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赐说:“你专心查案,董老板那边我会给他交代清楚。”
钟二筒笑道:“谢大少爷你要是这么说,老钟我必定会全力缉拿凶手,这事蹊跷得很,听说死者是碰了那幅画……”
“荒谬,画怎么能杀人?钟队长你身为上海滩的执法者,可别危言耸听。”站在一边的龙尔东打断钟二筒的话。钟二筒看了一眼龙尔东,琢磨了一番后才说:“你是龙少爷?哎哟!你要是不说话,老钟我都快把你忘记了,听说龙少爷去日本留学,啥时候回来的呀?去过了日本,整个人看着精神不少。”龙尔东厉声答道:“你还是抓紧办这个案子吧!其他的事别管了。”
钟二筒嘻嘻笑道:“晓得,晓得。”他走到那幅《黄浦江畔的贵妇人》面前,盯着看了许久,回头问谢天赐:“听说这画流眼泪,还是血泪,我咋没看到?”说来也奇怪,刚刚还流泪的画居然完好如初,血泪已经蒸干,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谢天赐走过去,看着画,画如新出,血泪之痕已经消失了。龙尔东也惊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画展全让它给毁了。”他很气愤,想将画作毁掉,钟二筒拦住他:“龙少爷,你别把证物给破坏了,咱们还得靠它找真凶呢!”龙尔东看向谢天赐,他脸色惨白地问龙尔东:“你认识一个叫潘白墨的西洋画家吗?”
“潘白墨?从来没有听说过。”龙尔东摇摇头说,“我刚回来,对上海画坛不是很了解。”
钟二筒接着说道:“潘白墨?咱们上海出名的画师我认识不少,这个人第一次听说,估计是个没啥名气的新人,我得好好查一查他。”谢天赐问:“那你认识的画师中有没有姓潘的,特别是画西洋画的?”钟二筒挠了挠脑袋,磕磕巴巴说不出什么。龙尔东问:“你到底懂不懂?”钟二筒干咳一声说:“要说姓潘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名气一般,我记得有个叫潘丹青的。”
“潘丹青?”谢天赐语气加重。
钟二筒说:“对!这家伙是个疯子,上过几次报纸,因为怀才不遇,打过同行,烧过同行的画室,还跑到各大画展里闹,十足一个疯子。我想,这次画展肯定不会邀请他,他怀恨在心,设法造出这一宗谋杀血案。这人很极端,我们抓过他几次了,哎呀!这个人,我倒也记得起来了,好像还是一个哑巴。”他边想边说,对潘丹青的印象也越来越清晰。谢天赐和龙尔东两人听了一愣。龙尔东对钟二筒说:“那你还不叫人去查查这个潘丹青。”钟二筒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人下楼。
龙尔东对谢天赐说:“天赐,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谢天赐说:“你这是什么话?”
龙尔东又说:“如果不是我要你组织这一次画展,就没有这事,听说前些时候还死了两个伙计,还有两个伙计一直没有找到。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说这是谁在捣乱?我总觉得这次画展咱们办得不是时候,反倒被人利用这次时机影响了饭店的信誉与名声。”他显得很内疚,谢天赐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说:“别说这种话,该来的总会来,这起事件过于诡异,咱们还得细查,要是被我查出来是谁跟我谢天赐过不去,必将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这儿死人了?”艾心匆匆赶来,小小君提着一个箱子跟在她身后。艾心的突然出现,让谢天赐顿时感到一阵胸闷,他问艾心:“你们法医研究所没人了吗?”艾心指着自己说:“我不是人吗?”谢天赐无奈道:“我说其他人。”小小君插话道:“法医研究所刚刚成立不久,所以就我们俩,其他都是兼职,兼职的法医,都有正事。”谢天赐无语了。龙尔东低头看着艾心,穿着普通,形容邋遢,不由得笑道:“法医研究所这么穷吗?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又对谢天赐说:“像她这样子居然还能进出饭店,不怕影响生意吗?”谢天赐无奈地说:“这女人上辈子只怕是只地沟老鼠,谁知道她从哪里进来的?好了,尔东,你别说他们了。”龙尔东干笑一声:“希望早日抓到凶手。”
艾心和小小君进入被封锁的展厅,站在那幅油画前。看着油画,艾心痴痴出神。谢天赐见她没有检查尸体,怒了,骂道:“你不是见过这画吗?还看什么?有啥好看?”艾心回头问谢天赐:“听说这幅画流泪了。”谢天赐问:“谁说的?”艾心指着楼下:“楼下的人都在议论这个。”谢天赐催道:“你别管这个,快检验尸体。”艾心撇撇嘴,蹲下开始检验。她伸手在尸体的头部摸了摸,捏了捏,又查看死者的五官,还一边问:“这人叫啥名字?”小小君急着回答:“我认识他,他是粮行董大老板的侄子董方云。”
