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递给杨老首辅问道:“老首辅,事情真是如此吗?”
杨老首辅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通红。
清浅忙上前,替杨老首辅轻拍后背。
闻仲豫见了一阵气闷,避之不及的事情,这丫头偏要上去,生怕人不知道自己是杨府亲眷不成?
皇后轻声道:“皇上,外祖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
皇帝吩咐道:“既如此,让怀恩自己来说!”
怀恩早被带在一旁,他的脸色很平静,早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
怀恩伏地道:“奴才戴仪参见皇上,奴才的确是戴家子弟,族兄乃戴伦。”
提及家族,怀恩并无愧色,似乎还有几分认祖归宗的荣幸。
陈让呵了一声道:“一个太监还有名字,戴仪,果然是戴伦一案的余孽。”
周贵妃喝道:“大胆怀恩,还不老实交代怎么勾结杨老首辅,企图颠覆朝廷的!”
“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奴才一个字也听不明白!”怀恩道,“此事与杨老首辅有什么干系?”
周贵妃哼了一声道:“你是由杨老首辅带进的宫,怎会与他无关?”
怀恩再次伏地道:“奴才当年谎报了身份和身世骗了老首辅,求他带奴才进宫!”
陈让呵呵冷笑了两声:“满嘴谎言,当朝首辅岂是你想见便见的,即便见到,能贸然带你入宫?”
杨老首辅只是咳嗽,并不多说一句话。
怀恩继续道:“当年奴才侥幸逃出生天后,不当心冲撞了下朝的杨首辅的轿子,杨首辅并没有打骂奴才,奴才见他好说话,又是大官,苦苦哀求,编造了一段身世蒙混过关,杨老首辅心肠软,见奴才可怜,问奴才是否愿意进宫,若是愿意,可以替奴才在内务府说情,奴才点头应了,才有了后头的事。”
李贤道:“杨老首辅一直心善。”
夏时冷笑道:“怀公公,同僚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罪名不轻,别一人揽下来。”
这是提醒怀恩,天塌下来又更高的顶着。
怀恩伏地恳求道:“皇上,一切都是奴才私自妄为,杨老首辅一点也不知情,请皇上打杀奴才,哪怕是凌迟,奴才也认了,只是不要连累老首辅。”
清浅心中暗赞,戴家耿直家风渊远流传。
陈让道:“时日久远,只由得你一张嘴。皇上圣明,不会被你蒙蔽的。”
周贵妃道:“皇上,因杨老首辅的缘故,让深儿差点受奸人所害,让余孽混入宫中,这怎能轻饶。”
清浅叹息,不管外祖知情与否,仅就带了怀恩入宫这一条,便很难免罪。
只是不知,会是什么罪名!
第三百零六章 大反转
皇帝沉吟了半响,似乎很难做决断。
李贤、罗伦等跪下道:“请皇上手下留情。”
除了一句手下留情,似乎也说不出别的求情的话,因为证据确凿。
连杨老首辅不知情这一托词,也很站不住!
一句手下留情,已经是内阁能争取到的最大立场!
陈让跪下道:“皇上,戴府戴伦不敬先帝,多次当面谏书先帝围猎之事,以博得直臣的美誉,先帝忍无可忍,吩咐灭族戴府,本朝以孝治国,请皇上清除余孽及党羽,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周贵妃哭哭啼啼道:“皇上做主。”
皇帝似乎被逼无奈,可惜地瞧了一眼怀恩。
“传朕的旨意,怀恩是戴府之后,混进宫多年,本应将其凌迟,念及其进宫时尚不足十五,着秋后问斩。”
清浅闭上眼睛,无可挽回了!
皇帝继续吩咐:“杨老首辅虽然不知情,但毕竟引荐了怀恩,着褫夺首辅封号,流放西北三年,杨府男儿今后不许为官。”
皇后垂下双目。
周贵妃顿时得意起来。
夏时有几分试探道:“怀恩一直在皇后身边……”
皇帝瞧了一眼皇后道:“着禁足皇后半年,半年内,由周贵妃、魏德妃协理六宫。”
清浅总算是松了口气,没有废后!
