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夜至天黑,齐ʟᴇxɪ麟的身影隐入夜色无踪。
五月初八,斜阳坠山。
城中,公主府如今的太女府。
南宫盛蓉身着藤色广袖合欢襕裙,清丽雅致。
她怅然不乐,行至池塘凉亭中。
从天青白日,至落日余晖,仍未见有玉晏天(齐麟)出现。
天际云涌翻腾,吞没残阳,一场烟雨将至。
细雨随风而至,池中锦鲤欢腾相迎。
风雨收色,墨夜提前而至。
太女府的宫人,已然掌灯挂上朱红灯笼。
魏子良与姜栋在太女府正门口,踱步不安。
“莫非他变卦,想要爽约?”魏子良耐性全无,举着折扇直掌手心。
暮雨蒙蒙,姜栋望天兴叹:“哎,只是可怜了殿下,空欢喜一场。”
魏子良张望见远远过来一人,欣喜若狂道:“你看,那,是不是他?”
姜栋定眼相看,天青色油纸伞不徐不疾渐近。
纸伞下,恍如隔世的豆青色襴衫。
魏子良心潮澎湃,笑道:“他终于,还是来了。”
“晏,晏天……”姜栋忍不住脱口而出,惊得魏子良变脸,喝道:“切记,是齐麟。”
姜栋慌张捂嘴,连连颔首。
二人怔怔凝着齐麟踏阶而上,纸伞仰起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与昔日一般无二。
魏子良手上一抖,折扇险着脱手。死咬着下唇,生怕如姜栋那般唤出“晏天”。
齐麟行到二人面前,淡漠冲魏子良道:“子良,殿下呢?”
魏子良愕然瞠目,唇瓣颤栗一时难语。
齐麟转而看向姜栋,冷冷道:“阿栋,太女殿下呢?”
姜栋亦是难以置信,支支吾吾道:“你,你,唤,唤我什么?”
魏子良心惊肉跳,更是悲喜交加,哽咽道:“你,你都想起来了?”
齐麟一瞬清冷不在,诡异一笑。
第212章
天昏地暗, 夜雨清润。
南宫盛蓉瞥见一抹豆青色,从容淡定撑伞而来。
陡然间余晖重见天地,归霞如血。
一时淡烟疏雨, 镜花水月般不真切。
无人相拦, 齐麟径直入了凉亭中。
他收了纸伞, 唇角噙着几分轻狂笑意。
南宫盛蓉痴痴凝望,不敢轻易言语。
齐麟的笑意忽而邪魅,欺身到她身前。
措手不及间,齐麟伸手揽住纤腰,将她勾入怀中。
只见齐麟俯首在她耳畔,玩味轻笑:“蓉儿,让你久等了。”
南宫盛蓉冷淡低嗯一声, 她心知肚明齐麟答应了魏子良什么。
蓦然有种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的矛盾。
齐麟拥紧她,调笑道:“殿下,莫非是我扮得不够像,假的真不了, 真的假不了,又何必,惦记着那个死人呢。”
听着言语狂傲不屑, 南宫盛蓉不由蹙眉,自然深知齐麟心中有怨。
他明明便是本尊,可她又不能如实相告。
过往的不堪,他既忘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齐麟, 你是齐麟, 你是你,他是他, 孤分辨得很清楚。”
她伸手想要抱他,齐麟却猛地松手后退几步。
他一瞬怒目切齿,愤恨不平道:“太女殿下,我究竟是谁,是齐麟,还是玉晏天?”
南宫盛蓉心神一颤,莫非齐麟发觉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她不敢冒然相答,顾左右而言其他,柔声细语哄道:“今日是你生辰,你有何心愿?”
薄暮蒙蒙,不见清月,烟雨失态,阴雨潺潺。
烛光映在齐麟阴郁的面上,他启唇咄咄逼人,质问道:“殿下,回答我,我究竟是齐麟,还是玉晏天?”
南宫盛蓉无奈叹道:“你都知晓些什么?”
齐麟登时痛苦不堪扶额,恨恨道:“正因为,什么都不知晓,更令人终日惶恐不安。我以为我是齐麟,可我没有齐麟的半分记忆。若我是玉晏天,为何亦是什么都不记得。那二人既然不肯说,那便由殿下亲口来说。我,究竟是谁?”
