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您还怕秃呢?”婆子手下越发用力了些,夏娆觉得她肯定都拽下自己一大把的头发了。
等好容易被带到了前院,刚进房,夏娆就被婆子一把推在了地上。
凌南烟正由人服侍着喝药,瞧见如此狼狈的夏娆时,立即咳嗽起来,顺势推了把那服侍汤药的丫环。
丫环手下不稳,滚烫的汤药往后一翻,便径直夏娆的前襟,烫的她脸都白了。
“奴婢……”侍女吓得赶跪下来直哆嗦。
坐在一侧的燕诀,却只看着烫到眼泪直流,但却哼都没哼一声的夏娆,淡淡开口:“公主仁善,留你在此伺候,还不谢恩?”
“是。”夏娆疼得声音都微微颤着,跪伏在地,给凌南烟磕了头。
凌南烟咬着唇角,虽然这并不不是她的意思,但方才如此折磨夏娆燕诀都没吭声,她心底的确舒坦了些。
“世子不是还要去上早朝吗,这儿有夏姨娘伺候就行了。”凌南烟咳嗽了几声,虚弱又体贴的道。
燕诀看着始终低眉顺眼在一侧的夏娆,总觉得心里有些闷堵。
“夏娆。”
“妾身在。”夏娆跪着挪了挪。
燕诀看着她还这般的冷静,眉心才微微拧起,起身便走了。
燕诀一走,便凌南烟将侍女都打发了下去,睨着夏娆,浅笑:“夏妹妹方才怎么不告状呢,说是我故意陷害你的。”
“世子爱慕公主,怎么会信我这妾的三言两语。”夏娆淡淡应答。
“也是,毕竟世子爷爱慕的是我,所以你这个妾留着,也只是碍眼。”凌南烟说完,瞧了瞧一旁烧的正旺的炭火,嘴角勾起,扯落手腕上那串由一颗颗细小的琉璃珠子串成的手链扯断,直接扔到了炭火盆里。
夏娆皱眉。
凌南烟却只道:“怎么,瞎了吗,还不去捡起来?”
夏娆手心紧握着,认真抬头看着凌南烟,道:“公主当真要妾身这么做吗?”
“怎么,妹妹这就要违背我的意思了吗?”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提醒公主,公主昨儿寒气入里,伤了肺腑,如今这京城里,除了我,只怕找不出第二个能完全治愈你的人。”夏娆淡淡看她。
凌南烟嘴角勾起,盯着夏娆一字一顿道:“这珠子若是烧坏了一颗,我便让你的侍女吃下一块炭。若是全部烧坏了,我便将她扔到炭火里,烧成灰烬,碾在汤药里喝,到时候,这病一定能好。”
夏娆牙关紧紧咬着,她曾还以为凌南烟只是纵然矫情做作了些,也是可怜之人。可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个自作自受又扭曲的疯子!
夏娆望着那烧的红彤彤的炭火,立即伸手进去扒拉了起来,可那珠子太小,不等她拿出来,她便烫的双手发颤根本拿不住了。
凌南烟似乎高兴起来,躺在床上看着发髻凌乱浑身还被脏兮兮血污染着的夏娆,笑声如银铃一般的传出来。
直到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世子?”
凌南烟看着忽然折返回来的燕诀,立即白着脸要解释。
燕诀却只望着烫的满手泡还不断往火盆里翻着什么的夏娆,面色阴寒:“夏娆!”
夏娆没理他,她要快点找珠子,不然凌南烟这疯子肯定会杀了阿蛮。
燕诀看她不吱声,拳头紧握,上前将抓住她的胳膊便将她扯了出去。
“世子!”
凌南烟急急喊燕诀,可燕诀头都没回,直到她从床上狠狠跌下来,留给她的也只有燕诀冷然离去的背影。
夏娆被燕诀拉着,一路趔趔趄趄的被他拉到清晖园,他才终于松手。
“为什么?”燕诀看着她烫得可怕的手,冷冷问她。
“爷在问什么?”
