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洲知县猛地灵光一现,大惊失色喊道:“不好,怕是朝廷派的人来了,这些灾民又要故技重施抢夺粮食。孙县尉你快带人去阻拦,若是伤到了御史大人,你我如何承担的起责任。”
孙县尉不敢耽搁点了兵士,纵马出了城去。
那边,南宫盛蓉等人正不疾不徐走在官道上。
南宫盛蓉与周小婉全都换上了官兵的服饰,混在官兵里帮忙推着粮草车。
张了旺与肖柏州仍旧穿着官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肖柏州面露忧色似乎有些惶恐不安,情不自禁东张西望。
张了旺轻咳一声提醒道:“肖大人目视前方,莫要露出胆怯之色。”
肖柏州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不再东瞧西看一本正经目视前方而行。
肖柏州望见有一大群人影向这边挪动,也不敢面漏恐色。这四周树木就连树皮都被留有,自然无藏身之处。
这些灾民看来是打算明抢,否则不会不躲不藏迎面而来。
眼看灾民越来越近,肖柏州再忍不住有些慌张道:“张大人……”
张了旺其实亦有些心慌,可嘴里还是镇定安抚道:“不要慌,莫要露怯。”
“啊……”
灾民吆喝着,惊天动地拎着锄头冲了过来。
张了旺与肖柏州勒停了马,马匹有些受惊提着马蹄嘶鸣。
车队停了下来,南宫盛蓉瞄了一眼过来的灾民率先拔出了长剑。
见太女拔了剑,官兵纷纷抽出了佩刀严阵以待。
周小婉硬着头皮握着佩刀,护在南宫盛蓉身旁。
“粮草留下,否则格杀勿论。”
为首的一名灾民,嚣张喊了起来。
张了旺义正言辞怒道:“抢夺官粮,那是掉脑袋的大罪……”
不等张了旺说要,那灾民讥笑打断道:“少说废话,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做个饱死鬼。”
灾民各个眼露精光,直勾勾盯着押运的粮草。更是不怕死的一般,已将张了旺等人团团围住。
遇上不要命的对手,任谁都会心底发怵。
“动手。”
有人一喊,灾民便挥起锄头砸向官兵。
登时乱成一团,马匹惊叫连连。官兵与灾民扭打到了一起,只是因为南宫盛蓉下了令不要伤及灾民性命。
不然以这些训练有素的官兵,怎会只是一味躲避不进攻。
那名郑公子不知何时出现,跳上最前面的粮草车竟然架着粮车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灾民便瞬间聚拢,挡在离去马车的后面防止官兵追赶。
双方就此僵持片刻,待没了郑公子的身影那群灾民便脚底抹油飞也般逃窜离开了。
张了旺心急下了马,肖柏州也随之跟了过去。
张了旺直奔南宫盛蓉身前,弯腰施礼道:“让殿下受惊了。”
南宫盛蓉镇定自若收了长剑,无所谓道:“无妨,按计划继续前进。”
“是。”
这行人重新整装上路,未走多远便迎面遇上赶来的孙县尉。
孙县尉见朝廷这群人安然无恙,下马拜道:“远洲县尉,孙其道拜见御史大人。”
张了旺也不废话,径直命令道:“前面带路速速回城,以防灾民卷土重来。”
孙县尉暗自心想看来灾民已然来过,看样子莫非并未得手。可也不敢耽搁,在前带路速速赶回了城中。
远洲知县安仁杰,看着粮草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情绪激动跪地拜道:“御史大人可算来了,我远洲百姓可算有救了。”
此时孙县尉过来附在安仁杰耳畔,窃窃私语一阵。
安仁杰神情陡变,慌张扫过押运的粮草,顾不得礼数反问道:“御史大人,为何只有这些粮草?”