“董方云,年纪约莫三十岁,身高一米七三,死亡时间大概在三个小时前,死亡地点东方大饭店展厅,死亡原因不详。”艾心站起来后说。
“死因不详?”谢天赐感到好笑。龙尔东也问道:“你到底干什么吃的?我们明明看到他自己把自己掐死了,大家有目共睹,你居然说死因不详?你当我们是傻子吗?还法医研究所呢。”小小君被他们说得心慌,靠近艾心低声说:“姐,你随便想个死因忽悠忽悠他们俩。”艾心没有接纳意见,她提高嗓门说:“死因不详就是死因不详,我没胡说,你们说他自己掐死自己,那么他就是自己掐死自己吧!话说自己真的能掐死自己吗?”最后一个问题是朝龙尔东说的。龙尔东伸手做掐脖子状,谢天赐笑道:“尔东,你别逗了,谁能把自己掐死啊!”龙尔东显得有些惭愧,盯着艾心说:“小妮子还挺厉害,你叫什么名字?”
“艾心。”艾心如实回答。
“艾心,好!嘿嘿!我记住你了,你是第一个把我难住的女孩。”龙尔东笑道。
艾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接过小小君手里的箱子开始在尸体上做尸表检查。她一丝不苟地取样检查,先是毛皮后是血液,谢天赐看到后不耐烦地走过来问:“你打算怎么办?”艾心低声说:“还能怎么办?等我消息呗!我得回去好好化验。死者像是中毒而死,可他身上又找不到什么中毒迹象,奇怪了。”她抬头朝墙壁上那幅《黄浦江畔的贵妇人》看去:“她真的哭了吗?”她站起来在画面上摸了摸,然后用一根棉花棒在女人眼睛部分抹了抹。眼睛上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她把棉棒收起来。谢天赐关心地问:“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谢老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多多担待。”艾心说完把所有的取样放进箱子然后关上,递给小小君。谢天赐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更着急了,想说什么,艾心却指着画说:“我能把它带回去吗?”龙尔东插话道:“这是画展的作品,你不能带走。”
“这幅画杀了人,对它感兴趣的人肯定不少,也许能卖个大价钱,咱们这次画展搞不好因祸得福,可以大赚一笔。”谢天赐居然这么说,艾心对他显得很失望:“你眼里只有钱了吗?没有人命吗?这幅画如果还挂在这里,说不定还会杀人,你难道还想有人死掉吗?”诡异的洋画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董方云,这事谢天赐也亲眼所见,艾心这番话把他的如意算盘彻底打翻了。他看着龙尔东,似乎在征求意见,龙尔东说:“这幅画按理来说不属于我们,它属于它的原画者,我们现在还没有和原画者联系上,把它交给你们,它就不会杀人了吗?”
“没有找到潘白墨吗?”艾心问。谢天赐摇摇头,艾心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如果还留着它的话,接下来要是再发生什么命案,千万别说我没有劝过你们。”谢天赐还在犹豫,他看着那幅画,刚开始还挺喜欢,现在看来,却充满了厌恶感,甩甩手,说:“拿走吧!潘白墨那边我会处理,你们调查完了再送回来。”
“小小君,把画拆下来吧!”艾心对小小君说。小小君赶紧放下手里的箱子跑去拆画。龙尔东不理解谢天赐的做法,说:“天赐,你这是不尊重原画者。”小小君已经把画拆下来。谢天赐对龙尔东说:“这画只是带去调查,我不大相信这幅画能杀人,把它留下来,我又觉得它是一幅不祥之画,会给人带来灾难,我不想再有人因为这幅画而死。”他跟龙尔东解释完后对艾心说:“你带走它,真会没事吗?”
“放心,我能处理它,它邪恶,我比它邪恶一万倍。”艾心莞尔一笑,这一笑使得谢天赐满心忧虑,但心里想着如果画还会杀人,随便它去哪里杀人,只要不在饭店就好,整个人不由得平和许多。他觉得已经死了三个人,趁早处理掉也好,最好这幅画消失掉,不要再回到饭店里。艾心和小小君把画带走之后,龙尔东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对谢天赐说:“这样子真的好吗?这个女孩什么来头?以前我可从没有听说过什么法医研究所。”
谢天赐低头笑道:“她什么来头?她是个疯女人,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吧!”
