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了内堂,大冯氏又细细问起了沈祐在平江府养伤的情形。
沈祐简洁地答道:“外祖母和崔表哥都对我极好。”
沈嘉嫌弃地看沈祐一眼,抢着说了下去:“四弟就是个闷葫芦,我来说。”
“外祖母对四弟,真是一片慈爱。为了四弟,特意花千两银子去买了五百年的人参,还有许多昂贵的补品。要不然,四弟也不会好得那么快。”
“崔表哥更是天天往四弟的院子里跑。有崔表哥轮换着,我也轻松了不少。之前我熬得都快瘦脱相了。”
大冯氏听得心疼又好笑:“瞧瞧你这满面红光的模样,比去京城之前还胖了一圈。”
沈嘉咧嘴一笑:“这可怪不得我。崔家厨子的厨艺实在太好了。”
沈祐嘴角微扬。
沈嘉很是贴心地代四弟说道:“四弟和少君表妹一别数月,心里十分惦记。安顿好了就去见少君表妹。”
大冯氏随口笑道:“少君近来极少露面。也不知她在忙什么,只怕去了也见不到她。”
少君表妹有什么可忙的?
沈嘉心里嘀咕一声,看了沈祐一眼。
沈祐心中有数,并不多言。
午后,沈祐策马去了崔宅,果然扑了个空。
郑妈妈拿了一封信出来:“小姐嘱咐过,如果四公子前来,就将这封信给四公子。”
沈祐略一点头,接了信。这封信上,并未提起自己去了何处在做什么。只有短短一行。
月末,燕王府见。
就这几个字,沈祐看了十数回,才轻叹一声,将信收了起来。
……
沈祐回京后,并未急着去燕王府当差,先在府中安顿休息了两日。期间,邱家派了人来探望,送了些补品来。
江氏连个面都没露。
沈祐习惯了江氏的冷漠薄情,根本没放在心上。
第三日一早,沈祐和沈嘉兄弟两个一同去了燕王府。
“见过燕王殿下!”沈祐拱手行礼。
燕王留了人手在平江府,沈祐养伤期间的事,燕王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沈祐精神奕奕更胜往日,燕王心中十分快慰。
“好,回来就好。”燕王笑着说道:“你救了本王一命,本王重重有赏。”
燕王很是慷慨,赏了沈祐千户官职,又赏了千两黄金。
沈祐以十五之龄,便有了千户的官职,可谓风光至极。那千两黄金,也足够沈祐为自己置办一处宅子了。
这些都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燕王殿下的信任和青睐。
秦王一直在秦王府里养病,一连数月没在人前露面。汉王和赵王沆瀣一气,上蹿下跳。燕王行事依然低调,却没人敢怠慢轻忽半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储君之位,十之八九都是燕王的。得了燕王重用的他,日后自有好前程。
沈祐心中涌过激越,面上依旧沉稳:“谢殿下恩典!”
在燕王身边当差的亲卫不少。真正能近身的,不过数十人。
沈祐原本就是这数十人中的一个,如今立了大功伤愈归来,一跃成了燕王身边的红人,每日随在燕王殿下左右。
沈祐默默在心中计算时日,一日一日数着,终于熬到了月末这一日。
燕王殿下在刑部官署办差,沈祐身为燕王亲卫,自是在燕王左右。
一个内侍进来,低声对杨公公说了一句。沈祐耳力灵敏,远胜常人,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冯公公来了。
沈祐面色如常,心跳却漏了一拍。
一盏茶后,面容清秀的冯公公来了:“奴才冯三儿,见过燕王殿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重逢(一)
沈祐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冯公公的脸。
一颗心,跳得飞快。
哪怕明知近在咫尺的冯公公就是冯少君。可这样看着,依旧窥不出破绽。梦境里的冯公公,和巧笑嫣然的少君表妹,怎么也没办法合二为一。
这种割裂一般的感觉,既新奇又微妙。
“起身吧!”燕王随口说了一句。
冯公公利落地应一声,很自如地退到一旁,就站在杨公公身后。
冯三儿是杨公公义子,听候杨公公差遣做事。平日神龙不见首尾,偶尔露一回面。燕王身边的内侍和亲卫也早就习惯了。
冯公公抬起眼,冲沈祐挑眉一笑。
沈祐深深看了冯公公一眼,终于收回目光。
杨公公看在眼底,不由得暗暗失笑。
一个易容术出神入化,以内侍的身份出现在未婚夫婿眼前。另一个半点不介意未婚妻的肆意胆大,就这么纵容着。
啧!
