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盛蓉领着周小婉,从外面回了衙门。二人穿了粗布麻衣,作普通百姓的打扮。
原来白日,南宫盛蓉去远洲街上,想要了解一下当地真实的民情。
这远洲街上,了无人迹,各家住户都是大门紧闭。
贫民百姓家,听二人是外地口音。只当是混入城内的难民,哪里会理会开门。
更别说那些高门大户,连个应声的都没有。
无功而返,多少有些沮丧。南宫盛蓉入了房,含怒饮了一杯白水。
隐瞒身份,住的自然是寻常下人房,房间不到三丈长。
只有一床通铺,一张破旧的方木桌子。
两个磨损失色的长凳,以及桌上的粗瓷水壶一套。
周小婉不敢多嘴,肚皮却不争气闹腾起来。
她那肚子一叫,勾得南宫盛蓉的腹间,也闹腾起来。
“那个,殿下,小婉去找些吃得来。”
南宫盛蓉随意嗯了一声,周小婉方才走到门口,便有人叩门。
“肖柏州,特来送些吃食。”
肖柏州端着之前的事物,为保守身份不敢唤殿下。其实白日他端着食物来过,只是扑了个空。
此地粮食匮乏,生怕这些吃食被人偷吃了去。
特意将食物带回房内,见太女房内灯亮便前来送食。
周小婉回头瞅了一眼太女殿下,见其示意。这才开了门,顺势接过食物托盘。
早已冷掉的煎鸡蛋,散发出腥味。周小婉抿着嘴,有些担心这些吃食如何让太女入口。
莫说鸡蛋冷掉,那油饼亦是有些发硬。
南宫盛蓉掐了一些油饼尝了一口,只觉得咸膩不好嚼。
“不必担心,我吃得惯。”
南宫盛蓉非常洒脱,撕扯下一大块,痛快咀嚼起来。
并将剩余部分塞到周小婉手里,示意她一起同食。
肖柏州恭恭敬敬候在一旁,压低声音禀报道:“灾民落脚在城外几里的城隍庙,大约有一两千人。”
南宫盛蓉就着水,咽下一口油饼。拧了一下娥眉,有些食不下咽,懒懒回道:“人不少啊,明日到城中寻个地方,看何处能容得下这么些人。”
肖柏州应了声,南宫盛蓉又道:“御史大人呢?”
“与远洲知县用了膳,饮了些酒水,已然歇着了。”
南宫盛蓉满意道:“莫让人看出什么,肖大人速速告退吧!”
肖柏州颔首迅速退到门外,好在这院中住着的,全部是自己人。
张了旺因着巡按御史的身份,被远洲知县特殊对待,安排到自己隔壁的厢房了。
日月交替,两日后已过辰时。
天高云淡,一片静和。
远洲城内,所有兵卒严阵以待。
远洲知县安仁杰,猫在张了旺身后,偷偷向孙县尉使了个眼色。
孙县尉立刻冲张了旺,请示:“御史大人,全城衙役,以及帮闲壮丁,二百人全在此了。”
张了旺瞅了一眼,混在衙役中的太女殿下,这才下令道:“开城门,出发。”
安仁杰摸了摸心口,虽有些胆怯却也不得不,跟着翻身上了马匹。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向几里外的城隍庙行进。
而城隍庙那边粮食有限,自然不会一日三餐。
每日在近午时与黄昏时,有两餐稀粥果腹。
此时两名农妇在煮着稀粥,郑南归也在一旁守着。
郑南归时不时,来回挤动眉峰。也不知是不是近来都吃不饱,觉得有些头晕脑胀。
再看看那两名煮粥的妇人,似乎也有些力不从心。
两人合力勉强搅动锅内的稀粥,稍瘦弱一些的妇人,忽然一松手便瘫坐在地。
郑南归撑起身子,准备亲自去熬粥。
这一动,竟发觉两膝发软。有些踉跄走了两步,方才稳住身子。
郑南归走上前,从妇人手里接过铜勺。这锅粥翻腾着,清香扑鼻勾人馋虫。
郑南归将柴火抽出灭了一些,只留下少许碳粒用于保温。
“粥好了,让大伙过来吃吧!”
郑南归与身旁的农妇言语一声,那农妇嗯了一声,有力无气喊道:“开饭喽,开饭喽……”
郑南归不禁疑惑,问道:“常大嫂莫非是病了,今日为何看着精神不济?”
