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有些着急道:“俗话说三人成虎,若是长久让他们在皇上面前弹劾,指不定皇上便信了三分。”
杨老首辅道:“不急不急,正好借着这事瞧瞧这些年,那些是白眼狼,哪些是有良心的。”
自从进京,杨老首辅给人的感觉便是一病不起,东山再难起。
这个时候,不说雪中送炭,只要不落井下石的,都是有良心的。
杨老首辅道:“文质。你与我说说朝会情形。”
袁彬有条有理道:“今日朝会,情况和清浅说得差不多,首辅李贤和罗大人力挺外祖,周贵妃的父亲伙同几个侍郎,弹劾外祖,陈让的儿子江西知府也上书弹劾外祖。”
杨老首辅追问道:“闻仲豫呢?”
袁彬话中有话道:“闻阁老说当年是半入赘进的杨府,一切主意都是老首辅定的,就连夫人对外称呼也是杨夫人,自己做不得半点主,这回,闻阁老要求避嫌!”
清浅心中呵呵两声:避嫌!是怕惹祸上身吧!
别人不落井下石是有良心,可他不言不语,便是白眼狼!
杨老首辅也冷笑:“半入赘?这话他也好意思说,除了芷儿的名字随杨姓外,几个孩子我都做主让姓了闻,也让他出府自立,他还有脸说入赘?”
清浅忙道:“外祖,莫生气,一切等事情平静下来,再说旁的。”
杨老首辅叹了一句:“当年,我真不该同意这亲事的,但你外祖母病中苦苦哀求……”
罢了罢了,多说无益!
清浅和袁彬又安慰了杨老首辅一回,方悄悄告辞出府。
经过丁羡月的房间时,清浅不经意瞥了一眼,一个身材丰满的丫鬟正送宵夜进去。
这回,丁羡月居然没作妖。
一阵冷风吹过,天上飘下一片雪花。
清浅伸手接住,雪花即刻融化,一丝凉意入手心。
十一月末,这雪来得早了些。
随着雪花到来的几日,一个个不好的消息跟着传来。
瑞珠一身雪花,从外头进来道:“姑娘,东厂找到了当时为怀恩净身的黄公公,黄公公供认不讳,当年是杨老首辅亲自送怀恩进宫的。”
清浅咬唇道:“知道了!”
过了不多久,方嬷嬷悄悄道:“方才奴婢悄悄听老爷说起,皇上下旨让大表少爷回京待罪。”
大表哥?
大表哥是周氏所出,如今在外省当官,为何让他回京待罪?
清浅的心七上八下的。
再过了不久,宫中传出消息:“皇上吩咐减皇后份例为嫔。”
上回已经减到妃了,这回减到嫔,姐姐在宫中必定不好受。
最后的消息是风雪最盛的傍晚传来的,皇上身边的于公公亲自来传旨。
“明日召内阁众人,杨老首辅,陈让陈阁老、袁彬、闻清浅入宫。”
闻仲豫忙上前问道:“于公公,皇上召见所为何事?”
于公公脸上没有笑意道:“当场审理怀恩案!”
闻仲豫为难道:“微臣需要避嫌呀!”
于公公收起尘佛道:“咱们只管传旨,不管别的!”
清浅忙问道:“公公,外祖卧病在床,怎么能前去当场审问呢?”
于公公对清浅倒是客气几分道:“皇上的原话是,抬着都要进宫。”
闻仲豫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回似乎不妙。
于公公走后,闻仲豫吩咐清浅:“明日是皇上亲审,你少说话,别自作主张。”
清浅本对父亲置身事外便不满,见时至今日,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得有几分薄怒。
清浅回道:“皇上让我们去,便是让我们各抒己见的,难不成去当泥菩萨?”
闻仲豫气道:“你记住,你姓闻!”
清浅回道:“父亲是杨门女婿,杨门学生,生的儿女有杨家血脉,难不成以为一句简单的避嫌,便能躲过?”
