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那似乎也太巧了一些。
“先将这宫女扣押起来,你再亲自带人去一趟秦王府。”皇帝苍白的脸紧绷着,目光微凉:“若是他肯交出解药,朕或许可以饶了他一命!”
后面这句话,是说给太后听的。
皇帝与秦王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太后和先帝却一直偏疼秦王。后来若不是他自己凭借手段坐上了这皇位,坐在这位置上的人,就该是秦王了!
太后当然听出了皇帝的威胁之意,虽然不愉,可如今她也没有证据证明秦王清白,更不知道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只能闭嘴。
太后从养心殿出来,便黑着脸吩咐了身边的嬷嬷们:“三日内,皇上都与谁接触过,将名单全部列给哀家。”
“奴婢明白。”
嬷嬷应下。
虽然给皇帝下药,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后妃里,勾心斗角恩恩怨怨,太后见得多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是这些后妃在捣鬼。
而且最近,宸皇贵妃不是一心寻死么?
太后沉沉离去,一直在附近不远处长廊下等着的杨嫔才终于缓步走了出来。
跟在杨嫔身侧的嬷嬷嘴角露出几分笑意:“看来娘娘的计划是万无一失了。”
“是暗中有人帮了我们,我并不知道那宫女乃是秦王的人。”杨嫔目光冷淡的说着,既然有人帮了她,那就说明,有人早已察觉了她的计划,说不定还因此而抓住了她的把柄。
杨嫔目色沉沉的说罢,又瞧了瞧身边的人,道:“不过夏娆倒是成了计划之外,她居然称病没来。你再想想办法,一定要让她入宫来。”夏娆不死,她的墨儿便永远无法收心。
往后就算坐上这帝位,说不定还会因为夏娆,而对燕王府心软。
斩草就要除根这个道理,杨嫔在这几十年的后宫生涯中,早就清楚了,所以事到如今,不止夏娆要死,连带着燕王府和燕诀,也一个都不能留!
夏娆被人背地里骂时,总会鼻子有些痒。
燕王妃气冲冲的跑进来,瞧见坐在床上喝安胎药的她,脸都青了。
迎春和阿蛮吓得不敢吱声,又不敢告诉燕王妃其实夏娆没事,只敢担心的看向夏娆。
“母妃,我没大事儿。”夏娆开口。
燕王妃听她唤自己‘母妃’,眉心一跳,狠狠瞪了她一眼,才道:“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的。本妃一想也知道是因为你生母早逝,无人管教你,连这些事也不懂,一点规矩也没有,当初选了你到王府来,本妃真是造了孽!”
夏娆现在已经不为她激烈的言语所动了,她知道燕王妃变了,在燕萧‘死’去,燕珺儿满怀恨意的嫁走,文姨娘没工夫与她相斗,就连王爷也厌倦了她,众叛亲离之后,她也愿意展露自己原本的那份柔软了。
“母妃,最近府里的管家不懂事,买来的青李都不酸了,我每日饭也吃不下,母妃能不能替我训训管家,使他挑些好的青李来?”夏娆轻叹着道。
燕王妃瞧着得寸进尺的她,冷哼:“小户出身,就知吃什么青李。”
“可也没有腌黄瓜了呀?”夏娆无奈摊手。
燕王妃看她还敢提腌黄瓜,一张脸黑的不行:“本妃来瞧你,就是纯粹的找气儿受。”说罢,燕王妃见她说话时的确神采奕奕,这才扭头走了。
走了后不久,管家就带着一大筐新鲜的李子和不少的补品来了。
“王妃还真是嘴硬心软。”迎春笑道。
夏娆也浅浅笑起来,主仆几人说了会儿话,老太妃便也亲自过来了。
但老太妃来,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坐着跟夏娆说了会儿话。
燕王听闻老太妃肯出来见人时,老早就赶了来想要来请安,去被老太妃拦在了外头。
“我年纪大了,多见一面,便多分牵挂,往后我走了,你们心里也要不好受。”老太妃浅浅笑着。
夏娆看她,身子越发的弱了,是那种精神上的孱弱,什么药也补不上了。
老太妃又坐了会儿,便走了。
出来时,老太妃还瞧见了固执在外等着的燕王。
瞧见燕王,老太妃只是轻轻一叹:“这么多年了,世子你都养大了,现在还来见我,我又能说什么呢?”
“是儿子的错。”燕王道。
老太妃是知道燕诀身份的,所以这么多年,才会这么排斥燕诀,因为她知道,燕诀的身份,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迟早要把燕王府的百年根基给拖到地狱里去。
可如今瞧见了夏娆,瞧见了京城里的风波,她便也看淡了。
左不过死后一抔黄土,哪里还能干涉活人怎么过日子?
“母妃……”
“好了,这么些年,也辛苦你了。”老太妃笑着看了看燕王,才道:“你也老了,都爱惜着身子吧。”
说完,便扶着身侧嬷嬷的手往回去了。
燕王看着她离开,心底一叹,回头看着清晖园门口的小厮,问道:“世子妃如何了?”
“还在吃药呢,世子妃给自己开了不少药。”小厮道。
“嗯,让她好生养着。”
燕王知道燕诀已经提前去宫里了,安排好了府里的事儿,便也往宫里去了。
澜沧从外面进屋时,已经是傍晚了。
夏娆瞧见他来,问了问皇帝的情况,才知道皇帝怀疑到了秦王头上。
今儿是子溪大喜的日子,皇帝忽然怀疑上秦王,那今儿的婚礼岂不是也被破坏了?