那姓常的农妇,回道:“也不知怎的,昨日开始,便觉得身上没力气,也没胃口不觉得饿。”
“我也是如此。”另一名农妇附和道。
郑南归猛然发觉不对劲放下铜勺,去察看其他人如何。
可他奔了几步,便觉得头重脚轻,险些栽到地上。
他定了定神放眼看去,只见众人皆瘫靠在地上。
“莫非是中毒?”郑南归有了猜疑,可他又不会医理。
这群人中,也只有郑爷爷会些医术。可他瞅了半天,没瞧见郑爷爷的身影。
郑南归提起一口气,拔出腰间的长剑当作手杖。撑着身子往庙里走,去寻郑ʟᴇxɪ爷爷。
“郑爷爷,郑爷爷……”
郑南归心急如焚喊了两声,待他艰难行到庙门口。瞧见郑爷爷,便躺在庙内的供桌旁。
这城隍庙,本就是个破庙。殿内被收拾干净,供老弱妇孺栖身之用。
纵然里面许多女子,郑南归此刻顾不得礼数,跌跌撞撞冲了进去。
郑爷爷有心无力望着郑南归,拼力挤出几个字:“有人下毒……”
郑南归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问道:“可有解法?”
郑爷爷喘口气,颤颤巍巍摆手,道:“这是软骨散,无色无味,中毒之人不会死,只会全身无力,毫无招架之力,无需解药,不再服用,过个三五日,便会恢复如常。”
郑南归灵光一现,如壶灌顶。方觉那日抢官粮,未免太轻易了些。
庙外,突然传来喧闹声。
有人惊恐大喊:“官府来人了,官府来人了……”
那些妇孺一听,吓得缩成一团,有人绷不住带头哭了起来。
这扰得郑南归更是心烦意乱,可现在众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任人宰割了。
官府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将所有灾民捆绑,押解回远洲城内。
妇孺老弱被带去,城中一处荒废的宅子关押,男子们则被关进了大牢中。
张了旺亲自清点了,从城隍庙拉回的粮食,以及之前被抢的药材。
将账目核对后,让肖柏州请太女殿下过来。
原本远洲知县安仁杰,非要陪在一旁。被张了旺支走,派他去审问灾民,指认出领头之人。
“殿下,之前被抢的药材,少了一大半,那一车粮食,还剩一大半。”
南宫盛蓉身穿铠甲,随肖柏州一入内张了旺便开口禀报。
南宫盛蓉仔细看了眼账目,询问道:“张大人,可是发觉,有何不对之处?”
张了旺颔首,面色严肃道:“这些药材全是治疗瘟疫对症之药,既然用了一大半,说明这群灾民中,有人懂得医理,配药熬制既可治疗瘟疫,又可防患于未然。”
“难怪,这群灾民,无人身染瘟疫。”
南宫盛蓉赞同回道,又瞅了一眼肖柏州命道:“你去盯着安知县,莫要滥用私刑,伤及百姓性命。”
“是,下官这便去。”
肖柏州得令,退了出去。
张了旺立即谏言道:“惠州城,也不知还有活口没有,得速速派人去惠州城内,打探一下。”
南宫盛蓉赞道:“我已让张太医,做好万全准备,让轻功好的暗卫,穿上用药物侵染的衣物,遮掩好口鼻,进入城中打探。”
张了旺听到此处,不由心惊,急道:“莫非,殿下准备以身犯险,亲自入惠州城不成?”
南宫盛蓉没有否认,直言快语道:“你放心,我会在城外等候,与张太医在城外熬煮汤药,若城中有人生还,便派人送药,若无人生还,打开城门,用汤药清洗全城。”
张了旺一听急忙表态要同去,他身为巡按御史,本就负责此次赈灾之事,岂能置身事外。
第164章
八月二十三, 天清云淡。
军营处处披红装点,裴啸凌的大帐外更是贴满了红喜。
不远处,摆放好拜堂所用桌椅贡品。
军营伙房中烟雾缭绕, 各司其事忙着准备喜宴。
魏子越在自己营帐中, 被几名女将士围着梳妆打扮, 她已着上了朱红嫁衣。
这嫁衣用料,是顶好的云锦。盘领处是苏绣金丝的祥云,寓意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