张了旺淡定回道:“陛下怕粮草再被灾民抢夺,便分批押送,此次送来的只是一部分,过几日子,便会有新的粮草送来。”
安仁杰闻后总算松了口气,这御史大人来了他只听令办事即可。不必再忧愁如何解决灾民之事,如此一想神清气爽脸色也好了许多。
南宫盛蓉安分随在官兵中,暂且不想对远洲知县透漏自己的身份。
这群随行押运的官兵有一半是暗卫,主要负责南宫盛蓉的安全。
南宫盛蓉与周小婉到了知晓衙门,张了旺特意将二人分到了一间房内休整。安仁杰则略备薄酒,在后衙宴请张了旺与肖柏州。
其实远洲封了城粮草蔬菜进不来,哪里还能有什么山珍海味。也不过是烙了几张大饼,煎了几个鸡蛋而已。不过酒水,倒是上好的竹叶青。
肖柏州面对这一桌虽没表现出来什么,只不过也没什么食欲。
张了旺却不同,想到自己清贫为官数十载一直以来吃食简朴。有所感触,不禁对安仁杰有了几分好感。
安仁杰满脸赔笑,有些惭愧道:“特殊时期,实在是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来招呼二位大人了。”
张了旺也不见外,主动拿起一张饼咬了一口,赞道:“这饼味道筋道,安知县不必介怀,本御史知你有难处。”
肖柏州见张了旺吃了起来,也不好不吃拿起一张饼斯斯文文小口用了起来。
安仁杰其实已然饿了快两日,此时闻着食香只觉得是山珍海味诱人无比。强忍着口水,掐了一丁点饼慢慢仔细地嚼了一口。
越嚼ʟᴇxɪ越觉得心酸,想不到当了半辈子官到头来竟会没得吃饿肚皮。
安仁杰两眼泪汪汪,被张了旺看在眼里只当其为人清廉正派。
安仁杰吃了两口,便径直开口询问:“不知御史大人,准备如何应对灾情?”
张了旺也是随性之人,没那么大派头,边吃边回道:“身染瘟疫的灾民是否都留在惠州城内?”
见安仁杰颔首,又问:“城外那群灾民大约有多少,都在何处落脚?”
安仁杰思索片刻,答道:“回大人,大约有一两千人,都在几里外的城隍庙窝着呢。不过我这远洲城都没什么吃的了,那里估计更是没得吃了。”
张了旺闻后眉开眼笑,高深莫测命道:“那撑不过三五日,让你城中的衙役修整好,准备三日后去捉拿这群灾民。”
安仁杰一听急了,忙谏言:“大人,那些灾民如今都不要命了,怕是不好对付……”
“安大人不必担忧,只需让手下做好准备便可。”
安仁杰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如今他只是个听令行事的主。
肖柏州对张了旺说道:“张大人,下官将这些吃食分些与兄弟们。”
肖柏州刻意咬中兄弟们三字,张了旺立刻会意。连他们都只能吃这些,想必下面的人更没的什么好东西吃。
太女殿下扮成官兵只怕吃糠咽菜了,让肖柏州将这些吃食送去些正好。
“好,肖大人快去吧。”
得到准许,肖柏州各端走一盘鸡蛋与烙饼去往太女房内。
张了旺则与安仁杰继续叙话,多了解一些灾民的事情。
第163章
炊烟袅袅, 地火旺盛。
上面架着的一口大铁锅,熬煮着白粥。
虽说是白粥也不算浓稠,毕竟人多粮少。
有人饿急了, 甚至等不及白粥翻腾煮熟, 便催促嚷嚷:“快给我一碗……”
一手伸着破口的粗瓷碗, 一手捂住肚腹更觉得饥饿无比。
煮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名郑公子。
只因之前妇人煮粥时,难免有些人迫不及待。多人争抢食物,大打出手甚至被打得半死。
这郑公子会功夫,一般人打不过其,更何况其为头目。由他亲自煮粥,旁人也不敢轻易造次。
那人催促了几次, 却也不敢动手抢。
这饿急之人什么事做不出, 食人也不是没有过。
那郑公子瞪了一眼那人,训斥道:“说了多少次了,让妇孺先吃,你退后去。”
那人蓬头垢面, 尖嘴猴腮。咂嘴不甘,心里虽有嘀咕,仍旧听令退后。
很快, 一众人井然有序都得了一碗白稀粥。
一位古稀的长者,白发苍苍勾着背拄着手杖过来。
老者一身墨色襕衫,这一群人中也便数他与郑公子干净体面。
那老者走近郑公子身旁,唤道:“少主, 您吃了吗?”
郑公子蹙眉, 有些不悦道:“郑爷爷说了多少遍了,郑家早散了, 唤我南归。”
那老者急忙赔笑,改口:“是是,南归啊,你吃了吗?”
郑南归摇摇头,望着一干二净的铁锅,忧愁道:“这一车粮,也不知能撑几日,抢粮这终究不是办法,朝廷迟早会派人来镇压灾民的。”
郑爷爷一闻,忙劝道:“不如,离开此地……”
“我决计,不会离开。”
郑南归不知为何,猛然盛怒打断,斥责道:“您老难道忘记,曾许诺过什么。”
郑爷爷这古稀之人被一顿训斥,并未有怒色,反倒愧疚道:“是老朽糊涂了,南归,你也多少吃着,不然身子吃不消的。”
郑南归嗯了一声,扫了一眼一众灾民,眼色一沉,心中嘀咕道:“京城终于有人来了。”
夜幕降临,远洲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