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脸皮薄,被她羞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回去了。
到清晖园外,迎春还特意擦干净了眼泪才进去的。
但刚到房里,睡醒了的夏娆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楼小姐拿了不少点心来呢。”夏娆笑着道。
“姨娘……”
“而且还有好酒好菜。”夏娆笑眯眯的,示意她来扶自己。
迎春这才赶忙拿了外衣来替她穿上,看她动一下就疼得皱眉,忙道:“姨娘,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休息也不顶饿啊,还是得起来吃东西。”夏娆说完,迎春就听到外面有响动,赶忙跑了过去,就看到被人用担架抬来的燕朗了,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燕朗这担架……似乎十分的沉呐。
等燕朗抬进房,阿蛮也裹着斗篷回来了,刚来,就从斗篷里掏出个大大的锅子和四个碗。
迎春:“……”
热腾腾的锅子架起来,倒上熬了一天的高汤,再温上一壶小酒,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只剩下美味的香气。
“我们在边塞,倒是常见这种吃法。”燕朗盘膝坐暖榻上,一边夹着涮好的肉放嘴里,一边道:“本来今儿我都要替我的小宝贝守灵的,不过这羊肉太香了。”
“鹦鹉怎么死的?”夏娆看着自在的阿蛮和局促的迎春,将涮好的菜夹了一大盘地给她们,才边吃边问道。
“可能是冻死的吧,昨儿我回房,发现那些个粗心的婢子竟然没关窗。”燕朗想起爱鸟的死,叹息起来。
夏娆皱皱眉,鹦鹉怎么可能乖乖站在寒窗前活活冻死?
“他的吃食你检查过吗?”夏娆又问。
“当然检查了,我还怀疑是江郁毒死了我的鹦鹉呢,可惜鹦鹉的吃食没问题。”燕朗道。
“江小姐昨晚去了你那儿?”夏娆看他。
燕朗觉察出不对劲来,放下筷子问夏娆:“夏姨娘,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夏娆也说不准,只是死了只鸟,也许仅仅是她多疑了而已。
但刚想完,夏娆就看到了他腰上新挂的香囊,挑眉:“香囊给我瞧瞧。”
燕朗看她一脸严肃,也不敢耽搁,立即取了香囊递给她,还道:“这是前几日府里分发的,你应该也收到了吧,小宝贝可喜欢这个香囊了,一直围着啄来啄去……”
夏娆从他的香囊里,倒出四五颗豌豆大小的黑色植物,抬头看着还活蹦乱跳的燕朗,暗叹真是傻人有傻福。
“你去把你家小宝贝的肚子破开看看,一定有不下十颗这种东西。”夏娆道。
“这是什么……”燕朗伸手要来碰,夏娆立即收了回来,睨着他:“这叫羊角子,平素的确可以当香料用,但它还有一个作用,那气味就是跟芙蓉叶的混合后,会使伤口无法结痂。你所涂的金疮药中便有大量芙蓉叶的成分,你这般好动的性子,不出半个月,就会因为伤口溃烂感染而死。”
燕朗的手僵住,惊愕的张着嘴看着夏娆,半晌才道:“会不会是巧合?”
阿蛮已经把给夏娆的香囊拿来了,夏娆打开,她的香囊里,却一粒羊角子也没有。
“不管是不是巧合,你都要把这件事告诉王爷。”夏娆也不敢细想,如若这是四小姐的计划,那她心思也太深太可怕了些,甚至可能都算到了凌南烟这一闹。
如若不是鹦鹉正好吃了燕朗的羊角子,如若不是燕朗嘴馋来找自己,那么等自己伤好能去看燕朗了,燕朗也无力回天了。
接下来,燕朗已经食之无味了,夏娆安抚了会儿,就让他回去了。
“姨娘,这府里怎么会有人想害小公子呢?”迎春服侍夏娆洗漱的时候,还后怕不已。
“自然是为了利益。”夏娆淡淡说完,问她:“爷回来了吗?”
迎春摇头,夏娆也只得去睡了,丝毫不知夜色里,有人在知道她发现羊角子后,露出了满意的冷笑。
第二天快到晌午燕诀才回来,一到府便让澜沧来传了消息。
“让姨娘一个人去镇北侯府看病?”阿蛮质问出声。
“这是爷的意思。爷吩咐了,姨娘可以今儿先准备一番,明日再去。”澜沧道。
阿蛮垂下眼:“姨娘这个妾当得比大夫都忙。”
澜沧听着阿蛮的埋怨,暗替燕诀叹息,他知道这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但燕诀却不能透露出来,因为他不仅要做皇帝最快的刀,还要替皇帝背下所有黑锅。
“既是做准备,那我下午得去买些药,提前做些药丸。”夏娆趁机道。
“姨娘要买什么,奴才去就是。”澜沧道。
夏娆忙道:“那不行,你买不好我的药,若有差池,可是要出人命的。”
澜沧看着她,轻咳了两声,才略俯身凑近了些:“姨娘莫不是想趁机逃了吧?”
“怎么可能呢。”夏娆坦荡的笑,她只是去为跑路做准备而已。
“那奴才去请示下爷。”澜沧笑着说罢,就回去找燕诀了。
夏娆深感这个澜沧可比青云好说话多了,没多久,燕诀就允了她出府的事,只派了四个小厮跟着。
夏娆出了王府后,一路直奔京城最大的药铺,进了药铺,就跟阿蛮对换了衣裳,悄悄走药铺后门出去了。
王府的小厮们都仔细盯着,偶尔伸长了脖子往对面京兆衙门里看看热闹,殊不知这会儿的夏娆,已经绕过府衙,到了府衙隔壁的院子。
院子上还挂着曾经主人的牌匾,但门口已经清理的十分干净了。
夏娆敲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人小跑着过来拉开了门。
“张妈妈。”
夏娆看着面前的张妈妈,微笑:“时间紧迫,我有要紧的事安排。”
张妈妈看着她的女装,早就猜到了,如今也只笑着立即扶了她进来,待嗅到她身上混着血腥气的药香,才忍不住问道:“主子受伤了?”
