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淡淡地道:“何况崔琦既然无用,偌大的京师,我仅凭一己之力如何寻找线索?狄三元要利用我寻找‘人种子’,我也要利用他夺取‘人种子’,各凭本事而已!”
“锦夜”冷冷地道:“你不是狄进的对手!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了展昭!回去只会让‘人种子’最后落入这个人手中,坏了‘组织’的大事!”
白玉堂同样冷冷地回应:“还未发生的事情,就不劳阁下操心了,寻找‘人种子’是‘陷空’所领的任务,按照‘组织’的规矩,你无权干涉!”
“锦夜”淡淡地道:“你不要后悔!”
白玉堂哼了一声,干脆不再回答。
外面安静下来,“锦夜”再无声息。
“无谓的威胁!”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取来笔墨纸砚,将自己的行为,在册子上完整地记录下来,再琢磨了一下:“既然崔琦无用,那么此人苏醒前的这两天,反倒是我能占据先机的时候,得赶紧回去!”
这般想着,白玉堂合上“记册”,在据点里补充一下之前耗损的暗器,走了出去,关闭密道。
然而等他刚刚翻出墙,还未出巷子,一只蓄势以待的手掌,陡然从黑暗里探出,按在了他的后背。
“威胁?你认为我会做出如此仁慈的事情吗?”
劲力狂吐的同时,“锦夜”那充满着肃杀之意的冷酷声音,在白玉堂的耳畔响起。
千钧一发之际,白玉堂运起内气抵挡,但整个人依旧翻飞出去,踉跄着落地,只觉得五脏都移了位,勉强用刀一撑,还是半跪在地,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嘶声道:“卑鄙!”
“刚刚可是你说过,看我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你击败的,现在却又怪我卑鄙了?”
不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一道人影,但除了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外,连高矮胖瘦都看不出来,此时冷笑着道:“小老鼠,你原本服个软,认个错,我也不会对你如何,但没人敢在我面前提到那件事,你接下来受的苦头,要怪就怪你的这张嘴了……咦?”
话到这里,“锦夜”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龙吟般的宝剑出鞘。
人未至,剑已出,而那剑光一闪,竟也只是斩中了一片虚影。
“好诡异的身法!”
展昭扑入黑暗中,搜寻片刻,面色凝重地持剑走出。
“你怎么会来?”
看着护在身前的对头,白玉堂面容复杂,强撑着要站起:“我不要你救!”
“是狄三元感到你可能会有凶险,让我来看一看的……”
展昭单手收剑入鞘,另外一只手将白玉堂扶住:“不是救你,是第二次擒你,可以么?”
“哼!这还差不多……”
白玉堂身体晃了晃,嘟囔了一句,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让“英雄”查“英雄”,让“好汉”查“好汉”
“那个人没想着杀死白玉堂,但也准备给他留下难以愈合的内伤,歹毒至极!”
后院屋内,展昭看着中途苏醒过来后,逼出几口淤血,然后再度昏迷过去的白玉堂,语气愤怒,显然十分看不惯这等行径。
狄进已经派人去镖局,寻了专门治疗江湖伤势的大夫来,可那人应该也只擅于治疗外伤,白玉堂居然受了如此重的内伤,倒是没有料到。
不幸中的万幸是,人还在,而且在这里疗伤,绝对比落到对方手中继续受折磨强得多。
狄进跟大夫确定完毕后,这才开始问道:“动手之人是谁?‘组织’的另一位称号成员么?”
展昭描述:“我赶到时,双方已经动手,并未听到交谈,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而下手那人始终隐于暗处,身法诡异,不似寻常江湖路数……如果与白玉堂,同属‘组织’,为何下如此毒手?”
狄进猜测:“应该是那人不希望白玉堂折返,担心我们根据从他身上获得的线索,先一步找到‘人种子’!不过此人下手如此狠,若非天性疯狂之辈,那就是在‘组织’里面的地位很高,能够承担起如此对待一位称号成员的后果!”
展昭想到天长县的遭遇,握了握佩剑:“依照‘组织’的风格,不容许秘密泄露,现在我们救下了白玉堂,得防备贼人来灭口!”
“不错!”
狄进颔首:“这几日要劳烦展少侠了,看好白玉堂,也牵制住对方的人手,我和公孙明远尽快找到‘人种子’!一旦拿住了‘人种子’,就占据了主动,不然的话,千日防贼,总有疏忽之际!
展昭正色应下:“好!”
狄进再不多言,再拜托大夫尽力医治后,就去休息。
待得第二日清晨,他气度沉凝,精神奕奕,完全不受这几夜的影响,入宫城上班。
将需要处理的三司事情处理完毕后,狄进取出包拯收集的地方罪证,连带着之前贪腐大案的最新进展,来到顶头上司王曙的办公屋。
“王公!”
眼见这位年轻的绯袍官员走了进来,王曙露出笑容,亲热地示意:“仕林来了,坐!”
狄进坐在他的面前,将贪腐大案的进展递过去,又亲手续了杯清茶:“请王公过目!”
