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张家人,是不是觉得自己族长在开农家乐,觉得族长忘记了自己的收入情况。”我和胖子道:“但是你想,这肯定不能开口直接问小哥,这得多下小哥的面子啊,他得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
“为什么不能问?”
“你想啊,如果你爸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你发现他在偷偷送外卖,你会不会直接问:爸你是不是最近缺钱?”我说道:“这肯定不行啊,老头子自尊心很强,一定会和你说,没事,爸不缺钱。但你如果此时要给钱孝敬你老爸,你会怎么干?”
“你说完。”
“我会把钱偷偷塞他衣服兜里,然后他问我的时候,我就说我不知道,没放过,他就会以为是他以前放的钱,忘在兜里了,意外之喜。”我说道:“这事的性质和这个一样,这是给小哥送钱。”
“他觉得小哥跟着我们受苦了。”胖子恍然大悟:“但收银员已经是我们这个企业里阶层最高的了,你看啊,你是跑堂的,我是厨子,但收银只要指指二维码就行了。”
然后他看了看这个浴池:“怎么弄,拆了么?”
“拆了?”我看着那些格桑花,那些花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从山下的草原上,小心翼翼地挖出来,带着土和苔藓,在这里一点一点地塑造出来的。
如果要拆了,这些花,全部都要重新翻过。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摇了摇头,我就点头,对胖子说:“算了。”
胖子看着我:“真的?”
我裹紧藏袍,吐出了一口白气。
第77章 雨村笔记 旅行篇(18)
这一天无所事事,其实这底下做地基的老金子,不挖出来,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我们在温泉边上发了一会儿呆,就有妇女过来泡,我们只能离开,三个人穿着藏袍在寺里瞎逛。
按闷油瓶的记忆,这黄金的事情,应该是非常久远的一个时代的消息了。这些东西,其实已经不算贵金属,基本是属于古董级别的,价值难以估量。
当年很多跟着三叔混的老掮客,包括金万堂,都喜欢老金子。这比黄金本身要贵很多,他们喜欢一面洗亮了,另一面是黑的,保持出土时候的样子,觉得特别有味道。
但那么久远,期间寺庙翻新过,是不是真的还在下面,其实不好说。不过,既然是张家人来推荐,他是不是已经确认过了。
我提出了疑问。
闷油瓶说并不能确认,因为知道这下面有东西的人,本来就非常少。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当年张家分崩离析的时候,那些来自外家的支持,其实全部都是西部在处理,那是1920前后的事情了。这些老金子,如果不在下面了,那么应该全部都在那个时候用完了。
那是一个饥荒和战争连绵的时代。
不过,再怎么用,肯定还会有一些在下面,有多少,就要打开看了。
雪下到早上10点多就停了,太阳出来了。我们坐在阳光下,人陆续多起来,都来和我们行礼。很多人把格桑梅朵的花送给我们,我们身上很快插满了花。
胖子就说道:“天真,你觉不觉得,咱们三个被扫墓了?”
