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睡了,顾栾可千万别进门!她现在可是素颜,素颜不能见人,见人就死。
话说成这样,本以为顾栾会自觉离开,谁知顾栾像没情商似的,“哦,那行,我进去了。”
姚星潼直接鸡叫。
“小姐请自重!小姐莫要乱来,男女授受不亲,大婚前不能见面!我没有穿衣服!”看着自己身上裹得比谁都严实的里衣,姚星潼欲哭无泪。
大家都是男人,怎么就你这么矫情。顾栾暗自腹诽。
况且现在是在郡府,他进没进他未来夫君的屋,有谁知道?就算被看到了,谁敢多一句嘴?除非舌头不想要了。
“你怎么比女子还扭捏。我是有要事嘱咐你,又不会吃了你。”要不是有事必须他亲自来讲,顾栾才懒得跑这一趟,找人传话不省事么。
姚星潼被吓得胆儿掉,她裹紧被子,活像个要被变态欺负的可怜媳妇儿。
话本里,那些个满嘴瞎话的男子,不都是信誓旦旦说“又不会吃了你”然后转头就把人吃干抹净么。
哦等等,顾栾是女的,没有作案工具。
姚星潼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听起来镇定自若:“还是莫要坏了规矩。这里没人,你且在窗外说罢。”
顾栾:……
妈的姚星潼不是知道这里没人?所以她进去会怎样???
他简直想把姚星潼脑壳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本《夫道一万条》。
但门插销在里面,他终究不好破门而入。
“这样的,明天的婚宴除了各级大臣和亲戚,皇后娘娘会过来。陆许明那家伙也会到。”
陆许明来姚星潼能理解,毕竟自己豁出脸皮追的姑娘要成为别人的媳妇。但皇后娘娘为什么也会来?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啊!
姚星潼噔地从被窝做起,脱口而出:“皇后娘娘来做什么?老爷夫人知道吗?”
“就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所以才是我来告诉你。你入了我们家们,就应当晓得,皇上表面和我爹关系不错,实际上早看他不顺眼,才让皇后来婚礼上破坏气氛。”
原来皇上看顾连成不顺眼……姚星潼怔住,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东西。
她一直以为皇上特别重视顾家,才会让顾连成交了兵符后封京兆尹。没想到,背后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弯弯绕绕。
果然,京城水不是一般的深。
顾栾咬牙切齿地说:“知道我爹是为了他们瘸的腿,还要让他在这种日子里下跪。”
语气中,毫不掩饰对皇族的嫌恶。
明日婚礼,顾连成和高氏是高堂,理应接受新人的跪拜。如今却要在大喜的日子里,叩拜不请自来的皇后。
而且,皇上和皇后两人,不仅过河拆桥狼心狗肺,还是造成他每天被迫女装、如今要招一个男人当赘婿的罪魁祸首。
皇后上门,对别人家来说是蓬荜生辉。对顾家来说,是如鲠在喉。故意不提前通知,想必是为了给顾连成一个“惊喜”,没有预警,直接恶心他恶心个大的。
虽然姚星潼尚未厘清其中利害关系,可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跟顾栾一致对外。“那怎么办?小姐可有什么办法拦住皇后娘娘?我该怎么做?”
“自然有法子,不然也不会深夜来寻你。皇后对胡椒过敏,闻一下就涕泪不止。明日你在门口迎接宾客,是第一个接触她的,只要撒些胡椒粉,保准能让她见到爹娘前打喷嚏打到喘不过气,不用人送自己麻溜回宫看太医。”
这招可真损。姚星潼想。但她没想万一出事这口锅会扣到谁头上,只觉得自己终于能为郡府出点力,可算是没有白吃白喝。
她一口应下。
“小姐放心,保证不会出差错。只是已到子时,小姐今夜要在郡府睡下么?”
“自然不。我这便回外祖母府上。”
顾栾要走,姚星潼突然想到什么。
明日就要大婚,她绣的道歉礼物还没送呢。婚前有什么芥蒂一定要提前解开,不能拖到婚后再谈。这是李氏教给她的。
她也不想让顾栾心里疙疙瘩瘩地跟她夫妻对拜。
“对了小姐,你且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顾栾不耐烦地顿住脚。
屋内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不多时,窗子从内打开,只一条细细的缝。一团银白色的东西从窗缝里一点点挪出,刚整个落到窗沿上,窗立刻就关上了。好像生怕被人看到窗内有什么似的。
顾栾两指捏起那团银白。
是只做成剑形的荷包。荷包口,一簇红缨在夜风中轻轻飘荡,煞是惹眼。
第7章 . ⑦新婚宴 “礼成——”
“什么意思?”
姚星潼背靠在窗前,小声说:“小姐,上次的事,实在抱歉。我不是那种放浪之人……小姐那日的扮相太美了,我一时头晕,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荷包送你,你莫要生气。我发誓,日后定不会再出现这种荒唐事!”
顾栾被她说的有些糊涂:“生气?我为何要生气?再者,我哪日扮相不美?”
