀中的婴儿,只得双手抱紧,埋头护好,同时大声叫着不知去了哪里的李朝年。
“在这!”等那老鹰冲下来的瞬间,躲在枯树一侧的李朝年突然出现,抬手抓住那母鹰的咽喉,另外一只手则死死拽住那母鹰的双爪,任那母鹰如何挣扎就是不松开。
何柏谷见母鹰被擒,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李朝年骂道“畜生”,随后双手一拧,直接将那母鹰脖子拧断,再一用力直接扯成两半,扔在地上。何柏谷眼见阻止不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叹一口气,转身抱着婴儿朝着车队方向走去。
何柏谷小心翼翼地向回走着,走了一阵李朝年才追过来,还在用衣服擦拭着双手的鹰血,何柏谷扭头问:“你干什么去了?”
“母鹰死了,小鹰迟早也死,我帮它们解决痛苦,让它们都下去相见,免得阴阳相隔。”李朝年冷冷道,又用大拇指擦去溅在脸上的鹰血,满脸的冷漠。
“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吧?”何柏谷抱着婴儿,自己的手部也因为母鹰的攻击流着鲜血。
李朝年一把抓起何柏谷的手腕道:“师兄,你看着自己的伤口想想吧,鹰这种畜生,很记仇的,如果你现在不除,它会一直跟着咱们,等有机会了便会下手啄瞎你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