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遥企图混在人群中间,还是被他一眼锁定。
“别跑。”林川一伸手就抓住她的书包。
她往旁边欠身,想挣脱开。
“丁遥!”他提高音量,在她看过来后又松开了手,“对不起。”
丁遥不回应,将歪了的书包带拨正,低头往前走。
林川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边:“我错了,真的对不起,深刻反省过错误了。我不应该那么说你,也不应该干预你的隐私,我......我人脏,所以才看什么都脏。对不起,别生我气了好不好?丁遥,好丁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再也不提了......我发誓!我发毒誓,不然我天打雷劈!好嘛,我知道自己十恶不赦......那你生气,也不要在今天好不好?你明天再不理我行不行?能不能暂停一下,你短暂忘记一下,就今天。你开开心心地过今天好吗?”
他语气殷切,到最后已经成了种哀求。
丁遥经过一夜的冷静,又有丁海这个更让人恼火的做对比,对林川的气已经消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心里还别扭着。如今由他这么一说,缺着的两三分也补起来了。
见她表情松动,林川悬着的心也略微放下,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接着吹捧:“我就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从来不会跟我这种龌龊小人一般见识。”
丁遥话里带刺:“你要是能说到做到就好了。”
“我一定不瞎猜了。”林川伸出指头发誓,表情认真,“我用脑袋担保。”
“谁管你啊。”她别过脸去,掩饰上扬的嘴角。
7.
到了座位上,张博文便压低声音问怎么样了。
林川比了个 OK 的手势,示意一切顺利。
复习课听得人昏昏沉沉的,丁遥本来睡眠就不足,很快就打起了瞌睡。
她是被李施雨推醒的,醒的一瞬间就动起笔。
“老张来了。”李施雨悄悄提醒她。
丁遥尽量自然地调整姿势,意图让刚才快趴在桌上的动作变成写不出题的懊恼。
张洋站在门口:“丁遥,出来一下。”
丁遥暗道糟糕。
“你家里人来电话了,说你奶奶出事了,现在弄到县医院去了,让你马上过去一趟。”
丁遥懵了好一阵子,“我家里人?”
“说是你哥。”
“......是他让我过去的,还是我奶让我过去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给你请了一天的假,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过去吧。我听着电话里挺着急的,说是他们都在等你。”
丁遥稀里糊涂地回了教室,收拾起了东西,张洋把在上课的老师叫到门口说明情况,班级一时间骚动起来。
李施雨更是大惊,“不至于吧,就是打了个瞌睡,就让你回家了?”
“不是,是我奶奶……出了点事情。”
她动作很快,就挑了几张卷子。
既然他们都在等自己,那看来是出了很大的事情,不然不可能通知她过去。
“等等。”林川忽然回头,从桌子里摸出一个方方的盒子,塞到她包里,面对她的疑惑,解释道,“晚上回去看。”
丁遥应了声起身预备离开。
“诶丁遥。”林川又叫住她。
“怎么了?”
他迟疑着,突如其来的事情让那句生日快乐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什么,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8.
丁遥直接坐的去医院的公交车。
轻车熟路地直奔肿瘤科,还没来得及问护士,就碰见打水回来的丁海。
“遥遥。”他仍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想当然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丁遥蹙眉:“你什么意思?”
“你啊,总是嘴硬,说什么不想见到我们,实际上呢,比谁都珍惜这个家。”丁海像是掌握了什么关键性证据,悠然道,“不然怎么会火急火燎地过来。”
丁遥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差点骂脏话。
她为什么火急火燎?
因为她以为人要死了!
结果呢,这只是他用来证明,她心里有他们的一个感性实验。
“你别担心。奶奶是有点不舒服。”丁海道,“医生看过也打了针,已经好多了,不出意外下午就能出院了。”
丁遥长吸一口气,生生压住骂脏话的冲动,转身就要走。
“诶,你别走,来都来了。去见见奶奶吧,你不是也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吗?”
丁海语气越和煦,丁遥就越窝火。
她忍无可忍:“你怎么想的?她想见到我?她恨不得我去死!”
丁海一愣,“你,你是不是还记恨着小时候的事情?是,奶奶是脾气不好,但她绝对没有讨厌你的意思,她就是好心办坏事,不知道应该怎么教育你,才......”
“教育?”丁遥冷笑,“那她‘教育’我的时候,你躲什么?你怕什么?你怎么不让她也好心办坏事,教育教育你?”
丁海用那套万能公式,转移话题,“你现在还小,你不懂大人的苦心。来,跟我过去,奶奶是想着你的。”
“丁海。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要根据你的设想往美满大结局去走的。你在社会上没办法改变任何人,所以就想着在我身上找存在感是吗?”丁遥抱着手,冷冷道,“你把我诓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等我挨骂挨打之后,你再跳出来动动嘴皮子安慰我?显示自己道德高尚?”
“我不跟你争辩这些,等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为你好的。”他面带微笑。
那笑容让丁遥恶心。
她冷笑:“好啊,那就去啊。去看看你是怎么为我好的。”
9.
丁奶奶正在睡着,叔叔婶婶都在床边坐着玩手机,短视频外放得震耳欲聋。
丁遥停在门口,任丁海过去将奶奶摇醒。
“奶奶,你看谁来了。”
丁奶奶掀起沉重的眼皮,往门外看,只一秒就破口大骂:“滚!快滚!谁让这臭撇役来的!”
她操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往门外摔。
“滚啊!谁叫她来克我的,谁叫的?你快滚,别让我看到你!害死我儿还不够,还要来害我,你个臭撇役。你怎么不死呐,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啊!”
丁建华夫妻俩连忙拦住她,一边的丁海已然僵住了。
丁遥抱着手,面带嘲讽地望向他,很快转身。
“遥遥。”丁海追了出来,“奶奶是病糊涂了......”
“你开心吗?丁海。”
他愣住了。
丁遥站在凉飕飕的走廊,苍白瘦弱得像株枯败的草。
她抬起头,一脸漠然,平静道:“你毁掉了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十八岁生日。”
24.碰钉子
1.
丁遥在路边招手拦下了辆出租车。
反正心情已经被毁了,还不如用这难得的假期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她拉开车门道:“去南巢中学。”
“哪儿?”师傅没听清。
“南巢中学。”
“六十。”
“......”
半小时后,丁遥坐在公交车上,抬起脸感受着空调直下的凉风。
不就是时间吗,她最多了。
前后转了三趟车,南巢一中的轮廓终于变得清晰。
校门口停满了车,有送饭的,有接孩子的,挤挤攘攘很是热闹。
丁遥在路边买了个饭团,捂住校服上余江一中的字样,跟在一群拎着饭的学生后面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南巢一中圈水而建,教学楼之后就是一道跃水桥,修得跟马路似的。
公告栏上一整面展示着学校里的先进学生,丁遥不自觉停下脚步,意图在那堆照片里找到熟悉的面孔。
她想,既然轨迹这么相似,万一这个世界的薛问均搬到南巢了呢?
然而却是徒劳。
不仅没有薛问均,连薛问均提到的几个南巢本地人:刘东、查勇亮、赵晓霜,也通通不在。
丁遥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
这些人明明是薛问均高中之后才认识的,就算是十年前的蝴蝶效应也不至于把这些人全部影响了吧。
不过特级教师那栏倒是有杨文龙。
她松了口气,还好,不算是一无所获。
找了个面善的女生问到了高二老师办公室。到了地方敲开门,里面只有个男老师,踩在凳子抬手调着空调叶片,见她探头,问道:“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