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肩头一颤,愕然仰首迎上仙姿玉容,不甘道:“说到底,殿下仍是将我,当成了永诚王的替身。”
他随之眼神一寒,身随心动骤然起身,不屈不服正色道:“恕齐麟不知好歹,我齐麟绝不会做他人替身,告辞。”
言毕,愤然拂袖离去。
南宫盛蓉却不恼怒,反而捧腹大笑:“我就喜欢,你这威武不能屈的劲,呵呵……”
这时,魏子良冲进来,见太女开怀大笑,怒不可歇道:“殿下,你清醒些,他不是晏天,他是齐麟,齐麟,青州郡齐麟……”
姜栋追进来,却听南宫盛蓉命他将房门关上。
南宫盛蓉上前,扯住魏子良衣袖,声色动容克制低声道:“子良哥,他是,他是他啊,你看不出来吗?”
魏子良茫然不解还未开口,闻见姜栋声色颤抖抢先道:“真的是他?殿下,你今日不是说,不是吗?”
南宫盛蓉颔首一笑,姜栋瞠目结舌追问:“当,当真?”
南宫盛蓉敛容收色,郑重其事道:“务必记住,他是齐麟。”
魏子良仍旧不明所以,只觉姜栋二人在打哑谜。
姜栋立时热泪盈眶,对上魏子良疑惑不解的双眸,继而俯首附耳低语几句。
魏子良眉峰挑动,难以置信道:“当当真,这可开不得玩笑。”
见二人同时郑重颔首,魏子良双腿一软瘫坐到椅上。继而慌乱不已,对太女嘱咐道:“殿下,快回宫去,莫让旁人察觉什么,再殃及到他了。”
魏子良言毕,语无伦次,又道:“不不,不能回,陛下让我作陪,为你挑选可ʟᴇxɪ心人,这这这,他,他怎么就是他,得,从长计议。”
南宫盛蓉伸手轻拍魏子良肩头,承诺道:“子良哥,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陛下那边我自有办法。你务必要帮我,不能让他与别的女子成亲。”
魏子良捏着折扇,仍旧难以平复心神,恍惚应道:“这可如何是好,除非让他重新对殿下倾心。”
魏子良实则懊悔不已,他生怕齐麟对太女有非分之想恐吓其,凡事想要做驸马之人全部死于非命。
一语惊醒梦中人,南宫盛蓉登时顿悟。
玉晏天不记得过往,她今日此番举动定然让对方觉得,她是那水性杨花的女子。
姜栋左思右想,自言自语道:“可齐麟方才,怒气冲冲离开,只怕不肯再见你我等人。”
魏子良心神归位,拍手赞道:“你这呆子,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哈哈,殿下,先回宫去,我定会让他主动去见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第211章
残月萧索, 临窗望月。
齐麟看似慵懒赏月,实则心潮起伏耿耿于怀今夜之事。
“永诚王,玉晏天。”齐麟喃喃自语, 太女殿下今日的一颦一笑, 着实令他费解。
从横眉怒对, 到柔情蜜意,他实在琢磨不通这个太女殿下究竟要做何。
他如今对于容貌与永诚王相似,介怀更甚。
房门开启,他的书童推门而入。
“二公子,打听清楚了,听说那位永诚王是前年腊月,得了急症暴毙而亡。”书童憨厚, 如实告知。
齐麟关上窗扇, 回身问道:“可有打听到,大公子这两年在宫中,究竟过得如何?”
书童一板一眼回道:“这京城中的人都说,东宫里的三位奉仪, 压根不受太女待见,若非是圣上亲选的人,早便被太女赶出宫门去了。大公子的日子, 大约是不好过。”
齐麟自行斟茶抿了一口,随意道:“好了,夜深了,下去歇着吧。”
书童应声告退, 将房门带上。
齐麟捏着眉心似乎有些痛楚, 与大哥齐辕的点点滴滴毫无印象。
父亲只说他是重病昏厥时,伤到了脑子才会将从前的过往忘记。
自从来到京城, 明明与那些人初次相见,却又有一见如故的熟悉之感。
可唯独对太女殿下,每每相对他只觉惴惴不安。
仿若有何忧虑压在心头,却又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他伸手一挥将烛火熄灭,上了床榻入睡。
日月不歇,端午佳节。
路上行人稀少,大约皆去了城郊祈福去了。
客栈内,书童端了一盘粽子入了房。
“二公子,不如让,阿松陪您出去,散散心如何?”书童将盘子放下,兴致勃勃提议。
齐麟身着豆青色襴衫,倚窗而立,手持书籍阅览。闻声将书籍放下,打趣笑道:“公子我看,是你自己,想出去游玩吧,扯上公子我作何。”
书童抓耳挠腮,憨笑:“就知道瞒不住二公子,来京城都快半载了,也未四处好生逛逛。”
“行,今日,便放你一日假,不必守着伺候本公子了。”说话间,齐麟从荷包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书童,又温和笑道:“拿去吧,省着些花。”
书童接住银子,欢天喜地到了谢,告退离去。
少倾,房外有人叩门。
“魏公子?”齐麟开门诧异,那日不欢而散,今日这魏子良登门作何。
魏子良捏着折扇,知齐麟是玉晏天后,此刻相对不自觉有些拘谨,一本正经作揖道:“齐麟公子,魏某为那日的鲁莽之言道歉。”
齐麟早已无所谓,平和笑道:“魏公子不必介怀,齐麟并未放在心上。反倒羡慕魏公子,与永诚王之间的兄弟之情。”
“你,真这么想?”魏子良喜笑颜开,心道:“玉晏天,算你有良心。”
齐麟颔首轻笑,魏子良一挥折扇,神神秘秘道:“今日我来,想请齐麟公子去个地方,不知齐公子可否赏脸?”