“疯女人?”龙尔东显得纳闷不已。
“咱们下去把宾客们都安抚好吧!董方云死在这儿,咱们得跟他们好好交代一下。”谢天赐说完朝楼下走去,龙尔东回头看了一眼董方云的尸体,叹了口气跟着下楼。
小小君把画作《黄浦江畔的贵妇人》往旁边随手一扔,说:“姐,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一幅凶画,为什么还要带回来?咱们碰了这画会不会都死掉?”艾心把手里的箱子放在桌上,问小小君:“你觉得这幅画能杀人吗?”小小君看着画里的女人说:“你瞧瞧里面这个女人,她那怨毒的眼神都快把我杀死了,姐,咱们还是还回去算了。”
艾心说:“你知道它为什么能杀人吗?”
小小君回答:“我咋知道呢?凶画嘛!说不定里面有鬼,聊斋故事里面就有这种例子!女鬼藏在画里面,女妖藏在墙里面,总之你叫我把它带回来我总觉得不妥。”
艾心笑道:“你怕了吗?”
小小君显得很紧张:“你说我能不怕吗?它都杀三个人了。”艾心笑得合不上嘴:“你说它杀了三个人?它怎么杀的?世界上哪里来的鬼怪!全是人心作祟,你别怕了,画里面没有鬼,杀人的也不是它。”小小君问:“那是什么?”艾心打开箱子把在尸体上取来的样本进行化验。小小君过来帮忙,两人各做一半。艾心感到很奇怪,嘴里念着:“一点问题也没有吗?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没有问题?”小小君说:“姐,你说什么呢?董方云死了,他不可能是自然死亡吧!还那么年轻,你是不是弄错了?”艾心放下手里的工具,仰首对着天花板叹了一声:“他还真是自然死亡。”
“突然暴毙?”小小君不敢相信。
“只能这么解释了。”艾心虽然不相信,但化验结果毫无问题。小小君说:“但是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董方云碰了画里流出来的血后突然掐死自己,怎么会是自然死亡?”艾心找来一把椅子坐在画前,她看着画,痴痴入神。小小君走过来,问:“你说它还会流泪吗?”艾心摇摇头:“不知道,我倒想看看它到底怎么个流泪法。再说了,它流出来的血泪好像很快就会消失掉,自行蒸发,你说血泪到底是一种什么液体呢?”小小君懵懵地看着画,这种问题他哪里能回答得了。
傍晚的时候,画展提早结束,宴会也提早结束。展厅被封锁了,送走了所有宾客,龙尔东也回去了。谢天赐独自一人走到展厅前,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画,他有点儿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大饭店的生意一直做得不错,想破坏他们生意的人不少,只是用“杀人”这一招,确实太令人意外。董方云的尸体已经被转移,杀人的诡画也被疯婆子艾心带走了,展厅显得异常静谧。谢天赐站了一会儿,身后出现一个身影,他喊了一声:“谁?”
“是我。”财叔快步走上前。谢天赐转身看他:“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吓死我了。”财叔说:“人老了,脚步轻,吓到少爷你,实在对不住。”谢天赐问:“你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发生呢?”财叔颤着声音说:“听钟二筒派人来说,他们找到了石二和李武的尸体。”谢天赐说:“看来真死掉了,这事与那幅流血的画有关吗?”
财叔叹着气答:“这事来得很突然,先是绿绮、红莲,现在又是赵四他们,来者不善哪!”
“石二和李武他们的尸体在哪儿?”谢天赐问。
“码头那边。我想凶手把他们俩杀掉之后试图抛尸入海,结果海潮把尸体冲上了岸,有人在海边钓鱼时发现了。”财叔回答。
“你去吩咐小驹备车,我得去码头看看。”谢天赐说完,财叔快步下楼。谢天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把勃朗宁手枪塞进外套离开办公室。
司机小驹已经把车停在东方大饭店门口,谢天赐上车后开车去码头。
第五章 魅语者
码头抛尸地点有些偏僻,车子开不进去。小驹只好让老板下车步行过去。码头边发现了尸体,凑热闹的人不少,大家远远地看着,议论纷纷。谢天赐一脸凝重地走近发现尸体的地方。钟二筒大老远地便看到他:“谢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谢天赐没有理会,径直走到码头边,朝海里看了一眼,地面离海有四五米高。他回头看向钟二筒:“石二和李武呢?”钟二筒说:“搬走了。”谢天赐问:“什么情况?”钟二筒如实答道:“石二和李武死了快两天了,如果不是海水泡着早烂臭了。海水把尸体冲到岸上,跑来海边钓鱼的几个小孩子偶然发现后回去告知大人,大人报警,我们便过来了。根据艾小姐对尸体的检验,死者是被勒死的,死得很惨。”
谢天赐问:“多惨?”