燕诀看着她发红的眼底,语气终究是软了几分:“为何不求饶,你不是最怕死吗,打你几板子都哭得要死要活,如今怎么不吭声了?”
夏娆见他是为着这个生气,浅笑着道:“妾身怕太聒噪,惹了爷不高兴。”求饶?昨儿不就求过了么,他根本不信自己,还要怎么求,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求吗?那样他只会更加看不起吧。
澜沧在外小心的提醒:“爷,再不去上早朝,就来不及……”
话未说完,燕诀手一挥,一股强风便啪的摔上了门,吓得澜沧也赶紧闭了嘴。
夏娆见他竟这样生气,越发乖顺了些:“妾身求世子,饶了妾的婢子一命,她跟这件事无关,南烟公主受伤,全是因为……”
“够了。”燕诀看着就知道惹他生气的夏娆,看着她蓬乱的头发和满身的血污,抿直了嘴角扯着她就往里间而去。
夏娆痛的嘤咛一声,燕诀这才停住脚步,皱皱眉:“如今倒是娇贵了。”
“妾身……”
“去洗干净,而后随我入宫请罪。”燕诀冷淡说罢,兀自坐在了一侧。
夏娆瞧了瞧近在眼前的浴池,再看看燕诀,燕诀却只危险又阴沉的眯起了眼睛。
夏娆不敢再说,到底是解了衣裳泡到了热水里。
燕诀看到她的后背连着腿几乎没一块好肉时,浑身的阴鸷才溢了出来。
夏娆瞧着阴沉沉的燕诀,心底也是疑惑,他到底想做什么?
“爷。”夏娆忍不住喊他。
燕诀冷淡睨着她:“何事?”
“要是公主实在不喜欢妾身,要不然您就给妾一封休书吧。”夏娆提议。
“想去投奔十三皇子?”
“不是……”夏娆哑然,他怎么能联想到凌北墨,凌南烟是他亲姐,有这么个凶残的大姑姐,她情愿守寡。
不过现在就要一封休书,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夏娆小心翼翼的趴到浴池旁,道:“爷,妾身已经想好了,即便爷让妾身离开,妾身也绝不会有所怨言,一定会爷守一辈子清白,绝不会……”
“不必。”燕诀仿佛看穿了她一般:“你就给我在王府好生呆着,只要我不杀你,这世上谁也杀不了你。”
夏娆喉咙梗住,抱大腿抱得太过,竟让他不舍得了。
洗漱完,夏娆起身涂药更衣,燕诀也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甚至目光还略带着几分评判,直到夏娆穿好衣裳,燕诀才起身往外去了。
拉开门,侯在门口的澜沧便小心的道:“方才宫里来人传话,说宸皇贵妃娘娘召见夏姨娘。”
“可说了何事?”燕诀问。
“说是宸皇贵妃娘娘身体不适,想请夏姨娘过去给瞧瞧。”澜沧说罢,见燕诀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更加小心的道:“南烟公主已经在准备回宫了,您看,是不是让她跟您一道入宫?”
夏娆立即上前道:“妾身一个人坐马车去宫里就行。”她怎么敢再跟凌南烟‘争宠’。
但她话说完,燕诀却只冷冷睨了她一眼:“随我入宫。”说罢,就兀自往院外去了,分毫没有管凌南烟的意思。
夏娆幽叹,只得忍着浑身上下的痛,慢慢跟了上去。
去皇宫的路上,燕诀只翻看着一摞奏章,夏娆瞄了一眼,都是御史们参奏燕诀的,言辞激烈,还大有抓着他是阉人这一点而大肆攻击的。
夏娆看过,都觉得这些个言官未免也太无聊了些,居然搞人身攻击,但燕诀却只是神色如常的扫过,就扔在了一旁开始闭目养神了。
不多久,马车到宫门口停下,就有个面目和蔼的嬷嬷朝夏娆迎了过来。
“宸皇贵妃与世无争,最是和善,你不必害怕。”下马车前,燕诀淡淡留下一句,仿佛是安慰一般。
夏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个男人,好起来比谁都好,好到让人心动,可坏起来,就像是会拿刀剜人的心一般,让人恨不得这辈子都别再跟他有瓜葛。
“您便是夏姨娘吧。”瑞嬷嬷迎过来。
夏娆朝她行了礼,微笑:“妾身便是,不知嬷嬷怎么称呼?”
