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我会通知下去的,现在怎么办?继续等?”宋松问。
“嗯,继续等,无论是夜叉王这边还是胡顺唐那边,这两件事肯定有关联,但胡顺唐好像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情报部门那边毫无头绪。”詹天涯轻叹一口气,有些苦恼。
“哎,对了,头儿,刘振明提的那些东西是什么?闻起来怪怪的。”宋松想起来这件事,问道。
詹天涯推着车往外走:“那个老头子又在做危险的事情了,我闻到那股味,就知道,他又准备走捷径了,这是违反规定的,要是被上面知道了,恐怕会被第二次除名。”
“除名!?”宋松有些惊讶,还是第二次,这么说曾达曾经被除过一次名?
重症监护室旁,休息室。
刘振明打开门进去,刚转身关门,就意识到旁边有人,再一回头,看见曾达贴在墙面的一侧,手中拿着一支画笔,画笔的笔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处,在那里画了一道红线。
“如果我是凶手,你进门的瞬间就已经死了,不要随意相信任何人,必要的时候连我都不要相信。”曾达放下画笔,冷冷地看着刘振明,“我越来越怀疑,你当初是走后门才从警校毕业的。”
刘振明已经无力再和曾达争辩什么,只是举起手中的两大包做好的药说:“弄好了。”
“放在桌子上,然后去准备一下,把重症监护室外面的隔间给关好,用椅子把门把手给抵住,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这两个房间来,然后把所有灯都熄灭。”曾达来到胡淼床前,用画笔在床下方画了一个人形的图案,看起来类似警方在陈尸现场所按照尸体摆放位置所画的轮廓。
“这也是警校教的?”刘振明终于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曾达。
曾达一听,手中的画笔停顿了一下,只是冷冷一笑,接着将那图案给画完,随后起身道:“平日内喜欢看书吗?古籍什么的?”
刘振明摇头,他不是很喜欢看书,以前看书就要打瞌睡,后来好不容易才纠正过来,但对于他来说,电视剧电影这类有画面的东西远比书籍对他的吸引力要大。
“《汉书》和《太史公记》中最早就对走阴放阴有记载,记载中在汉武帝期间,有一个齐人少翁,就能使用这种术,当时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死后,备感思念,是少翁用了放阴的办法使汉武帝见了李夫人的亡魂,传说还让汉武帝见过灶神,不过我认为后者夸张的成分较多。”曾达从箱子中取出五个盘香,分别放在胡淼床头下方,和床的四角处,又说,“不仅在我们中国,在古希腊、古埃及、古罗马、古印度等世界上的文明古国中都有类似的记载,大同小异,后来19世纪后叶在欧洲开始盛行,知道欧美当年最出名的灵学吗?福克思修女创下的招魂术。”
刘振明继续摇头,这些东西他闻所未闻。
1849年,纽约的海德斯威尔的福克思修女创下了招魂术,产生了灵学,后来此人到了罗切斯特后,开始在大众面前以表演的形式展现了自己的招魂术,随后在美国开始盛行起来,1852年时传入了英格兰,随后一年后,开始传到欧洲,便衍生了最著名的拍桌术,也就是如今在欧美影视作品中常见到的四个人围着一张方桌,中间的招魂者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召唤死者的灵魂上身回答问题,如果死者亡魂降临,桌子将会自动产生倾斜,亦或者浮动。
“一般来说,要放阴主要的原因是家人怀疑自己已死的亲属有未了心愿而要询问的时候,以慰思慕,则求善此术者行之,不过也曾经有人用这种办法破案,英格兰苏格兰场曾经在一桩多年未破解的连环凶杀案上就采用了这种办法,虽然是试行,但得到了一定线索,不过破案后却将这件案子的过程给尘封起来。抗日战争时期,在上海闸北区也曾经使用过类似的办法破解一桩黄金丢失案,不过事后也完全销毁了和案子相关的所有资料。”曾达也不管刘振明是否在认真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我们中国,这种方式各地的称呼不一,有放阴、过阴、下阴、关落阴、带三姑娘、请三仙姑、关亡、讨亡、召亡、考召等等,据我说知,根据各地的风俗和口语的不同,至少有几百种称呼……”
正文 第四十二章[干裂的躯壳]
关上了门窗,用房间里各种东西抵住,就连窗帘曾达都让刘振明用自己随身带来的胶带封死,不露出半点光源,随后曾达和刘振明来到胡淼的床前,看着表静静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胡淼有些担忧地盯着重症监护室中的妈妈,心想如果这期间出了什么问题,门被抵住了,医生和护士没有办法进来,那怎么办?还未开口,曾达就从她担忧的双眼中看出了什么,竟说:“我已经跟负责的医生和护士打过招呼了,从现在起到明天清晨,任何人都不允许进来,无论里面发生什么事情。”
“警察有那么大的权力?”刘振明忍不住问,“我怎么就没遇到过这种事?”