钟二筒干笑道:“满脸都是恐惧,我不知道他们俩看到了什么,像是见鬼似的。”
“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谢天赐问。
钟二筒摇摇头:“艾小姐这人脾气古怪,她估计不会告诉我们太多。”
谢天赐点点头:“她确实很古怪。”说完,他看到人群那边站着一个女人,长得和艾心一模一样,但又不像是艾心,这人穿着艳丽,脸上涂脂抹粉,相比之下高贵无比。谢天赐朝女人走去,女人看到他过来,转身走开。他跑上前叫道:“等一等,你给我站住。”
女人冷笑,问:“谢老板,有何贵干?”
谢天赐走上来低头看着女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回事?”女人迈开步子继续向前。
谢天赐追上来:“我说疯婆子,刚刚我和钟二筒还说你古怪来着,你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女人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谢天赐感到好奇,继续跟着,“你倒是回一句。”女人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回答你?”谢天赐上前拦住她,细细打量:“你装傻吗?我说艾心大法医,你少跟我装傻。”
“艾心大法医?我想你认错人了。”女人冷笑。
谢天赐笑得前仰后合:“你还真是有一套,服了。别装傻了,要不我请你吃……吃夜宵怎么样?”女人高傲地说:“不用了,跟你不熟。”谢天赐说:“我们还不算熟吗?见过好几次了。”女人说:“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艾心,我叫灵妖语,你别跟着了。”她说完朝前面的马路走去。谢天赐被她搞得一头雾水,看着灵妖语的背影,他抓了抓头发,自语道:“真的很像,难道真是我搞错了?”女人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小驹跑过来说:“少爷,你没事吧?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好玩,有趣,小驹,咱们回去吧!”谢天赐笑了一声转身朝码头外面走去。
灵妖语从码头那边顺着马路走出来,走到一辆黄包车旁,急忙上车,然后指着前面刚刚离开的黄包车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车夫点头表示明白,拉着车子跟上。前面的黄包车七拐八绕进了一条小巷子,最后在一个门前停下,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然后进门。灵妖语下车给车夫钱后跟着前面那个男人进门。门内有个小院子,她正想朝院子后边的房子走去,一条人影从她身后跳出,手里抓着的棍子朝她脑袋打去。灵妖语感到后面一阵凉风,急忙将身子一挪,躲开了棍子,她飞起一脚将袭击者踢开。那人被踢倒在地,嘴巴里发出呜呜的惨叫。灵妖语走上前,伸手将男人提起来:“潘丹青?”男人摇摇头,灵妖语又将他摁在地上,问:“你叫潘丹青?”
男人又是摇头,灵妖语给了他一记耳光,又问:“你是不是叫潘丹青?”男人没回答,灵妖语又是一记耳光,打得他嘴巴流血。男人瞪着灵妖语,嘴巴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灵妖语勾起嘴角一笑:“是你没错了,别否认了,我已经把你老婆儿子送走了,你老实告诉我,是谁要杀你?他们为什么要把你的画拿到东方大饭店去展览?”男人嘟嘟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灵妖语把他的脑袋摁在地上,一只脚踩在脑袋上:“如果你不说,我先杀了你,再去把你的老婆孩子杀掉。”男人伸手拍拍地板表示求饶。灵妖语把脚挪开:“你肯说了吗?”男人点点头,然后张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奇怪的话。灵妖语疑问:“你叫我饶了你们?”男人点点头,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堆,灵妖语说:“原来你就是潘丹青,我找你找得好苦,你说你不知道谁想杀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你?或者找你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潘丹青挥手表示没有。
灵妖语怒了,骂道:“你不说就会死。”
潘丹青想了想,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灵妖语笑道:“你是说有人专门找你定制这幅画吗?那个找你的人,你没有看清他的脸,所以不认识他是谁,这个我相信你。那人很狡猾,确实不会让你看到他的脸。”潘丹青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堆,灵妖语点点头,挥挥手说:“你走吧!马上离开上海,不然你很快会被杀死。”潘丹青急忙爬起来朝院子外面跑去。
灵妖语掏出一根烟,刚把烟含在嘴巴上,谢天赐突然出现在门口。她熟视无睹,把烟从嘴巴拿出来扔掉朝院子外面走去,站在门口边上的谢天赐拦下她:“等一等,我说你怎么奇奇怪怪的,看来我小看你了。”
“你跟踪我?”灵妖语冷笑着。
谢天赐说:“你这么奇怪,我跟踪你也很正常,话说你到底是不是艾心?”
