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我主动请求陛下放我离宫,可陛下交与我一项密任,未有个三年五载怕是完不成,所以陛下不希望我与公主继续纠缠不休。”
以南宫盛蓉对她父皇的了解,玉晏天所言应当假不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在这东山城,待上个三年五载吗?”
南宫盛蓉皱起眉头,这时间着实有些久。
可玉晏天冷冷回道:“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也或许是一辈子,毕竟这里是我的故乡。我的话公主可明白,公主速速回京陛下方能安心,至于你我,若有缘自会再见,若无缘,那便相忘于天涯各自安好吧!”
“我不走,父皇他远在京城,他又能拿我怎么办。”
南宫盛蓉倔强俯下身子,添了把纸钱焚烧,黑烟腾起随风而逝。
“母亲大人,你要替儿媳做主,你这儿子总欺负于我……”
说着哽咽难言倒不像是装得,其实是方才的黑烟呛了眼。
玉晏天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将南宫盛蓉拥入怀里,叹口气:“我答应你,三年之内定会完成陛下所交代之事。”
南宫盛蓉不乐意冷哼:“不行,三年太久了,本公主等不了。”
玉晏天沉默不语,南宫盛蓉这才想起询问:“我父皇究竟要你作何,要花那么久时间。”
玉晏天如同夫子考学子般,问她:“如今陛下最忧心什么?”
南宫盛蓉眼波流转不假思索答道:“当然是担心裴啸凌会造反了。”
“那公主觉得裴啸凌会不会造反?”
玉晏天这一问,南宫盛蓉怔住深思,许久方才摇头:“我看不出来,若说他会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机会,若说不会他此次胆大妄为的截杀,未免太张狂了。”
玉晏天闻后满意夸道:“公主确实有长进了,孺子可教也。”
第56章
放眼望见, 大小不一的麦田遍布整个郊外。
渐黄的麦穗如步摇般随风摇曳,不久又是一个丰收之季。
玉晏天指着东边方向,耐心讲解:“此去东边边疆大营不足五百里, 裴啸凌快则一天慢则一天一夜便可回到军营。公主再看那田地, 东山城是边疆大军的军粮补给地, 每年这里一半的收成全部送往军营,再加上陛下命各州各县每年送来的军饷,按道理来说足以养活边疆大军。可军饷年年送年年亏损不足,公主觉得钱粮都去了哪里?”
南宫盛蓉咬着唇拧着峨眉,忽然灵光一现气愤怒道:“这所有军饷都会经过东山城,肯定是被城中县官克扣了,中饱私囊全进了贪~官的腰包里。”
玉晏天满意颔首:“我这个巡按监察御史的首要任务便是拿到中饱私囊的证据, 比如秘密账本之类。继而查办了贪~官污吏, 陛下再委任可信之人到此接管。”
南宫盛蓉满眼自信只觉得这有何难得,直接抄家一搜不就得了。
玉晏天忍不住敲了敲南宫盛蓉的脑门,笑道:“彭知县在此为官十六载,年年账目明细都毫无破绽, 岂是能随随便便让你搜到证据。”
南宫盛蓉吐了吐舌头,不满道:“我不管,查个案而已, 上次那么大的案子你只花了一日,这次本公主限你三日之内找到证据查明一切。”
“微臣又不是大罗神仙神通广大,那次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玉晏天见冥纸燃烧殆尽,收拾一下拎起食盒说道:“微臣, 先送公主回去。”
南宫盛蓉恭恭敬敬又跪地一拜, 道:“母亲大人,儿媳改日再来祭拜您。”
玉晏天宠溺一笑, 打趣道:“公主就不怕午夜梦回,我母亲来找你。”
霎时一阵凉风袭来,焚烧的灰烬盘旋而起。
南宫盛蓉一个激灵,扑进了玉晏天怀里。
闭着眼十分害怕道:“母亲大人自己来找儿媳便好,千万不要带其他冤魂野鬼……”
玉晏天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安抚道:“好了,我收回方才的话,你莫要怕了。”