夏娆不放心,便跟一侧阿蛮道:“你使人去打探一下秦王府的情况。”
“那奴婢这就去。”阿蛮说着,便出门去了。如今小豆要盯着其他地方,华章因为身份的原因,要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夏娆虽不清楚华章是何身份,但看起来,跟燕诀的旧国许是有关。
阿蛮出去后,澜沧才跟夏娆道:“奴才就在门外守着,世子妃只管歇着便是。”
“嗯。”夏娆应下,由迎春伺候着吃了饭,这才歇下了,却不知凌北墨早被澜沧扔在府外等了许久。
阿蛮出来,才撞见了悄悄出来的凌北墨。
“十三殿下?”阿蛮惊讶,皇上禁了他的足,若是知道他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说不定中毒之事都要怀疑到他身上来。
“过来。”凌北墨笑着朝阿蛮招手。
阿蛮四下看了看,不大想跟凌北墨过于亲近,但一想到凌北墨对自家世子妃又还不错……
阿蛮走了过来,凌北墨便给了她一个长长的锦盒,道:“娆儿现在怎么样了?”
“世子妃的情况,不似传言一般。”阿蛮也不敢直接跟他说,万一他为了去邀功而出卖了夏娆,那可就坏事了。
凌北墨理解她的防备,也没强迫她,但知道夏娆可能没什么大碍后,才安了心,道:“你若是要去秦王府,现在还是回去吧,禁卫军已经在秦王府周围一里地的地方,布满了暗卫,你若是过去,一定会被发现。”
阿蛮心中微惊,忙看向凌北墨,凌北墨却已经放下了车帘。
阿蛮回头,才见王府里有人探了头奇怪的看了过来。
“回去吧,你们要是想知道楼小姐的消息,迟些我使人来告诉你。”凌北墨浅笑着说罢,就赶着马车走了。
走时,凌北墨的侍从还有些恼:“这澜沧也太自大了些,他竟敢故意将殿下晾在外头这么久!”
“他这不是放了人出来见我么?他若是真有意晾着我,是不会让阿蛮出来的。”凌北墨勾起唇角来。
“算他还有几分忌惮。”侍从刚开口,凌北墨便摇摇头,狐狸般的长眼眯起,幽幽笑道:“他可不是忌惮我,他只是听了燕诀的吩咐,给娆儿留一条后路罢了。”
但即便如此,凌北墨仍旧高兴,燕诀替娆儿选择的后路会是自己。
侍从听不大懂,凌北墨也没解释,只是知道,如今父皇重病,是永远也别想再好起来了!
燕诀入宫侍疾三日,皇帝便定下了储位人选,便是养在皇后膝下,虽不如五皇子优秀,但同样也出类拔萃还低调的八皇子。
秦王府。
秦王见皇帝果真定下了八皇子,才彻底信了南润亦的话。
秦王看着坐在一侧的南润亦,微笑:“南公子果真料事如神,就是不知这三日时间内,南公子可查到,到底是谁陷害本王了么?”
“谁是此番事件的既得利益者,谁便是幕后设计之人。”南润亦淡淡看向秦王。
秦王闻言,笑容也大了起来,他说得没错,没有利益,谁会冒这个险?
但是不是皇后和八皇子,且还另说。
送走南润亦后,秦王立即就安排人去盯着南润亦了。
燕珺儿见状,不解的问秦王:“王爷如何让人跟着他?”
“皇后若是有这样的手段,当年强大繁荣的许氏一族,也不会凋零成如今这个模样了。这个南润亦,既然早早料到事情发生,他的嫌疑,比皇后更大。”秦王语气微凉。
燕珺儿闻言,也暗暗佩服秦王心思缜密。
正说着话,前面便有人来传,说小郡王要带郡王妃出府游玩。
燕珺儿眸色微寒:“这个时候他们还出去游玩,恐怕不妥吧。”
“无妨,让她们只管去便是。”秦王反而笑起来,皇帝越是怀疑他,他就越是要装作问心无愧的样子,而且,这次他还必须要想办法,找到一个解了皇帝毒的办法。
“另外,使人去准备马车,本王和侧妃要去一趟燕王府。”秦王道。
“去燕王府?”燕珺儿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心底有些不安。
秦王却只是看着她,笑道:“怎么,珺儿不想去见燕王府的人吗?在那里的,可都是你的父王母妃。而且那道玄铁令,珺儿还一直没有拿到手。”
提到玄铁令,燕珺儿的心便沉了沉。
她从来没想过,父王那样宝贝、甚至是当做万不得已之时用来救命的玄铁令,会交给夏娆这样一个外人!
秦王刚出王府,正好撞上了一同出门来的楼子溪和云染。
云染牵着楼子溪的手,楼子溪似乎还有些害羞,想把手收回去,却被云染紧紧拉住了,甜蜜的小夫妻这才跟秦王行了礼。
秦王瞧见云染娶妻之后,已经不那么叛逆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嘱咐一番,便打发她们走了。
只等她们走后,秦王才牵起了一侧面色清冷的燕珺儿的手,温雅的笑:“珺儿放心,待本王事成之日,一定许尊荣。”
燕珺儿柔柔福了礼应下,眼睛里却只看得到幸福洋溢全身的楼子溪和云染。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得到了幸福,便以为这份幸福会长久么?
燕珺儿漠然的笑,不止你楼子溪不会,护着你的夏娆,更不会!
秦王和燕珺儿来时,还不等进清晖园的门,就被燕诀给拦住了。
秦王浅笑:“本王与世子叙话,便让珺儿陪着世子妃吧。她们妯娌,想必有许多话要说。”
“娆儿的身体依旧不见好,就不见外人了。”燕诀淡漠道。
燕珺儿见他说自己是外人,手心略紧了几分,才笑看着他:“三哥不想让我去见,是因为世子妃,早就没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