王曙品了一口茶,接过来翻开,对于惩处,已是波澜不惊。
这位三司使近来颇有意气风发之色,恍惚间回到了昔日岳丈寇准还是宰执的时期,畅快地大展拳脚。
当然,他也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近来属于朝堂的特殊阶段,一切都为了经略西北,为宋夏前线作支援,许多原本要争论许久的政务,都被大刀阔斧地通过,自己的威望是随着三司的权力水涨船高。
对于外放多年,好不容易回到中枢的曾经罪臣而言,能有这个就足够了,待得卸下这届三司使之位,几乎是稳步入两府任宰执,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所以等到王曙看完这些查处的官员,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就准备敲定。
但紧接下来的地方奏劄,却让他目光微沉,面色很快变得凝重起来。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王曙前面还能仔细些,后面就明显有些匆匆略过了,大致了解情况后,抬起头来:“狄省判,这份罪证是何人收集?”
狄进道:“天圣五年进士,天长县令,包拯包希仁。”
王曙沉声道:“涉及到三地州衙,六地县衙,包希仁只是一个县令,如何查到如此详细的状况?”
狄进道:“以小见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罪恶的实施,终究要从地方县衙展开,而包希仁见微知著,性情严谨,绝不会冤枉了他人!”
“所以是州衙、县衙,而非具体的官员么!”
王曙的视线朝外看了看,发现并无吏员接近,身体稍稍前倾,低声道:“此事若真,至少牵扯三任转运使,两任提刑官,六位知州和十多位县令啊!”
狄进毫不迟疑地点了点道:“是!”
王曙抚须,缓缓地道:“兹事体大,不可妄动!”
“正因为事大,才不能拖延……”
狄进同样凑了过去,低声道:“王公,我怀疑江南官员除了贪腐外,还有一個秘密宗教在其中作祟!”
王曙一怔:“秘密宗教?什么教派?”
狄进道:“疑似弥勒教!”
王曙动容:“什么!”
如果直接提到“组织”,且不说证据并不充分,知名度也不够。
准确的说,知情者会表面装傻充愣,背地里警惕戒备,不知情者则很难接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势力,能够具备如此可怕的影响力。
既然这样,倒不如直接换个知名度高的。
何况在古代一味的反腐倡廉,实在天真,封建时期的官府最重视的,是统治的稳定性。
想要让朝廷重视,没有比这样一个敌人更方便的了。
“弥勒教?那群贼子又开始作乱了?”
果不其然,得益于弥勒教一贯造反的名声,王曙的态度马上不同,再度仔细地看了看包拯收集的罪证和涉及的官员,拍板做了决定:“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得轻慢,老夫准备往政事堂一行,狄省判同来?”
狄进不会在决策的时候率先出头:“此等大事,自由诸位相公定夺,只是弥勒教的参与,尚未有确切的证据……”
“如此祸患,若等到证据确凿,贼人都在地方作乱了,哪里还来得及?”
一旦面临国家大事,王曙也是有担当的,断然道:“老夫信狄省判绝不会无的放矢,此事既然由地方县令揭晓,就必须早做应对,不可来日后悔!”
狄进行礼:“王公所言极是!”
这位三司使匆匆离开,往政事堂而去。
狄进则耐心等候,直到接近放衙,王曙才折返回来,进了屋子就道:“方才晏中丞也去了,公孙御史准备弹劾江南为恶的官员六十三人,被劝了下来……”
狄进言语谨慎,是因为他并非御史,不可越职言事,但公孙策毋须顾虑。
御史就是风闻奏事,何况以他的风格,要么不弹劾,要弹劾就是对群输出。
江南烂了!
必须狠狠刮去腐肉!
显然,在御史台听了公孙策禀告的御史中丞晏殊,觉得干系重大,同样去与诸位相公商议。
一群朝堂重臣初步达成共识后,再禀告太后与官家。
王曙坐下后,舒了口气,倒也没有故弄玄虚,直接道:“弥勒教之患不可小觑,张相愿往东南一行!”
狄进暗暗点头,也予以支持:“太好了!”
如今前方战事一触即发,两府宰执重臣里面,存在感最弱的首推枢密使张耆,这位自身水平倒也不是特别差,但终究是太后的关系户,配不上枢密使的地位,反倒是枢密副使陈尧咨承担起了战时的主要工作。
其次就是不擅前线战事的张士逊,这位老臣本就擅于安抚地方,还历任江南、广东、河北转运使,江南案情严重,由张士逊出马,无论资历还是能力,都是最佳的人选。
而既然有了这份初步安排,狄进念头一转,已然知道,此案在朝堂上的最佳盟友是谁了。
……
吕府。
吕公孺回到家中,直奔书房,临到门前,先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再轻轻敲了敲门。
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进!”
“爹爹!”
吕公孺推开门,乖巧地走入,作揖行礼。
吕夷简看着这个幼子,严肃的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意来:“今日怎么回来了?不会惹麻烦了吧!”
吕公孺笑道:“爹爹对我还不放心么?”
“去夏府别院胡闹,这就是你让为父放心的地方?”
吕夷简轻轻哼了哼,实际上他对于四个儿子都有信心,小事方面或许稍有糊涂,大事上却是不敢造次,但还是习惯性地提醒道:“做事要有分寸,这个时候寻夏府麻烦,若真的闹大了,如何收场?你啊你啊,还是年轻气盛!”
吕公孺也不争辩,应声道:“爹爹说的是,孩儿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