瑞嬷嬷早已将她手上和脖颈的伤收在了眼底,垂眸笑道:“您称奴婢一声瑞嬷嬷便是,娘娘在殿内等您,请您随奴婢来。”
夏娆乖巧应下,这才随她一道往宫里去了。
去的路上,瑞嬷嬷一直在打量她,见她第一次来皇宫,居然也是目不斜视不急不躁的往前走着,心底浮起一丝满意来。
不多会儿,到了一处名叫栖梧宫的地方,夏娆才见到了这位传闻和善的宸皇贵妃。
宸皇贵妃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兴许是心性平和的缘故,眉目看起来都极为亲和,眼角纵有皱纹,却也只给人感觉温和而睿智。
夏娆刚来,就听她声音柔和的笑道:“不必行礼了,坐本妃身边儿来。”
夏娆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活的皇贵妃,看她一身明黄刺绣的宽大宫裙,不止气度仪容高了燕王妃几倍,就是身这股尊贵的气势,也非燕王妃能比的,这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从容。
“妾身第一次入宫,若是不周全处,还请娘娘体谅。”夏娆得体的行了礼,才往一侧的暖榻边坐了来。
“无妨,本就是我突然叫你来的。”皇贵妃看了看她的手,没有佯装看不见,而是吩咐沈嬷嬷道:“去将我那瓶药拿来,治烫伤是最好。”
“多谢娘娘。”夏娆一边小心着礼仪,一边也在心底忖度着。以皇贵妃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昨儿在王府发生了什么,她却这个时辰把自己叫来,又拿药给自己,这是明显的袒护之态。
可她为何要袒护非亲非故身份地位的自己?
夏娆想,若不是为了讨好极得皇帝信任的燕诀,那就是想借机敲打凌南烟的生母杨嫔。
皇贵妃让人给她上了药,又留了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快到午时,宫女来传说皇上一会儿要来用膳,宸皇贵妃这才让夏娆给把了脉。
“娘娘身子康健,并无大碍。”夏娆浅笑。
皇贵妃也笑盈盈的,又打赏了好些朱钗首饰,才让人送她出了宫。
出宫的路上,夏娆心里都在琢磨宫里这些弯弯绕绕,还未走出宫门,就见迎面而来的九皇子和十皇子。
夏娆赶忙要躲开,十皇子却大喊一声:“站住,谁让你跑了!”
夏娆皱眉。
“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燕世子的贱妾啊。”十皇子走过来,瞧着规规矩矩行着礼的夏娆,冷哼:“见着皇子,还不下跪行礼,你是要反了不成?”
夏娆暗叹倒霉,就听见不远处的花园内传来一阵呵斥声。
“你们赶紧的把这些马蜂窝捅了,不然到春天,蜇了贵人,你们一个个的都得掉脑袋!”
夏娆眉梢挑了挑,立即委屈的咬着唇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九皇子道:“妾身第一次入宫,胆小又害怕,又见两位皇子威武高大,一时慌了神,所以才……”
九皇子看到她的脸,立刻就认出她来:“是你?”
九皇子望着夏娆这十分对他胃口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厉害,故作风流的上前两步,道:“你初次入宫,惊吓着了,也是情有可原,但是……”
“殿下真是大度体贴,妾身感激不尽。”夏娆又屈膝行了礼,却趔趄着往前一步,扯下他的玉佩扔去了草丛。
不等十皇子发怒,夏娆立即道:“妾身这就给殿下捡回来。”
九皇子只当她是故意投怀送抱的小心机,拉住了十皇子,还把胸膛挺了挺,理了理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