我叹气,虽然感觉很受尊重,但确实有点像三个祖宗的灵魂坐在墓碑上,过清明节的感觉。
三个人吃了点青稞粑粑,又开始在寺里闲逛,胖子抓耳挠腮,很不淡定。
我就问闷油瓶,那么,那个德仁,到底是谁呢?既然知道这事的人很少,为什么这个德仁会知道,而且还要装成张海客的样子,通过这种方法告诉我们。
闷油瓶看着阳光下吉拉寺的转经筒说道:“他只能以张海客的身份出来,他不确定你是否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沉默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是易容,他也是被做成这张脸的。”我喃喃道:“这些和我长相相似的人,或多或少都做了一些伤害我的事情,他不确定我知道多少,是不是对他有极强的恨意。所以,如果他顶着这张脸要见我,唯独是用张海客的身份时,才是安全的。”
“伤害你啥了,你有感觉到么?虽然给了黄金,但也得去报仇啊。”胖子道。
我摇头:“发生太多事情了,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我不可能全查出来。最坏的事情,就是他们中有人用这张脸,杀了我三叔吧。”
“可是,他可以易容之后来找你。”
“一个陌生人的张家人当德仁,恐怕也很困难吧。”我说道。
“小哥知道这人的身份么?”胖子问:“如果是这么一个角色,还是一闷棍敲死得了”。
闷油瓶点头:“我知道,没事。”
我们就放下心来,拿出那本小本本:“那这是真的。”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
最终我们没有对黄金下什么结论,说实话,这个结论也只有闷油瓶能自己处理。
我不打算再思考这件事情,心里最深处觉得,这些东西,并不会跑,放着就放着吧,老金子说实话也很难出手。
再放一段时间,我和胖子就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下午,我们三个分开了,各干各的事情。这里没有一个角度不是美的,没有一个角度不是壮丽的,没有一个角度不是神圣的。我拍了一些照片,发给了以前关根时期的朋友。
胖子去泡吧了,闷油瓶不知道在哪里。
我坐在庙前,点上一支烟,一直到胖子给我发消息。
我看了一眼消息,胖子让我马上去找他,说出事了。首先,黄金肯定是没了,第二,我们的石锅鸡出事了。
第78章 雨村笔记 旅行篇(19)
我看着定位,发现胖子就在寺庙里,但胖子告诉我,他不在寺庙里,他这个定位是在寺庙的下面。爬到寺庙的长山石阶的某处,有一条只能一个人通过的小路——所谓小路,就是山壁上的一条可以行走的凸起。上面每隔半米,就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可以用来踩脚。
石头是开凿出来的,应该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吧。那条小路,可以通往寺庙的地基。
因为吉拉寺是盖在山坡上的,为了平整坡面,当年的建筑者运了很多石头上来,硬生生把山坡低洼的部分垫高,把地面整成平的。
做过建筑的都知道,这不可能整成一个巨大的平面,而是会像梯田一样,形成一道一道的梯田平面,这些平面上非常平整,可以修建房屋。
所以吉拉寺高低错落,从最高的地方再往上,就是我们的悬崖温泉,最低的地方就是寺门口,中间隔了大概有六七层的梯度。
与其说这条小路通往地基,不如说,这是一条当年寺庙还没有修建起来的时候,当地人进山的路,就是采虫草的药农会走的那种路。
正好这条路现在是路过寺庙的地基的,我们在庙里,走到庙的边缘往下看,按道理是能看到地基的侧面的,犹如石头垒砌的高墙。但寺庙的围墙很高,我们的视线被墙挡住了。
但从这条小路,却能够到达地基的所在。我冒着雪找到那条路,一点一点走过去,就看到胖子在地基石头墙的一条缝隙里,正对我招手。
我来到那个缝隙处,就发现里面是地基中非常狭窄的石头缝,差不多能够让一个人通过,就问胖子:“你搞毛啊?”
“确认一下么。”
“你来这里是来挖黄金的么?”我挤进去,里面非常矮,只能猫着腰,“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想,这上面开挖,我们挖到那些法器的时候,能看出来石头这些东西都很老,所以我感觉那地方没有被人动过。但小哥说,金子可能在20年代就被他们霍霍完了。这么多黄金,一次性根本用不完,如果经常要拿,挖石头砸石头,不会没有痕迹。所以,如果金子还在,就当我没说,但如果金子不在了,那肯定是从地基侧面找入口进去拿走的,所以侧面肯定有暗道。”胖子说道。
我看着胖子,心说行吧,你肯定有结论了。
“东西没了?”
