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目中闪过失望,没再吭声。
郑妈妈暗暗叹口气,轻声道:“不管遇到何事,小姐一定要先顾全自己。”
冯少君点点头。
是啊,她不再是前世那个独行的千面狐了。
这一世,她既要为燕王当差,为父亲报仇雪恨,也要保护身边所有人。
做回自己,在闺房里悠闲午睡。就如一张紧绷的弓弦,缓缓松弛下来。冯少君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才起。
揽镜自照,容光焕发,气色好极了。
什么样的脂粉,也妆点不出这份娇艳。
吉祥笑吟吟地进来了:“小姐,今晚可有什么想吃的?”
冯少君以手托着下巴,眨了眨眼:“我就想吃吉祥姑娘亲手做的鸡汤面。”
吉祥被哄得美滋滋地:“奴婢这就去做。”说完,迈着轻快的步伐出去了。
郑妈妈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失笑。
小姐不在府里,吉祥这个贴身大丫鬟整日无所事事,闲得发慌,每日蔫头耷脑的。小姐这一回来,吉祥陡然有了精神。
冯少君又笑盈盈地看向郑妈妈:“我还想喝郑妈妈亲手做的花露。”
郑妈妈立刻道:“奴婢一直备着呢!小姐稍等片刻。”
……
三日后,燕王府休沐。
巳时正,日上三竿,沈祐沈嘉兄弟联袂来了崔宅。
表妹也太神了,说得半点不差。
崔元翰心里给表妹竖了个大拇指,看未来的表妹夫也愈发顺眼,亲切地笑着招呼沈祐入内。
崔元翰态度的微妙变化,沈祐自能察觉。
就连粗枝大叶的沈嘉,也忍不住笑道:“崔表哥,你今儿个怎么这般热络?”
还不是怕表妹夫跑了。
崔元翰心里嘀咕着,俊脸笑得愈发亲热:“隔了十天没见,我心里时时惦记。见了你们两个就觉得亲近。”
“都别走了,今日中午我让厨子备些好酒好菜,我们一同喝几杯。”
沈嘉酒量不怎么样,提起喝酒却馋得很,立刻笑道:“那我们兄弟就叨扰了。”
沈祐还能说什么?
来都来了,吃了午饭再走吧!
珠帘被撩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个熟悉的娇软声音响起:“祐表哥。”
是少君表妹来了。
沈祐反射性地摸了摸袖中的荷包,心情微妙又复杂。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颜
冯少君没有错过沈祐细微的小动作,心里暗暗好笑,无辜地睁大了黑眸:“祐表哥,你摸袖子做什么?怎么不说话?”
想到被花出去的一千两银票,沈祐莫名的气短心虚,语气比平日温和了许多:“我嘴笨,说话不讨喜,不知该说什么。”
哟!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四弟竟然也会说话讨姑娘家欢心了?!
沈嘉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沈祐。
沈祐没什么表情地瞪了回去。
还不都是你!要不是你惹祸,我岂会用五百两向那个冯三儿“赔罪”?害得我现在见了少君表妹,都快挺不直腰杆了!
兄弟两个自以为不露痕迹地以目光“交流”了一回。
冯少君几乎暗暗笑破了肚皮。
崔元翰倒是没什么感觉。
在他看来,少君表妹美丽聪慧,娇柔可人,又有丰厚嫁妆。但凡沈祐没瞎了眼,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讨好献殷勤都是应该的嘛!
没长辈在,不必讲究那么多俗礼规矩。崔元翰心念一闪,张口笑道:“在内堂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去园子里转转。”
沈嘉欣然点头。
沈祐下意识地看向冯少君,就见少君表妹笑盈盈地过来了,伸出纤纤玉指来扯他的衣袖。
放在平日,沈祐早就避开了。
这一回,不知怎么地,他竟动也没动。
冯少君美目流盼,嫣然一笑,扯着祐表哥的衣袖出了内堂。
崔元翰十分贴心,故意加快脚步,沈嘉大大咧咧,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和崔元翰边走边说笑,很快就将沈祐和冯少君落下了。
“祐表哥,你在燕王府里操练,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
“每天能吃得饱么?”