闻仲豫气得再次对清浅举起巴掌。
突然他想起袁彬的警告,又悻悻放下巴掌!
第三百零五章 罪名
第二日一早,父女两人竟是各自乘马车离开,并没有一声招呼,如同陌路。
清浅来到杨府门口,想接外祖进宫。
周氏迎接出来道:“一早袁大人亲自接了杨老首辅进宫,让我与姑娘说一声,便不与姑娘会和了,宫里见吧。”
清浅笑了笑道:“他倒是早!”
周氏道:“三姑娘好福气,姑爷贴心又有前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清浅问了一句道:“听说谦表哥被宣了回来,可曾到了京城?”
周氏叹了一口气道:“还在路上呢,这孩子早早没了父亲,好容易自己科举选了官,如今又受了牵连,唉……不说了,谁让他是杨府子孙呢,同舟共济是应当的。”
周氏的心胸竟比闻仲豫还强!
清浅安慰道:“大舅母别太急,福祸相依,很多事情说不清楚的。”
如白云苍狗!
清浅独自赶到宫里的时候,外祖、皇后、周贵妃、袁彬、夏时,内阁大臣们都到了,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在一旁。
好大的阵势。
杨老首辅靠在软垫上,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皇后在杨老首辅身旁,低声询问他的身子。
周贵妃在冷笑。
闻仲豫站得远远的,生怕沾了半分晦气。
我相!他相!众生相!
皇上是最后来的,众人跪下叩拜。
皇上的目光投在杨老首辅身上,带了一丝怜悯道:“杨老首辅不必行礼了,赐坐。”
清浅再次对外祖佩服得五体投地,三朝元老对危险总是异常敏锐。
外祖的装病,是一种变相的示弱,足以取得皇上的怜惜。
杨老首辅颤颤巍巍的谢了皇恩。
皇上吩咐道:“夏时,说说案子经过吧!”
夏时洋洋得意道:“本来是一桩巫蛊案,谁料审问之中,东厂发现居然牵扯出一桩陈年的案件,怀恩居然是戴家余孽,更有甚者,杨老首辅和戴府勾结,送余孽进宫,企图颠覆朝廷。”
袁彬冷冷插了一句:“夏公公是东厂督主,这些都有供词作为证据的吧!”
夏时脸上有些尴尬:“怀恩招供是戴府的后人,黄公公证明是杨老首辅送怀恩进宫的,这都是事实。”
李贤问道:“这么说,勾结、颠覆朝廷,并没有根据,只是夏督主的臆断?”
皇帝哼了一声道:“夏时,你就是这么审案的?”
夏时跪下道:“奴才有罪!”
周贵妃忙道:“皇上不妨听听黄公公的口供。”
皇帝点了点头。
夏时一挥手,吩咐带上黄公公和怀恩。
黄公公是一个年近六十的太监,一直是太监的主刀。
皇帝亲口问道:“你可认识怀恩?”
黄公公转头看向怀恩道:“记得,当初这孩子与别人不一样,别的孩子有大吵大嚷的,有吓哭的,有故作平静的,只有这孩子问我,自己该怎样配合,才能更好康复!”
前阁老陈让冷笑道:“本来要和戴府一起死的,如今得了性命,能不珍视吗?”
夏时问道:“黄总管,当时是谁送怀恩来的?”
黄公公瞧了一眼杨老首辅道:“当时奴才记得很清楚,是杨老首辅亲自带来的。”
皇上沉脸问:“当真?”
“能让首辅带来的孩儿,奴才怎会不记得!”黄公公叹息一声道,“那时候也和今日一般,下着鹅毛大雪,杨老首辅带怀恩进来净身,又亲自接怀恩出去,奴才当时便想,这孩子必定不同寻常,但却不敢多问。”
陈让道:“皇上,那一年的入宫名册上,本没有怀恩的名字,是后来补进去的。”
夏时奉上名册。
皇帝一一翻阅了档案,果然里头没有怀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