“你自己看吧。”胖子带着我,在地基的缝隙里穿行,走着走着,我们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这空间往上有六七米,往下也有六七米。
我们类似在一口井的井壁中间,打开了一个窗口在看,上面是六七米的井道,下面到井底也是六七米的距离。
在那个地方,能看到所有的石头都是湿的,那是我们温泉的下方,那味道我很熟悉。
我还能听到上面泡澡的人在说话。
胖子拉着我爬到这口井的底部,我就看到,在底部的石头缝隙里,还有很多指头粗细的金属棍,我拿出来,立刻知道那确实是老黄金。但是纯度不高,色青带白,黄金含量只有一半,上面有很多藏文的铭文。
虽然很多,但总体上,我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其实加起来应该不到30万。
在四周稍微平整一些的石头上,有非常多的文字,什么年代什么语言都有,基本上都是拿走黄金的人的字据。
头上一直在滴水,我们重新爬出去,胖子用衣服包了几根金手指,我就和胖子面面相觑。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胖子对我说道:“我带走一点给小哥留点纪念。”
也许德仁并不是想给我们金山银山,只是想告诉我们,这石头下面有点碎金子,先拿去把电费交了。
我就问他:“石锅鸡又是怎么回事?”
本来说有一座金山,石锅鸡已经不重要了,但如今石锅鸡变得非常重要。
胖子就说道:“你跟我下山,这儿新开了一家店,那鸡你得去吃吃。”
“别人家店的鸡好吃,管我们什么事,我们是福建的店,有竞争关系么?”
“有,当然有竞争关系。”胖子就说道:“咱们店的材料,都是从这里来的。现在,你看。”胖子拿出手机找给我看,我看了那家店,除了堂食,这家店还在卖冰鲜的石锅鸡配料和石锅。
在包装上写着:喜来眠的石锅鸡,都是从这里进货的,直接买冰鲜,自己在家就可喜来眠。
然后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老板娘的私家配方,在喜来眠吃不到。
第79章 雨村笔记 旅行篇(20)
我和胖子来到墨脱的Down Town,进到那家店里,胖子点了一份石锅鸡给我。
这是他坚持的。
我不知道他的意图,但胖子很坚持。等到鸡汤上来,一闻我就知道,喜来眠输了。
那鸡汤的香味,浓郁得可以立即勾起人的食欲,要知道我在墨脱一向没有太大胃口,吃的不多。
而且鸡汤很清,按道理,这里的店做食物,都是以味道和量取胜,对于卖相是不重视的。但是这鸡汤非常清,我不相信这里做了特殊的处理,那就说明,这石锅鸡的汤,出锅就是这么清的。
胖子一定让我吃一口,我先喝了一口汤,药味和鲜味非常特别。一般来说,鲜味是氨基酸带来的,但是这里面所放的手掌参的药味,把鲜味抬了一下,于是这股鲜味和一般江南的鲜味就很不一样。
杭州人和福建人的口味淡,白水灼小河虾,带一点醋,就能吃出鲜味来。但如果人的口味重的话,对于鲜这个味道,是很陌生的。
因为任何菜,只要多了另外一种味道,鲜就会立即退到后面。
但石锅鸡汤的这个药味,让它的鲜味,反而变得非常有攻击性。
我拿了另外一个碗,弄了点汤,然后放了一点这里的灵芝辣椒酱,发现在辣味下,鲜味仍旧非常强悍。
好吃!
我又吃了一口鸡肉,那鸡肉能非常容易地撕出肉丝来,在嘴巴里,咀嚼三下,就会直接融化成鸡汤的感觉。那鲜味直接炸开味蕾,我口水都滴出来了。
我看着胖子,胖子看着我:“我们是不是完了。”
如果这里卖的冰鲜袋子里的石锅鸡,都是这个味道的,那确实,喜来眠就没有竞争力了。
“人家有真本事。”我对胖子说道:“那能怎么样?这应该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墨脱石锅鸡了。”
“这鸡和我们做的有什么区别?”胖子又吃了一口,觉得非常迷惑:“为什么味道不一样,那么霸道?”
我看了看汤里的料,和我们在福建搞的差不多,最多就是鸡不一样。这是藏鸡,不是福建的鸡,但鸡不一样不至于味道差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