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两人本来便关系淡漠,自上回闻仲豫打了清浅一巴掌后,更跌到冰点。
闻仲豫似乎不记得这些,欢天喜地道:“今日你不曾见到,首辅李贤和罗伦几个重臣,以学生礼送你外祖府回府,恭恭敬敬的,那场面简直震动了京城。”
清浅道:“外祖父本来便是桃李满天下,这算不得什么!”
闻仲豫继续道:“皇上亲自提笔写了文正公府四个大字,吩咐内务府做成金匾,择日和圣旨一起赏赐,这真是无上的荣耀呀!连我这个做女婿的,都觉得脸上有光。”
父亲的大致来意,清浅心中有数了。
“皇上圣恩。”清浅淡淡敷衍了一句。
闻仲豫见清浅不热络,问了一句道:“你今日去瞧皇后,皇后怎样?”
清浅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宫中太监宫女臣服,皇上敬爱。”
“今日好几个官员见到老夫,都恭敬上前叫国丈,这可是从来不曾有的。”闻仲豫心满意足道,“都是你们几个女儿出息,给为父挣来的脸面!”
前几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清浅再次直问道:“父亲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这回,闻仲豫才支支吾吾道:“我瞧着你外祖身子不好,明日你陪为父上门探望,如何?”
原来是想重新贴上去蹭光。
清浅心中颇有微词,脸上却不曾带出来,笑道:“恰好,明日文质约了我去探望外祖,不如父亲一起?”
袁彬也去?
闻仲豫忙摇头道:“算了,你们小儿女去吧,等圣旨正式下来,你再陪为父走一趟。”
总算先对付了一遭,清浅道:“女儿遵命。”
闻仲豫指着桌上的大包小包道:“这都是好药材,你明日带了去杨府。”
前几日,还口口声声和杨府断绝往来,今日却上门献媚。
可惜,锦上添花未必能入人眼。
等父亲走后,清浅又好气又好笑,对瑞珠道:“不是我诋毁自己父亲,可他做出来的事情怎能叫人敬服?前倨后恭,若我是外祖,我一样心寒。”
瑞珠不便评论老爷,只拿了皇后的赏赐过来给清浅瞧。
清浅忘记了不快,和丫鬟们一起瞧首饰。
皇后送来的首饰足足有一大匣子,里头有羊脂玉珠花簪子、碧玺手镯、金镶翠耳坠,宝石花簪子等等。
瑞珠是宫里出来的,赞道:“这里头每一样都是极品,价值不菲。”
白芍这几日跟着出入宫中,笑道:“皇后素来节俭,不喜装扮,听宫里的姑姑们说,皇上这些年赏赐的好东西堆得小库房都是呢。”
清浅拿着一支羊脂玉簪子,对着光瞧,那簪子油润白皙,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
清浅再次意识到,皇上对皇后真的是很好的。
明面上的赏赐不说,这几次案件里暗中的维护,更是让人觉得帝后情深。
那么,前世皇后的自尽,更扑朔迷离了。
清浅正想着心事,外头婆子笑道:“姑娘,粉黛姑娘上门求见。”
清浅含笑道:“快让她进来。”
粉黛的嗓门还是那么大,隔着老远便道:“姑娘,奴婢从温泉探听了消息,特来送信。”
白芍扑哧笑道:“你瞧热闹都瞧到几十里地外的温泉了?”
粉黛嘻嘻笑道:“也不算远吧。”
清浅问道:“母亲身子如何?”
当初调离母亲去温泉,便是为了母亲的身子。
粉黛忙道:“夫人的身子极好,这些日子不曾发病,精神也好,甚至有时能陪着少爷晒半个时辰太阳。”
清浅含笑点头:“这便好。”
粉黛笑眯眯道:“姑娘上回送信给小林子,让派个妥当人跟着玉映,乘机下手,这回那人果然得手。”
去温泉的时候,清浅不让玉映跟着,她却找了父亲,一定要跟着去。
清浅心里明镜一般,玉映是想对母亲下十九畏,便让人跟着乘机对付她,让她不能使坏。
白芍笑问道:“怎么得手?”