齐麟暗自思量,终究在京城绕不开这些人。不如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齐麟应下,关门随魏子良而去。
余霞成绮,暮风柔情。
护城河,入目波光粼粼。一艘花船,渐移渐近到了岸边。
岸边埠头,齐麟衣袂飘飘微微愣神,随后与魏子良一同上了花船。
船舱内,空无一人。
齐麟透过轩窗向外窥探,那船夫竟是姜栋将军。
魏子良指着一桌美味佳肴,笑道:“齐麟公子请入座。”
齐麟倒也不客气落座,主动为魏子良斟酒,开门见山道:“魏公子,邀齐某来此作何?”
“听说齐麟与林大人的千金,两情相悦,不知真假?”魏子良也为齐麟斟了酒。
齐麟坦坦荡荡道:“我与林女郎只是同僚罢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已婉拒了这门亲事。”
魏子良暗自心中叫好,嘴上故意惋惜道:“可惜了,林女郎乃是名门闺秀,也算是女中丈夫,这门亲事不成,倒真是可惜了。”
齐麟若有所思抿了一口酒,直截了当道:“魏公子,为何如此关心,齐某的亲事?”
魏子良早有说辞,不紧不慢道:“魏某与齐公子倾盖如故,更是年纪相仿,旁人早便娶妻生子,齐公子一表人才,魏某自然希望齐公子,可以有一段好的姻缘。”
齐麟放在酒樽,神情忽然严肃,问道:“魏公子,一向不喜齐某,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魏子良不动声色腹诽:玉晏天,你果然还是不好糊弄,幸而有备而来。
魏子良扶额做出一副悲痛状,伤感道:“齐麟公子也知自己与永诚王容貌相似,永诚王去了,可怜太女殿下整日以泪洗面,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又岂能坐视不管,魏某今日是想求齐公子一件事。”
魏子良生怕哭不出来,一咬牙用尽全力暗掐一把大腿根,疼得龇牙咧嘴,哽咽道:“哎,过几日便是永诚王的生辰,太女殿下又要哀思如潮,病上好几日。我是想让齐公子,在那日假扮永诚王还魂托梦,让太女殿下莫再消沉下去。”
魏子良生怕齐麟看出端倪,捂住脸嚎啕两声。
齐麟沉了眼眸温和尽失,断然拒绝道:“魏公子,我是齐麟,不是他人的替代品。”愤然起身,似要离去。
魏子良收起了悲色,转而故意阴狠威胁道:“齐公子,你要为你大哥考虑考虑,还有你齐家的兴衰,想必令堂拒绝林家这门婚事,只怕是瞧不上林家,想让齐麟公子攀更高的枝头。”
魏子良所言,齐麟一早便有猜测。
从他得知自己的容貌与永诚王相似,父亲拒绝林家的婚事更让他确定。
或是父亲眼里,齐家的荣耀更为重要。
齐麟望向轩窗外,红霞漫天。灿烂辉煌,依旧是过眼云烟留不住。
“我原以为到了京城,便可逍遥自在,到了,终究还是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
齐麟眼神落寞,背影孤寂,愁红怨绿的悲凉不言而喻。
魏子良心中愧疚,不论他是齐麟或是玉晏天,终究逃不掉命运使然。
魏子良硬着心肠,冷冰冰道:“离五月初八,还有两日,魏某等着齐麟公子的好消息。”
魏子良行到甲板上,知会姜栋返航。
姜栋卖力摇撸,嘴里抱怨道:“子良,你与晏天说什么,我为何看着他,有种茕茕孑立之感。”
魏子良慌张虚了一声,嘱咐道:“呆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姜栋难得十分配合不再言语,不久花船靠了岸。
夜色将至,晚风飞扬忽而急躁。扯动齐麟的衣袖,似在催促他离去。
齐麟踏上埠头,回身目光如炬,冲魏子良正色道:“我答应你,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魏子良忍住喜色,高傲颔首回应。
齐麟面容一敛,恢复温文尔雅的模样,稳若泰山抬足潇洒离去。
姜栋出神望着齐麟的背影,后知后觉道:“你觉不觉得,他在扮齐麟?”
目的达到,魏子良舒了口气,方敢嬉皮笑脸回道:“本来便不是,也苦了他了。”
姜栋取下斗笠,忧心忡忡道:“但愿你的主意管用。”
魏子良神色立时正经,感慨道:“我曾听闻,若人身患离魂症,是丢了三魂六魄中的地魂,前尘过往皆不记得。或许如此,他便不会那么痛苦。”
姜栋似懂非懂,亦叹道:“我只希望,他平安无事,记不得不重要,于我而言他活着最重要。”
“你我不谋不合,若他一家三口团聚相守,便再无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