齐麟咬重“是谁”两字,寒目瞥见仓皇撑伞而来的魏子良二人。
齐麟不依不饶,盛气凌人冲二人喊道:“既然你们都在此,谁能与我说句实话。”
方才在太女府门口,齐麟使诈姜栋二人不备,直言:“晏天,你总算恢复记忆了。”
电闪雷鸣,震天动地。
一道红雷劈落,池塘岸边的柳树轰然倒地。
天火燃树,暴雨灭之。
“哈哈哈哈……”齐麟仰天长啸,悲笑几声,道:“原来,我真是他。”
三人默不出声无法作答,在齐麟看来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谜底再清楚不过了。
南宫盛蓉抢上前,扑进齐麟怀中,咬紧牙关努力镇定,安抚道:“不论你是谁,我们这些人,都是真心实意对你,绝不会伤害于你。”
齐麟身躯颤栗,眼中猩红,几近冲冠眦裂,发狂推开南宫盛蓉,声嘶力竭道:“那殿下说,我,为何会死?”
这时,魏子良与姜栋愁眉不展对视一眼,上前想要稳住齐麟。
“齐麟,不,那个,你冷静一点,听我们解释一二。”
魏子良心急如焚,始料未及今日会是此番光景。
姜栋虽然笨嘴拙舌,但不管不顾抱住齐麟(玉晏天),心疼道:“我,我知道你难受。你出事后,我们这些人心中的痛楚,半分都不比你少。尤其是太女殿下,她那时身怀六甲……”
玉晏天痛楚闭目,滴落一行清泪。
电火石光间睁眸,他傲睨万物般吩咐道:“阿栋,你让开。”
姜栋心惊诧异,不知此时的玉晏天究竟有没有恢复记忆。
犹豫不决中,被玉晏天推开。
玉晏天一步一步逼向南宫盛蓉,眼神寒厉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哀而不伤道:“即便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可我见不得你哭,大约我至死都未怨过你,今日真相大白,你我不必再形同陌路。”
忽而玉晏天将南宫盛蓉拥进怀中,嘲讽哽咽道:“没想到昔日的我,竟如此无能,撇下你孤儿寡母,苟活于世。”
魏子良拉上姜栋将走,想要玉晏天与太女二人独处。
玉晏天垂首凝着,无声垂泪的南宫盛蓉,转而看向魏子良,谢道:“子良,谢谢你,我从魏侍郎那里听说,你入仕为官全然是为了我。”
继而侧目又对姜栋,谢道:“阿栋,也要谢你,替我守着妻儿。”
此情此景,二人闻声堂堂七尺男儿皆忍不住潸然泪下。
南宫盛蓉忍住哭声,问道:“你,全都想起来了,对不对?”
玉晏天缓缓摇首,如实道:“没有,从前的记忆,我是当真记不得了。”
魏子良抹泪自圆其说,喜道:“不记得便不记得吧,从今以后你记住,我魏子良是你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便可。”
“还有我,姜栋。”姜栋信誓旦旦,伸手向玉晏天。
玉晏天立刻会意,抬手与他双掌击握。
魏子良不甘示弱,也伸手与二人相握。
飘风急雨,树枝摇曳不定。
凉亭中的四人舒眉展眼,相视而笑。
未几,夜雨平和。
玉晏天独自撑伞出了凉亭,雨雾中仿若魂去若隐若现。
凉亭中,南宫盛蓉望着背影远去,忧愁叹气。
魏子良亦是跟着唉声叹气,唯独姜栋喜不自胜。闻此,不解问道:“晏天他,什么都知晓了,日后不必再与他假模假式,你二人为何忧愁啊?”
魏子良白了一眼姜栋,解释道:“若是你,陡然知晓一切真相,你会如何?”
姜栋直言快语道:“若是我,当然会欢天喜地,有妻儿有挚友,岂有不悦之理。”
南宫盛蓉惴惴不安道:“莫要以己度人,我等都不是他。他猝然知晓一切,总归要时间自渡自愈。”
她言此,不禁寒心酸鼻道:“他不记得前尘往事,如今的他,也不知会如何抉择。”
魏子良眼神凝重,反问太女:“敢问殿下,若晏天心生怨恨,你也知道他是宁愿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陛下与他之间,你当真会选晏天?”
天际炸雷又起,电火石光间,她眼神坚决颔首道:“这世上再无玉晏天,他是齐麟。”
南宫盛蓉猛地回身,向姜栋下跪,求道:“我有一事要做,求姜栋哥帮我。”
魏子良虽有惊愕却纹丝不动,而姜栋手足无措慌张俯身相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