曾达一咬牙又想开骂,但硬生生忍住了:“权力也有善恶之分,就看你怎么使用了,况且周蓉的前主治医生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位接手这件事本就害怕,再说,如果我们失败了,可能会殃及医院中的其他人,所以必须把门窗给封死,我在墙壁上画的这些图案,叫向阳符,是避阴的。”
“向阳符?是什么东西?”胡淼问,刘振明也看着曾达。
曾达侧头看着自己左面的墙壁说:“五行学之中的衍生物,用的是天地之法,乃上古之术,我们的老祖宗将万物都看做有灵,最初将天、时、寒、暑、日、月、星、水、旱、四方、山林川谷丘陵都看做是百神之数,在秦朝之前,天子祭祀天地山川百神的仪式,称为封禅,其实就是对万物的崇拜,向阳符就是从封禅之中蜕变出来的一种形式,传说是出自夏朝所铸九鼎上的图案,我也是只学会了一部分,不过应该管用,为的就是抑制仪式开始后出现的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胡淼又问,想起胡顺唐走阴那一次自己看到的三颗浮动在周围的人头,虽然不知道胡顺唐下去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但一想便知必定比那三颗人头还要可怕上万倍。
曾达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
这句话说出口,刘振明和胡淼都一愣——既然不知道,还放手去做?
两人先前以为曾达对这件事胸有成竹,现在听那话才发现这老头好像是个半桶水?
“别担心,我之所以要让胡淼去做这件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妈妈在这里。”曾达说。
胡淼倒想起来了,忙问:“我妈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中,要是出现了什么意外,连急救都没有办法,万一……”
“没有万一。”曾达歪着头靠在椅子后方,淡淡地说,“你妈已经死了。”
曾达的话如闪电一样劈在了胡淼的头顶,房间内突然间变得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重症监护室中那些维持生命仪器的声音滴答作响。胡淼目光掠过曾达的右肩,看向重症监护室内,清楚地看到仪器上测试心跳的屏幕上还有跳动。
“不可能,我妈怎么会……”胡淼努力想挤出点笑容来,认为曾达是在开玩笑,可曾达却是面无表情,又重申了一句。
“你妈真的已经死了,我来时就已经看了,所谓的心跳只是一种假象,医生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就因为你妈已经死了,摆在那的只是一副躯壳,实话告诉你,怀上鬼胎的人一千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会活下来,那比绝症还要可怕。”曾达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出来,生怕胡淼听不明白。
“万一我妈就是那一个人呢?”胡淼不依不饶。
曾达继续打击着胡淼,好像是要完全将她击溃:“我说了,没有万一,但我知道你妈这种情形,是绝对离不开躯体的,一定是在这周围游荡,所以要你去找你妈,记住两件事,第一把个人感情放开,把你妈当做其他人,我知道这很难办到,但你必须要做到,否则你回不来。第二问清楚你妈是否还记得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可以从中找到线索寻找到夜叉王的踪迹。”
刘振明听到这,皱起了眉头,明明夜叉王就是儿科的医生李思维,为什么还要费劲去找?他这么想的时候,却发现曾达抬眼看着他,好像话中有话。
“你想说什么?”曾达转向刘振明问。
刘振明道:“如果……夜叉王根本就没有打算隐藏自己呢?”
才问完,曾达就从腰间摸出一把92式手枪,放在刘振明的掌心,冷冷地说:“不要有任何迟疑,一枪打爆他的头。”
刘振明愣了,盯着自己手中那把枪。
这个老头子疯了吧?
“为什么?”刘振明问。
“为什么?”曾达反问,脖子向前一伸,凑近刘振明看着他的双眼,“你没事吧?他是重犯,不过我很想看看一颗子弹打进他的脑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刘振明不语,摊开的手放着那把手枪,此时曾达起身,看了看表说:“你先把第二付药给拿出来,然后涂抹在周蓉的双手掌心和脚心,要涂匀,顺便把藕汁给灌下去,喂她喝了,能灌多少灌多少,灌不进就想办法塞进去!”