看美人便是荒唐,那他岂不是从小荒唐到大。
原来没生气啊,恍她忧心到半夜,花了两个白天去做荷包。
姚星潼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剑状的荷包她之前没有绣过,也从未见过,全靠想象和宝剑图一点一点摸索,拆了又做做了又拆,生怕顾栾厌了她。谁曾想,人家根本没生气。
“小姐心胸宽广,是我目光狭隘了。未生气自然是最好的——小姐每日的扮相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嫦娥下凡来见到小姐也要自惭形秽……”
顾栾叫她一通彩虹屁夸的浑身鸡皮疙瘩。
他就不该嘴贱说自己扮相美。他一个身高八尺、一拳能把人打飞的男人,被夸长得比小乔貂蝉还好看,着实令人生理不适。
“行了行了,又不是女人,婆婆妈妈的,话忒多。”
窗户里头瞬间噤声。
顾栾捏着那只荷包欲离开。那红缨飘上他指尖,挠的顾栾整只手发痒。痒意顺着胳膊,一直爬到他心口。再低头,他竟觉得那荷包十分可爱。
巴掌长,背面用的绒布,摸起来毛乎乎软绵绵。剑墩处穿着松紧线,红缨在剑柄端头穿着。
因为比例比一般剑要宽上不少,不显得丑笨,反倒显出点憨态可掬。
顾栾心道,呵,拳头打人不行,绣花绣的倒比女子还精致。
嘴上却说:“放宽心,早些睡,不就是多了个来讨酒的皇后么。就算没能成功,你也是我顾栾的……”顾栾停顿了一瞬,似乎是在斟酌措辞,“相公,哪怕是天子来了也无需畏畏缩缩,大大方方的,听到没有?”
他语气如往常般不好,可姚星潼莫名从中听出几分安抚的意味。
姚星潼乖乖点头。
随即意识到顾栾在窗外瞧不见她点头,又小声说:“听到了。天晚,可有人来接小姐?”
“不用你管。”
说罢,一阵快速的脚步声由近及远。顾栾走了。
姚星潼在窗边呆愣片刻,被窗缝透过来的寒气激的打了个哆嗦,赶快小跑着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条毛毛虫。
她的心却是热热的,甚至有些发烫。
自打入郡府以来,她没有一日不是提心吊胆。可没人叫她不要紧张,李氏给她的书信也只是让她掩藏好自己。从未有人像顾栾这般,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无需畏缩,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
她也清楚,这不过是顾栾随口说的漂亮话,顾栾本身并没有真要给她撑腰的意思。
但在此时此刻,漂亮话成功抚慰了她一颗惊慌失措的心。
姚星潼很快就睡着了。
入梦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就冲这句话,顾栾便是全京城最好的人,日后谁要是欺负了顾栾,她定要第一个打回去。
***
和往常一样,赶在阿林叫她起床前,姚星潼先起了。
她比平时起的还要早些,外面天黑乎乎的,一点光亮也无。
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姚星潼却觉得自己特别精神。不知是因为大喜的日子而应激紧张,还是因为昨夜难得放下心事,睡眠质量大幅度提升。
她点灯,对着镜子画上精致妆容。眉毛比平日化的更凌厉了些,嘴唇抿上朱纸,圆润小巧的唇珠变得红艳艳,格外讨人喜欢。
婚鞋已找人特意加厚过。姚星潼嫌不够,又往里垫了两块木跟。反正面前有衣服挡着,看不出她蹬了恨天高。
新娘比新郎高半头,画面多少有点违和。
等阿林来敲门时,除了头发和帽子,姚星潼已经整理好着装候着了。
顾连成和高氏着喜庆新服,亲自捧来托盘,上面摆一柱清香,莲子、红枣、汤丸三碗,分别盛六只生果、烧肉、鸡心。托盘另一边摆着软尺、铜镜、剪刀。
高氏将托盘摆在桌上,含笑道:“这些东西本应令尊令堂送来,但咱们情况特殊,我与老爷来代做。这龙凤烛你自己点上,马上‘好命佬’就来给你梳头。戴好礼帽,便可启程去接小姐了。”
姚星潼应下。她把特制的龙凤烛拿到窗台,用烛台固定好,点燃烛芯,豆大的火苗在昏暗清晨中熠熠生辉。
高氏请进“好命佬”。姚星潼端坐在桌前,阿林和小芮一人一边举起镜子,让镜中端端正正映出姚星潼的脸。
好命佬是顾连成的表叔,贺启朝。贺启朝已经过了耳顺之年,夫妻二人均身体健康,恩爱甚笃。请他来替姚星潼梳头,寓意让他的福气传到这对新人身上。
这是家中的大长辈,千万不可怠慢,姚星潼把腰板挺的笔直。
贺启朝一边梳头,一边念念有词:“龙头镜,较剪尺。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苍老的指腹抚过姚星潼的发丝,仿佛真能把福气染上。
梳完头,天已经蒙蒙亮。长辈们都回去了。阿林特意让厨房多备了许多吃食,各大菜系都有,巴蜀冰粉、桂林米粉、北方汤包、粤式肠粉、咸水角、甜焦圈……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姑爷,待会儿多吃些饭。今日一整天可都有的忙,要到晚上宾客都走了才能坐下喘口气儿呢。”
第一次听他们正式喊姑爷,姚星潼不太习惯,面上一红,愣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应下。
依阿林的话,哪怕因为紧张吃不下什么,姚星潼硬往肚子里塞了一大碗加了辣子的米粉,外加四只皮如蝉翼的汤包。
随后,她穿过堂院,启程到京城西郊顾栾外祖母府上接亲。
堂院中每一条青石板路都已铺上红毯,踩上去厚重绵软。绣有金黄喜字的灯笼高高挂起,红色帷幔装点各个角落,金线隐秘其中,在晨光熹微中隐秘地闪光。
府前,八名轿夫已经抬好花轿。正副两位护院一人一筐铜钱,预备迎亲回府路上在街上抛洒,给一对新人求福气。
“岳父,岳母,小婿这便启程。”
姚星潼向顾连成和高氏分别拜一拜,走到迎亲队伍最前头,按照提前背过的路线去迎娶顾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