灵妖语厉声说:“我不是艾心,你认错人了。”
谢天赐问:“那你和艾心什么关系?”
灵妖语答道:“没有关系。”
谢天赐急忙道:“不可能,没有关系怎么会长得那么像?你是她姐姐还是妹妹?”
灵妖语答道:“无可奉告。”
谢天赐换了话题:“刚刚你和那人的对话我听到了一半,他是谁?为什么说话那么奇怪?你能听懂他说什么?他似乎不是说人话。”
“他的确不是说人话。”灵妖语回答。谢天赐愣了一下,“难道是鬼话?”灵妖语冰冷地说:“他这种人叫魅语者。”谢天赐郁闷了:“啥是魅语者?”灵妖语不想回答,谢天赐伸手拦住,她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说:“这种人天生就是哑巴,所谓魅语就是哑巴之间的语言,哑巴说不出一字一句但却能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能形成他们之间的语言体系,这就是哑巴的语言。当然,真正能掌握这种语言的哑巴不多,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语言,如果不是……”她没再说下去。谢天赐感到新奇,笑道:“你又不是哑巴,你怎么会知道呢?”
灵妖语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哑巴?”
谢天赐说:“你不是跟我在对话吗?”
灵妖语苦笑道:“你不会明白的。”
谢天赐问:“那他跟你说了什么?”
灵妖语厉色道:“与你无关。”
“我总觉得你就是艾心。你刚刚见到我的时候不是叫我谢老板吗?说明咱们还是认识的。”谢天赐死活要让灵妖语承认自己就是艾心。灵妖语觉得好笑:“你谢天赐大老板,上海滩谁不认识。东方大饭店的名字妇孺皆知,我认识你这不是很正常吗?我没时间跟你瞎扯,你让我走。”她伸手想撇开谢天赐的手,谢天赐却执意撑着门框,不放她出去。灵妖语怒了,踢了一脚,谢天赐被踢倒在地,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胯下骂道:“你这女人,居然敢对我动手。”待他将勃朗宁手枪拿出来时,灵妖语已经走进小巷,他追出来,人已不知去向。
谢天赐极为生气,挥拳朝院子的大门打去。
潘丹青逃出来钻进后边的一条小巷子,仓皇的他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在巷子里乱窜。跑了差不多半刻钟,一个白色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潘丹青瞪着来者,白色身影已纵身来到他跟前:“潘丹青?魅语者,呵呵,总算逮住你了。”
潘丹青脸上有些惊讶,他想绕过拦路者,但无果。
“我叫苏画龄,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苏画龄笑道。
潘丹青摇摇头。
苏画龄略显失望:“说吧!谁是你的主人?”
潘丹青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笑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谓魅语者无非就是一群哑巴杀手,专门受雇于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吧!你的雇主是谁?借凶画杀人,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绝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也别想糊弄我,我对你这种魅语者甚是了解呢!古门村,想必你就是来自这个杀手村吧!听说这个村寨里的人全是哑巴,为了糊口,你们秘密训练,把自己训练成杀人如麻的恶魔,并且制定了一套哑巴之间的暗语。雇主们称你们为魅语者,我们警局的人叫你们哑巴杀手,你根本不是什么画师,名字也不叫潘丹青,你……”苏画龄正说着,潘丹青朝天咆哮一声,苏画龄吓了一跳,还以为潘丹青要袭击自己,没想,潘丹青咆哮完之后倒地,溘然死去。
“喂,怎么就死了呢?”苏画龄感到有些遗憾,他还以为自己能收获什么线索,眼下,哑巴杀手潘丹青死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拿起“魅语者”潘丹青的左手,看到手背,那个诡异的逆十字图案烙印一般刻在上面。
“你就是逆十字杀手吗?”苏画龄放下潘丹青的左手,低头看了一眼,潘丹青这种训练有素的杀手,想必一早便有准备,口中只怕已含着毒药。将“魅语者”潘丹青与连续作案的逆十字杀手联系在一起,苏画龄真心无法说服自己。
翌日,福州路达源巷巷尾一栋简陋而幽暗的房间内,沙宝生死在一张残缺不堪的藤椅上,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有些臭味。沙宝生现年64岁,在前朝当过官,后来进入洋行做买办,积累一定资本后一手创办了好几个工厂,是上海滩著名的实业家之一。由于死者身份特殊,消息一经传出,陋屋之外便站满了人。苏画龄到达现场,钟二筒不停地抱怨,也不知是谁泄露消息,引来那么多“报纸闲人”的围观,他压力有点大。苏画龄习惯了钟二筒的抱怨,他没有理会而是在陋屋内查看一番。房间里除了沙宝生的尸体,还有十几只死老鼠,老鼠肥硕,应该是啃食了沙宝生的尸体导致死亡。令苏画龄意外的是沙宝生的家人竟一个也没有来现场,血案轰动,沙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回头想想,沙宝生堂堂一个商业枭雄,晚年却沦落在这间小屋独居,想必与家人关系一般。之前,曾有传闻,沙宝生的三个儿子架空了他在沙家的权力,不仅如此,那三个儿子还把他给赶出家门。这件事情热闹过一阵子,但是谁能相信这是真的呢?