与此同时,闻仲豫也松了口气,没有连累自己!
夏时笑着上前道:“皇后娘娘,请吧!”
小人的模样溢于言表。
陈让则故作惋惜上前,对杨老首辅道:“三朝首辅,居然落到流放的下场,真是让人唏嘘。”
杨老首辅咳了一声,眼神带着笑意看向陈让。
陈让一惊,这是什么眼神?
似乎从前自己每次落败,都要收到这样的眼神。
不,不会的!
皇上圣旨都下了,哪怕是太后赶回来,都挽救不了,除非先帝复活!
陈让冷笑道:“西北苦寒,到时候我会送几件衣裳给老首辅,好歹师生一场嘛!”
杨老首辅正要撑起身子说话。
外头小太监高声道:“太后驾到!”
杨老首辅眼中的精光收了,咳了几声,重新躺了下去,又是一个病怏怏的模样。
周贵妃听孙太后回来,先是惊了惊,后马上镇定下来。
太后再大,还能越过皇上,越过证据吗?
杨府翻不了身是注定了的。
孙太后最多也只能免了杨老首辅的流放罢了。
皇帝听太后回来,亲自起身迎道:“母后回京了,怎不派人送个信,儿子好让人接您。”
孙太后风风火火进来,坐下道:“哀家再不回来,忠臣都被皇上给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了,留着一帮子奸臣贼子,怎对得起先帝!”
见太后说起先帝,皇上忙起身道:“儿子不敢!”
周贵妃忙道:“太后,怀恩是戴府之后,杨老首辅送进宫的,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孙太后喝道:“住嘴!哀家同皇上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周贵妃只能悻悻跪下请罪。
皇帝陪着小心道:“口供在此,请母后过目。”
孙太后简单翻了几页,冷笑了一声道:“这是谁审的案子?”
皇帝亲自回答:“这是东厂审的!”
孙太后将卷宗砸向夏时的脸:“东厂是一帮混账东西,他们能审案!”
夏时胖脸一颤,跪了下去。
周贵妃道:“太后,事情证据确凿,的确是杨老首辅勾结戴府,送戴府余孽进宫……”
孙太后冷冷一笑:“你说错了!杨老首辅当年确实是送怀恩进宫了,但那并不是他的意思,是哀家的意思!”
在场的人均是一震,怎么会是太后的意思。
皇帝不可置信道:“母后……”
陈让等均不知如何应对,难不成说太后矫诏?或者说太后为杨老首辅开脱?
明知是这样,也不敢说呀!
孙太后亲自起身,走到杨老首辅跟前,含泪道:“老首辅,都到了要被皇上流放的地步,你难道还不说出真相吗?”
杨老首辅依旧是咳嗽。
皇帝越发疑惑,问道:“母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太后拿出一封陈年诏书道:“你瞧瞧这个!”
皇帝取了诏书看了一遍,颤抖道:“这是父皇的亲笔?”
孙太后点头道:“对,当年你父皇灭了戴府满门,颇为后悔,当时的锦衣卫发现戴氏有遗子,密奏你父皇,你父皇让哀家妥善安置。”
周贵妃退后半步道:“不可能……”
皇帝怒道:“你住嘴,父皇的笔迹,难道朕会认错吗?”
孙太后继续道:“事关你父皇的声誉,哀家暗中找了杨老首辅,请他安置这孩子。后面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了。”
清浅心中暗呼一声,不好,这里头有破绽!
陈让身子一动,正要说话。
杨老首辅咳了咳道:“老夫奉旨正要找这孩子,谁料这孩子主动上门,还编了一个身世来历,老夫也不便说破,就着他的话带他进了宫,其实他的身世,先帝和太后早已言明,不然老夫哪有胆子送他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