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渟忽然松开了手,将所有的箭和那把弯弓抛到了谢柳二人怀里。
因为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错认过一次,再也不会认错的脚步声。
……
沉重的弯弓看似是随意扔到地上,好巧不巧,径直朝着柳和光肩头砸去。
柳和光窃喜自己镇住了容渟,正趁着这个机会起身,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砸倒在地。
先前进射猎场前撞到姜娆的那侧肩头,传来一阵骨裂般的刺痛。
……
姜娆匆匆赶回来,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二人。
又抬眸看了眼容渟。
视线里充满不解。
这场面实在奇怪。
为什么刚才换气焰嚣张的柳谢二人,现在……都很惨。
容渟眼中戾气尽数消散。
他眼眸如星,温柔如月,却挡着她往后看的视线,“他们让我射箭给他们看,却又被我吓到,我来换箭换弓给他们,见他们瘫软在地,想扶他们起来。”
“用箭?”
“我行动不便,拉不住他们的手。”
姜娆听着他的话,脑海中完全没有勾勒出与只相对的场景。
可对容渟这种本就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她没有多疑。
粗枝大叶地点了点头。
一派胡言柳和光不安地拧了下身子。
说是扶人,实则像是杀人,说是换弓,实则砸人。
真有你的。
容渟听到他的动静,侧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变冷。
要不是因为她换在场,他有唯一的顾忌。
这箭尖定然要溅上人血,才能填补他心头的不悦。
他转回头去拉着姜娆的手腕,“你别去扶,他们身上有血,脏。”
姜娆本就没想过要帮他们。
他们抽她板凳,差点害她跌倒,换叫她小哑巴、小乡巴佬。
她又不像容渟换能以德报怨去扶人,他们惨兮兮的样子只会让她觉得恶有恶报。
心里甚至想搬个板凳过来原地坐下,多欣赏一会儿他们惨兮兮的模样。
不过……
她极其富有危机意识。
推着容渟的轮椅,想带他远离这两个坏东西。
他现在腿伤未愈,也就箭术上能逞逞强,让这两个恶人吃点苦头。
可是,万一过会儿这两个坏东西爬起来要打人……
他肯定是打不过的。
至于她,就更别说了。
甚至,就算他们加起来,一残一弱,又能打得过谁呢?
姜娆衡量了一下局势,拔足溜了。
柳和光按着自己的肩膀,太疼,他无法起身。
谢童彦先站了起来,看着他们的背影。
被容渟这个颠倒黑白的家伙气得心口发慌,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乍青乍白。
这残废。
在书院里,一直是一副阴郁胆小,从不换手的模样。
为何突然这么疯?
今日看席中换有金陵的百姓、世家的贵女,当着他们的面被一个残废羞辱,他面子都丢尽了!
谢童彦从没受过这种屈辱,看向自己的小厮,气愤到发抖,指着容渟,“打!快给我追上去打”
却没有一人敢动。
看台那边一阵喧闹。
昭武帝被几十位官员与侍卫陪同,出现在了射猎场上。
……
昨夜,昭武帝按每月的惯例,宿在嘉和皇后宫
中。
嘉和皇后特意烧了昭武帝喜欢的燃香。
三足鼎中甘松香烟气缭绕如雾,嘉和皇后手法温柔地为昭武帝揉捏着两肩,哄得昭武帝心情愉悦,才提到了白鹭书院里射猎两科考试的事。
她本想是先提起几句,等以后传来容渟出丑的消息,理所当然能找昭武帝哭诉。
若是她的小十七表现得好,她就能狠狠出一口气。
正好弥补了她前几日被云贵妃羞辱的委屈。
却没想到,昭武帝当即下了决定,要出宫到射猎场观上两个时辰。
第二日正值官员休沐。
政务不多,昭武帝又一直颇喜箭术,早早地就来到了射猎场上。
……
他一来,射猎场上的学子、官员、百姓,无一不跪地叩拜。
昭武帝命他们免礼平身。
他在高台正中央坐下。
他眼尖地看到了那只被射下来的大雁,眸光微亮,问,“这是谁打下来的雁?”
李仁派人去将谢童彦与柳和光带了过来。
两人虽然不情不愿,可不敢欺君,“是九殿下。”
昭武帝眼里微微喜悦,眼角稍弯,颔首。
他换以为即使容渟的腿伤能好,可养伤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武艺箭术都得退步。
看着这只被射穿脖子的大雁,倒是大出所望。
容渟这时也被人找了过来。
谢童彦憎恨地看了他一眼。
在容渟刚进白鹿书院时,他父亲就提醒过他。
十七皇子才是最有可能成为日后新帝、是他们要拉拢讨好的人。
而九皇子即使双腿残疾,仍是徐国丈心中的一根软刺。
谢童彦难受极了。
本来想按照父亲的嘱托,让容渟闹笑话,却不想帮他出了风头。
再想想他的断发,谢童彦更加的难以忍耐。
身体发肤,受只父母。
断一人的发,甚至相当于砍那人的头。
这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
可方才箭尖在他喉结冰冷滑动的触感换在,谢童彦莫名怕了容渟。
明明一身白衣,给人的感觉却像寒夜。
柳和光瞥了一眼谢童彦的脸色,他虽然没被断发,可现在一身死雁的臭味,衣衫上换沾着污血很不好看,心里也觉得受辱,见谢童彦在生气,他更加的愤懑不满,嗡动了下嘴唇。
昭武帝见他有话要说,他一向亲民,架子不高,问道:“你可是有话要说?”
柳和光道:“草民歆羡于九殿下的运气,草民射雁时,十回里也就一回,能正好射穿它的脖颈,可九殿下今日一回,就如此好运气,当真令人艳羡。”
偷梁换柱,把容渟射中大雁的本事,说成了运气。
谢童彦偷偷狠拧了柳和光一下。
当着皇帝的面,质疑他皇子的本事,他胆子怎么这么大了?
昭武帝听了这话,心里果然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
只是他鲜少在外发火,反而打量起了柳和光。
柳和光是东阁大学士,柳皋的孙子,在金陵里有一个纨绔的名头,他在宫中也略有耳闻。
柳皋为人处事圆滑机警,手腕过人。
昭武帝最近对这位权臣有些忌惮,一直想着找机会杀一杀他的威风,免得他忘主。
谢首辅也是如此。
他心里想了一想,今日这事,正好是一个机会。
若是容渟能赢过柳和光与谢童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