“能。”
“燕王府里的规矩是不是很多?”
“不多。”
沈祐不喜说话,平日一天绷不出几个字来。今儿个倒是有问必答。虽然只答一两个字,于他而言,也实属不易了。
冯少君忍住笑,故意撩拨他说话:“这么多天没见,我心里一直惦记祐表哥。祐表哥有没有想我?”
沈祐忽地停下脚步。
冯少君从善如流,也跟着停了下来,看着沈祐的黑眸中流出些许娇羞和期待。
沈祐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半晌才低声道:“少君表妹,当日你请我假扮未婚夫婿,我应了你。”
“秦王妃意欲强娶你为儿媳,我厚颜求燕王殿下和燕王妃娘娘,算是为你挡下了一桩祸事。”
“你我之间,也算两清了。”
“我不瞒你。我没有娶妻的打算,所以,你……”
你别用这种倾慕的眼光看我了。
我不会成亲,也不会娶你。
最后这两句,对着一个娇柔的姑娘家,实在难以启齿。哪怕沈祐心如磐石,也难以出口。只得以目光来表明心意。
少君表妹倒是半点不意外,也没什么被拒绝的恼羞伤心,微笑着说道:“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呀!祐表哥放心,三年以后,你我解除婚约。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
沈祐暗暗松口气,就听少君表妹又说了下去:“还有,荷包里的银子我送了给你,你想怎么用都无妨。不必觉得心虚不安,或是有什么内疚。”
沈祐:“……”
沈祐生平第一次领略了无颜以对的滋味。
那双善解人意的黑眸,笑盈盈地看着他,仿佛洞悉了他所有的困窘:“祐表哥是不是不够花用了?我那里还有……”
“足够了!”沈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还有四千两!”
说完才知自己失言。
奈何覆水难收,说出口的话,想当做没说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少君表妹并未追问那一千两花到哪儿去了,抿唇一笑:“够用就好。如果不够,祐表哥只管告诉我。我那儿还有很多呢!”
沈祐的脑海中忽然飘过沈嘉的那一句:少君表妹真是个大财主啊!
沈祐沉默不语,冯少君也不催促他张口,目光扫了一圈,忽地笑道:“祐表哥,快看那边!”
那边怎么了?
沈祐顺着冯少君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不远处有一株树,树梢上开了一朵鲜花。花蕊金黄,花瓣是浅浅的粉色,在春风中颤颤巍巍。
“那朵花真好看。”少君表妹一脸向往和喜爱:“要是能摘下来就好了,我正好簪在发间。”
沈祐默然片刻,大步走过去,脚下一用力,便上了树,伸手摘下了鲜花。
少年身形矫健,动作流畅,令人赏心悦目。
冯少君抿唇一笑,略略侧过头。
沈祐只得将花簪在她的发间。
不知是花香,还是少女的体香,幽幽地飘进鼻息间。
他其实不喜香气,脂粉香气,檀香沉香什么的,统统不待见。此时这阵清幽的香气,却沁人心脾,一点都不惹人厌。
“祐表哥,”少君表妹笑颜如花,目中含笑,声音既轻柔又娇俏:“谢谢你。”
沈祐心跳骤然快了些,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
耳力灵敏目光犀利的沈祐,竟未察觉到崔元翰和沈嘉就在不远处瞧热闹。
“真没想到,四弟也会摘花讨姑娘家欢心了。”沈嘉唏嘘不已:“还体贴地为少君表妹簪花。”
平日里闷不吭声,原来竟是这般闷骚。
崔元翰看在眼底,也颇为满意,有意无意地套沈嘉的话:“祐表弟平日可曾留意过别的姑娘?”
沈嘉笑道:“别说姑娘了,连个母蚊子从他面前飞过,他都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