年轻人真是会玩。
杨公公只做不知,照常差遣义子做事。
直至正午,燕王殿下用了午膳后,身边的亲卫和伺候的内侍们,也得以轮番退下去吃饭。燕王午膳后要小憩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身边伺候的人也可以松泛一二。
杨公公瞥一眼义子:“冯三儿,这里暂且不用你伺候,先退下吧!”
冯公公笑着应声退下。
说来也巧,一直站得笔直的沈侍卫,也在此时退了出去。
两人在屋檐下相遇。
冯公公一副趾高气昂惹人嫌的嘴脸,声音尖细:“数月不见,沈侍卫风采更胜往昔啊!”
还是那么欠抽的模样。
沈祐目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口中淡淡道:“有劳冯公公惦记。我在平江府养伤数月,伤势已经痊愈。”
冯公公打了个呵欠:“咱家要去后面休息一会儿,失陪了。”
沈祐随口道:“我也要休息片刻,和冯公公一同前去。”
刑部衙门里,有专供官员们休憩午睡之处。燕王的内侍亲卫众多,也有一排房间供他们休憩,四人一间屋子。
唯有杨公公,有单独一间屋。冯公公身为杨公公义子,正大光明地进了义父的屋子。沈祐警觉地看一眼四周,趁着无人之际,也跟着进了屋子,反手栓了门闩。
冯公公笑吟吟地看过来:“沈侍卫,你跟着进来做什么?莫非是觊觎咱家的美色不成?”
这爱戏弄人的性子,是改不了了!
沈祐目中闪过无奈的笑意,快步上前,用力将“冯公公”搂入怀中。
脸能骗人,身体却不会。
他的手搂紧她纤细的腰身,她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一切都是那样的契合。仿佛他们前世就已这样拥抱过百遍千回。
“少君,”沈祐在她耳边低声呼唤,热气在她耳际吹拂。很快,她的耳尖就红了。
沈祐无声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尖。
冯少君身体微颤,嗔了他一眼:“别捏我耳朵。”
沈祐:“……”
原本已俯下头的沈祐,被她这一眼生生看得亲不下去了。
冯少君等了片刻,也没等来期待的亲吻,见沈祐那副一言难尽的神情,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怎么了?你在梦境里不时一直肖想觊觎咱家吗?现在搂着咱家,怎么下不了口了?”
顶着冯公公的脸,声音却娇俏柔婉。
那种分裂一般的感觉,愈发浓烈。
沈祐很是头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不行,这样我真的亲不下去。”
冯少君轻笑不已:“那就没办法了。我脸上易容的药物不能洗,要重新易容上妆,得耗费许多时间。今天我只能是这副模样。”
然后,眼睛像钩子一般勾着他的心,声音轻飘飘地钻进沈祐耳中。
“我如今一个月只能出来一回,过了今日,再见面就得一个月之后了。”
“祐表哥,你真的不亲亲我么?”
真是个磨人的小狐狸。
沈祐一狠心,闭上眼,俯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呼吸相~缠,相濡以~沫。
两颗激烈跳动的心,紧紧贴在了一起。
……
没过多久,冯少君就推开了不知餍足的沈祐,嗔了他一眼:“别这般用力。嘴唇肿了,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沈祐一看冯少君现在的脸,心情就很复杂微妙。
他略略后退两步:“好,我不碰你了。”
冯少君又不乐意了:“这是嫌弃我不成。你在梦境里,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冯公公吗?”
沈祐:“……”
沈祐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羞耻,然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忽地低声道:“少君,你是不是在吃自己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