“你还别说,这沙老头还真可怜,辛苦一辈子,到头来什么也没有。他那几个儿子忙着争家产,谁也顾不上他,如果我是他,宁可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平凡地过一辈子。”钟二筒说。
苏画龄笑道:“世事难料,他又怎么能想到自己生了三个不孝子呢?”
“苏画龄,这个案子你怎么看呢?沙宝生自己独居,年纪又那么大,难不成是病死的吗?旧疾复发,病发身亡,看他那死相倒也死得安详。”钟二筒说完,苏画龄摇摇头,钟二筒继续说:“仇杀?沙宝生生意做那么大,多少会有仇家,所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的仇家趁他只剩一口气时杀死了他。”
苏画龄还是没有表示,钟二筒摸着脑门说:“难不成是他那三个儿子干的?为了争家产,不惜杀掉沙宝生,这也有道理,难怪那三个儿子在他死后一个屁也见不着。”
“你想多了。”苏画龄说完走到沙宝生跟前。尸体伤痕累累,却非致命伤,想必是老鼠所啃;他的脸庞变得肿大,眼睛、鼻孔、嘴角都有血迹。苏画龄伸手将沙宝生胸前的衣衫扯开,一只血红色凤凰跃然而现,栩栩如生的火凤凰脚踏三颗骷髅遨游云纹之中。见到这个图案,钟二筒失声叫道:“血菩萨?怎么会?他不是只喜欢杀女人吗?怎么连老头也不放过?”苏画龄淡淡一笑,让同事给他一把匕首,用匕首割开沙宝生的喉咙,死者的喉咙本就有些肿胀,一刀下去,淤血飞溅,染红死者的胸口。割开后,苏画龄伸出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在死者喉咙内抠了抠,果真抠出一枚血玉菩萨。血玉菩萨带着血,看着鬼气森森的。他将其塞进钟二筒的手里,说:“钟队长,事情越来越玄妙了,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查查哪一位玉雕师擅长雕刻菩萨,而且造诣极高,雕工怕有二三十年了。”
“嘿,你倒给我派任务来了,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钟二筒怔了一下叫道。
苏画龄已经走出陋屋。如今他只对三件事感兴趣,一个血菩萨,一个逆十字杀手,还有就是灵妖语。血菩萨再次作案,这对他来说,无疑离破案更加接近。血菩萨多次作案,必然会留下一丝他自己都想不到的线索。苏画龄将几次出现的血玉菩萨在心中对比了一下,血玉菩萨不常见,雕工一丝不苟,一尊尊惟妙惟肖。血玉难寻,能造出这么多血玉菩萨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谁是第一个发现死者并报案的人?”苏画龄朝人群里喊了一句。一个戴着褐色呢子礼帽的老先生缓缓走出来,看到这位老先生,苏画龄有点惊讶,上前说道:“谢伯伯,怎么会是你?”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正是谢圭章。谢圭章面容失色,眼神呆滞,他说与沙宝生是多年的好友,沙宝生被三个儿子赶出家门后,很是同情,一有空闲,都会跑来找沙宝生下棋喝酒聊天。这些天他有点忙,因此没能来找沙宝生,今天过来时,沙宝生已经死去。谢圭章诉说时,不停地自责,感觉像是自己亲手杀死沙宝生似的。苏画龄安慰谢圭章说:“人死不能复生,谢伯伯,节哀顺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