刚说完,曾达又盯着刘振明说:“不要问为什么!做就行了!”
刘振明起身:“你不说清楚,我不会去做,你凭什么说胡淼的妈妈已经死了?”
胡淼也抬眼看着曾达,一脸的不相信。
曾达一句话也不说,转身从箱子中拿出一支画笔,走进重症监护室前,看着刘振明和胡淼,两人对视一眼。胡淼忙从床上起身,和刘振明一起紧跟过去,来到周蓉床前后,曾达突然倒转那支画笔,向尾端尖头猛地刺进周蓉妈妈的左臂……
“啊!”胡淼尖叫一声,吓得身子一软。
刘振明要去阻止,但胡淼一下瘫倒在了自己身上,忙伸手扶住,狠狠地盯着曾达。
曾达的手依然握着那支画笔,然后拔了出来,随后两人清楚地看到画笔插进去的那个伤口处,没有鲜血流出来,准确地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呈现在他们的眼前,被破开的表层两侧看起来就像是塑料一样,画笔抽出来后,连带出来里面的一块肉虽然还带着些许的肉色,但根本没有鲜血,单看那个部分,不注意那是人的话,肯定以为那只是某种特制的道具。
“这是活人吗?”曾达问,他是在问刘振明,实际上也是告诉胡淼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肯定不是活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胡淼定了定神,虽然她还没有这么快接受这个事实,不过事实毕竟是事实,已经亲眼所见。
“不知道,看起来很像是被放干了血,不过就算放干了血,毛细血管中也有残留,不可能插进去之后一点血都没有,我估计按照你后爹所说,在你妈妈怀上那个所谓的鬼胎之后,就已经死了。”曾达淡淡地说,看着那个生命维持仪器,伸手去将开关关掉,此时周蓉的尸体震动了一下,很快便像一个泄了气的球一样慢慢地松懈了下去,身体也不再保持弓起来的形状,唯独只有腹部高高耸起,在那瞬间,三人都看见肚子里有个东西从左到右滑动过去,就像是波浪滚动。
“你们……看到了吗?”胡淼此时的恐惧已经完全击败了伤心,她已经无暇顾及自己母亲生死的问题,只是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回休息室,等入夜。”曾达转身离开重症监护室。
刘振明陪着胡淼站在那,胡淼盯着床上已经不知道应该称做什么东西的妈妈,双眼呆滞,就那样看着,许久,鼻子一酸,腹部一阵抽搐,终于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但第一颗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时,胡淼就立刻伸手抹去,闭紧嘴巴。
“刘振明!过来帮忙!”曾达突然大喝一声,吓了刘振明一跳,他赶紧转身向休息室中走去,刚到监护室和休息室的门口,就听到曾达比了一个“关门”的手势,随后摇摇头轻叹一声。
刘振明坐在那一言不发,曾达也沉默着。
监护室中的胡淼站在那,恍惚间突然听到有阵阵歌声传来,是小女孩儿的声音,开始她丝毫没有留意,在眼神注意到房间的门口,发现门窗都是关死了之后,才反应过来,立即四下环视,半天也没弄明白歌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听起来忽远忽近,应该就在身边。
“可怜的灵魂呀,你为何跑来这个地方,你没听见阴风呼呼?你没看见恶神游荡?愁云惨淡满天飘荡……”
真的是歌声,真的是小女孩儿的声音。
胡淼看着一眼就能扫尽的房间,遍寻着那声音的出处。
重症监护室中的陈设很简单,没有柜子之类的东西,唯独能藏人的就是床下,那这种床下方特别狭窄,一般人藏不进去。对了,如果是孩子就能……
胡淼站在那,没动,眼神慢慢地向自己的脚下移去,这种时候过去经历的恐怖总能在眼前浮现出来,这是每个人的毛病,胡淼当然也不例外。
会不会像上次一样,爬出个像蠕虫一样的小女孩儿?