粉黛撇嘴道:“玉映说夫人身子虚,想去采野蘑菇给夫人补补,然后从山上跌下来,摔断了胳膊。”
瑞珠问道:“摔断胳膊算是给她的教训,看她还不消停些。”
“这人哪里会消停。”粉黛笑道,“她对丛姑娘说,跟着夫人出来,本是绣花的,如今胳膊断了,不能做别的,让丛姑娘安排她给夫人炖汤。”
炖汤吗?
清浅心中冷哼一声,是下药吧。
清浅问道:“然后呢?”
粉黛笑嘻嘻道:“这人的运气太不好了,好好的熬了两个时辰汤,正要端着给夫人送去,结果熬汤的瓦罐子的底掉了,滚烫的汤直接烫在腿上,若不是冬日裤子厚,只怕整条腿都熟了。”
这是玉映应得的报应!
第三百一十五章 扶正
清浅的心总算安定了,玉映的手脚都受伤,便不能害人了。
瑞珠笑问道:“玉映没有提出要回府治病吗?”
“女孩子家谁愿意在腿上留下疤痕。”粉黛笑道,“玉映当即提出要回府,但是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白芍睁大眼睛道:“怎么?”
粉黛搓了搓手道:“或许是在温泉旁边,马匹水草不服,吃了不该吃的,几匹马吐个不停,根本无力拉车。没有车,只能在温泉熬着。”
瑞珠解气道:“这丫鬟满肚子坏水,让她受几日罪是该的,不回来才好呢,可惜马儿过两日便好。”
粉黛笑眯眯道:“奴婢觉得等马儿好了,车轱辘应当会坏掉。”
众人哈哈大笑。
白芍好奇问道:“好好的人,采蘑菇怎会摔到,还有那汤罐子怎么会掉底?马和车又怎么会坏的?”
清浅笑道:“采蘑菇摔倒,估计是有人提前在山石或者玉映的鞋底上抹了香油,香油润滑,一个不当心便摔到了。至于熬汤的瓦罐,只需用姜汁抹一半的底,让瓦罐受热不均炸裂。”
瑞珠也笑道:“马更加简单,喂一点点泻药便是,至于车,让人拆一个轱辘,或者是一把火烧掉。”
白芍恍然大悟。
清浅道:“对付小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好不过。”
瑞珠轻声回道:“夫人院子里头细细排查过了,和玉映走得近的,碍眼的,一概借故打发了出去。”
清浅点头道:“不用经过禄娘子,直接找一批丫鬟进来伺候,便说是母亲的意思。”
瑞珠点头道:“奴婢明白。”
清浅笑道:“让厨房做几个粉黛爱吃的送来。”
粉黛一阵欢呼。
院子里头其乐融融。
闻仲豫路过听到,脸色微微沉了沉,最终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野种!”
第二日一早,尽管温度很低,哈气成冰,但阳光灿烂。
清浅和袁彬一道去杨府贺喜。
周氏喜气盈盈迎了两人进上房。
清浅见周氏一身铁锈红枫叶纹衣裙,上头还有杏黄色毛圈镶边,不由得笑道:“大舅母好精神。”
周氏笑道:“谦儿奉旨回京,想必这几日就到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得精神些。”
是了,因怀恩案,周氏嫡子杨谦被召回京城,如今还在路上。
杨谦人如其名,谦虚谨慎,性格内向。
清浅笑道:“恭喜大舅母,我也好几年没见过大表哥了。”
三人一路边走边说到了上房。
杨老首辅靠在圈椅上,膝盖上头盖着一张白狐皮,圈椅前有一笼炭盆。
见清浅和袁彬前来,杨老首辅吩咐书童下去。
周氏很知趣地借口奉茶,退了下去。
见无人在侧,杨老首辅笑道:“瞧起来,老夫的病还得生一阵子才行。”
圣恩越发优渥,让人有种不确定感。
清浅请安后打趣道:“怪道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外祖有太后和先帝这张底牌,为何当日不提前说?”
杨老首辅笑道:“先抑而后扬,若早早说了,岂有今日。”
袁彬坐在一侧附和笑道:“不错,先抑而后扬,若是早早说了其他,那三个总管岂能换得如此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