“嗯,先不提这些,其他人呢?”夏娆看着前院都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满意道。
“都在收拾各处的厢房,奴婢把她们叫来……”
“不必,事儿我与你说就行。现在我有三件事交代妈妈去办,妈妈一定要想法子办好。”到了穿堂,夏娆就忍不住疼,干脆在廊边坐了下来。
张妈妈立即规矩站好,应下。
“第一件,这个宅子还没去办新的房契,当时我用了李时珍这个名字,我需要你用这个名字,先去办一个户口。”说着,夏娆从袖子里抽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来给她,道:“因为没有这个人,所以办起来麻烦些,你只说此人常年在外经商,不常回来就是。”
夏娆办这个户口,一来为了开铺子方便,二来,也想着日后若是夏家人不同意她自立门户,她就嫁给这个‘李时珍’,也算另一种方式的自立门户了。
张妈妈看着她毫无迟疑的就将这么大一笔银子给自己,迟疑了下,但很快接了过来,沉静道:“奴婢会想法子办好。”
夏娆见她果真是个冷静可靠的,这才说起第二件事:“张妈妈替我试试你带着的那两个在厨房做过活儿的丫环,一来试试她们的心思,二来试试她们的手艺,若是都合格,妈妈去燕王府后角门,只说是丫环阿蛮的亲戚,要见她就是。”
“奴婢明白。”
“这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夏娆沉沉呼了口气,才道:“我买下的另外一处宅子,你让两个可靠的人去日夜盯着,一旦里面紫皮直长的植物整株变成了紫红色,立即来报我,半个时辰也耽误不得,并且里面的东西也不许透露出去半点风声。”
夏娆说到这里,心底都有些激动,若是这东西能顺利收成,就不差银子了!
张妈妈一一记下,说完,看着夏娆嘴唇都有些苍白,忙道:“主子,您要不要去歇会儿?”
“我没事,辛苦张妈妈了。”夏娆瞧了瞧时辰不早,笑着说罢,就立即出去了。
只是这厢刚到大街上,就见一侧的酒楼里出来了一道窈窕的人影。
夏娆看到她,立即捂住脸低下头去,直到酒楼里出来另一个人。
“蒹葭娘子,您在看什么?”侍女问道。
那一身绯色长衫的貌美女子瞧着那遮遮掩掩捂着脸的少女,嘴角抿起笑意:“没事。”
侍女这才笑道:“那咱们赶紧走吧,王爷已经等了许久了。”
蒹葭淡淡嗯了声,深深看了眼夏娆,才转身坐上那辆梨花木的华丽马车离开了。
夏娆听到马蹄声,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却发现蒹葭居然掀开了车帘朝这儿看着。
夏娆囧住,蒹葭却乐出了声来。
侍女瞧见蒹葭难得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问她:“娘子,您是不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事儿没有,有趣的人倒是见着一个。”蒹葭瞧见夏娆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抿唇一笑,悠悠坐回了马车里:“那人儿与我打了赌,说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要给我当徒弟。”
“想当娘子徒弟的人,都排到边塞去了,这人还不乐意呢?”侍女掩唇轻笑。
蒹葭眼角的黑痣随着她的笑也微微扬起,透出丝狡黠:“是啊,她不乐意呢,这次,我看她还往哪儿逃。”
阿蛮瞧见夏娆回来时,垂头丧气的,问她:“姨娘把事儿办砸了?”
“乌鸦嘴。”
夏娆换了衣服,拿了药,才兴致缺缺的往外走。别人不知道这位蒹葭娘子的变态,她可是知道,给她当徒弟,还不如给燕诀当妾……
就在她懒懒散散往药铺外走时,一匹快马飞速而至。
马上的男人握着镇北侯府的腰牌,一脸横肉满是杀气:“你就是夏姨娘?”
“何事?”阿蛮问。
“立即随我去镇北侯府,我已经请示过燕世子了。”说着,那男人就要来抓夏娆。
阿蛮立即拍开他的手,皱眉看向夏娆。
夏娆想,这人拿着镇北侯府的腰牌,应该不至于骗自己,便道:“我坐马车去。”
男人不满,可对面就是京兆府,他不好闹出动静来,只得应下。
但等夏娆上了马车,这男人便径直跳了过来,飞速的赶着马车往镇北侯府去了。
夏娆觉得自己就是搅拌机里的驴打滚,里里外外都裹上香甜的面粉了。
马车好不容易停下,那男人几乎是一路念叨着把夏娆给念叨进镇北侯夫人房间的。
刚到,沈娡就红着眼睛冲了过来。
“现在还闹什么闹,不要你娘的命了吗?”
夏娆先她一步呵斥。
沈娡被呵得愣住,手僵在半空中,又看看比她还凶的夏娆,到底把手收了回去,才道:“我警告你,我娘要是出了事儿,我要你陪葬!”
“所有人都想拉着我陪葬,看来我们只能合葬在个大墓里了。”夏娆说罢,就兀自往里间去了。
沈娡还要闹,到底是被人给拉了下来。
等到了里间,夏娆看到手脚关节肿得老大的镇北侯夫人,问一侧的婆子:“你们给夫人吃什么药了?”
“是太医开的驱寒的药……”
“以后别吃了。”夏娆说罢,让阿蛮将刚带来的药给婆子,道:“拿下去煎药,煎完后拿药渣敷在侯夫人肿痛处,再把这个给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