胡淼想,但没有闭上眼睛,紧张时连深呼吸都忘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死亡的味道]
“可怜的灵魂呀,你为何跑来这个地方,你没听见阴风呼呼?你没看见恶神游荡?愁云惨淡满天飘荡!可怜的灵魂呀,回去吧!回到我们的家乡,那里,山坡郁郁苍苍,河水清波荡漾,月光明,日光亮,那才是你真正的归属……”
歌声持续不断地传来,胡淼这次听得很仔细,可听清楚了之后,却有一种极其恶心的感觉向自己袭来,胃部一阵翻腾,想呕吐,但那股力量冲击到了喉部后又停住,卡在了那个位置,让她顿时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胡淼立刻将双手抬起来,抓住自己的脖子,试图想将体内的那股无形的力量给压下去,但涌动的东西仅仅只是在那上下徘徊,双手的力量只会弄得自己脖子生疼,起不了任何作用。
渐渐地,胡淼瘫倒在地,但眼神依然注意着床下,滑落到旁边的仪器上时,她的身体位置也随之降低,庆幸的是她终于看清楚床下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挂在床边的那个滤尿袋晃动着,反射出旁边应急灯上那一点点光源,但不足以照亮四周的一切。
歌声不断从非常近的位置传来,那种窒息感却没有降低,相反是越来越严重,胡淼张大嘴巴,拼命呼吸,侧头看着重症监护室和休息室之间的那道门,门紧闭着,她喊不出来,里面的曾达和刘振明肯定以为她还在这里伤心哭泣,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
“回去吧,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吧……”
这歌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胡淼的大脑开始快速转动,潜意识内想回忆起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但求生的欲望在此刻可以打败一切念头,回忆的齿轮在大脑中顿时停滞下来,换来的是四肢无力的挥动,想要打破什么东西,引起休息室内刘振明和曾达两人的注意。
听说人死前,总会看到从前的画面从眼前不断闪过,速度很快,可自己的双眼在那一刻却变得比从前灵敏万倍,在看到的同时也会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此刻,胡淼双眼之中只有妈妈周蓉的身体,那具已经干裂的躯壳,还有躯壳旁边晃动着的那个白影。
白影?
是白影,胡淼终于看清楚了,是一个柱形的人影,就贴墙站在床头,人影顶端那个姑且可以称做头的东西正在俯视下面的那副躯壳。
曾达说过,妈妈因为某些原因不可能离开这里,灵魂必定会在周围游荡?这个是吗?
这些想法从求生欲望中好不容易挤出来,窒息了这么久的时间,若是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但胡淼却瞪大眼睛,脚还在四下瞪着,胸口处感觉有什么东西拼命压在那里,后背处也有一种强烈的挤压感。
终于,胡淼伸手抓住了床边挂着的那个滤尿袋,握在手中,使劲扔向休息室的那扇大门,发出“啪”的一声响,接下来的十几秒中,没有任何回应,似乎那声音根本没有引起曾达和刘振明的注意。
放弃,反正妈妈都已经死了,我也跟着去了吧。
胡淼心想,又一次举起来的手放了下去,偏偏在这个时候,却想起来了小时候妈妈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也许有一天妈妈会永远的离开你,但你要记得,妈妈没有走远,一直在你左右。
一直没走远……
胡淼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来,抓住床头的那个花瓶,花瓶滑落在她的身上,里面已经发黄的水溅了她一身,里面那干枯的花也洒了满地。胡淼抓住花瓶,奋力向门口扔去,花瓶没有砸到门上,而是落在了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随后几秒后,门被打开了……
恍惚中,胡淼看着刘振明和曾达跑来,两人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脚步很轻,说话声也是断断续续。曾达用手指掰开胡淼的眼皮,查看着,着急地对刘振明说着什么。
胡淼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两人抱了起来,向休息室中跑去,头却垂下,能看着重症监护室内,也就是同时,头部倒垂的胡淼看见在妈妈的床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儿,红色的衣服,红色的小皮鞋,长长的头发披在双肩上,就站在那,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周蓉,背对着休息室的大门。
是什么?胡淼已经无力去想这些事情,随后她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那一刻自己全身好像浸在了水中一样,除了双眼之外,其他的感官都断断续续失去了作用,听不到,闻不到,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那个方形的日光灯,越看越觉得自己离那盏灯越近,而那盏灯也逐渐变成了一副棺材……
“人工呼吸!”是刘振明的声音。
“没用!是铃兰毒!有强心剂吗!?”曾达在怒喝。
“我哪儿来的强心剂!”
“那就去找医生拿!快点!”
胡淼呼吸越来越困难,虽然自己胸口已经没有那种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