南宫盛蓉只是佯装害怕,就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可能害怕。
她撅着红唇绷着脸,仰起头盯着玉晏天的下颌,故作畏惧道:“不行,我还是害怕,若是……”
玉晏天垂首想一问究竟,可一低头与公主的娇唇触碰到一起。
电火石光的悸动涌上心头,二人自然而然唇齿交融。
午日当头,也不知是暮春天燥,还是方才情韵未散。
公主在马车内ʟᴇxɪ哼着小曲桃腮粉面,玉晏天眉宇轻扬春风满面。
玉晏天将公主送回太傅府,便去了城中驿站。
将曹勇郎将一行四个禁卫,假装招进玉府的家丁负责看守裴大国。
其余四人仍留在驿站,拦截信件。
这宫中禁卫郎将不少,裴大国也不是人人都熟识。裴大国并不识得曹勇,倒少了不少麻烦。
四个禁卫全部换成玉府家丁的装扮,分成两队轮流看守。
今日先由曹勇与另外一个禁卫在月洞门外看守,玉晏天独自进去会一会裴大国。
东厢房内,白浪按照李太医的吩咐正在为裴大国艾灸腿部。
见玉晏天进来,裴大国眼神一暗说话似乎比昨日又利落了些,冷笑道:“玉,侯爷,老夫,当,当初当真是小看了,你的本事。”
玉晏天闻着屋内充斥的艾灸烟味,蹙眉忍耐不屑回道:“彼此彼此,裴国老不也是深藏不露,徐国舅不过是替裴国老顶罪罢了。”
裴大国闻后嘴角不自觉抽搐,那斜眼有些惊慌失措磕磕巴巴道:“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玉晏天沉着应道:“裴国老不会当真以为,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吧。”
裴大国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抬起手臂颤颤巍巍指着玉晏天,难以置信道:“不,可能,老,老夫做得天衣无缝……”
玉晏天嗤鼻冷哼:“聂云是咬出了徐国舅,那也不过是裴国老的一石三鸟之计。”
“啊……”
白浪一时失手,滚烫的艾灸灰烬落在裴大国的肌肤上,痛得裴大国面目狰狞。
白浪急忙帮裴大国清理烫伤,嘴里想要赔不是,开口只说了两个字:“裴国……”
便被裴大国抬着仍不利索,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胳臂乱抡了一通。
饶是白浪那黝黑的脸,也被打得有些发红。
玉晏天冷眼凝着裴大国,心知肚明裴大国是拿白浪撒气。
裴大国气喘吁吁停下手,身子瘫靠在软枕上,指桑骂槐结结巴巴道:“虎,虎落平阳,被被犬欺……”
玉晏天冷淡从容,并无半分不悦。
看着半跪在床榻前眼含愠怒的白浪,军令如山也只能唯命是从逆来顺受。
“看来裴国老今日没有兴趣与本侯交谈下去,那本侯改日再来。”
玉晏天回身去往裴泫铭房内,李太医这几日胆战心惊难得松散下来。
竟未察觉有人进来,半靠在床榻边托腮打盹。
床榻上的裴泫铭,面色有了血色。
也不似昨日那般高热急喘,呼吸均匀睡得极熟。
李太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清来人慌张起身行礼。
玉晏天食指嘘声示意李太医小声,李太医拱手压着声音谨慎道:“今早醒了,服了药又昏昏沉沉睡了好几个时辰了,伤势精心养着不会有大碍了。”
玉晏天面露满意,客套道:“劳李太医继续费心了。”
“理应如此,侯爷不必客气。”
李太医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交与玉晏天,求道:“这是下官写与京城家人书信,还劳请侯爷帮忙送出去,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家中亲人盼着平安书信呢。”
玉晏天接过书信发现书信并未封口,看来这李太医也不是愚笨之人。
既未封口证明不怕玉晏天察看,也证明其确实衷心听命于玉晏天。
玉晏天接过书信应下了,便出了这几人的住处。
出了月洞门没多远,碰上了刘管家。
“侯爷,彭知县来了,说是要见裴国老,公爷让您去正堂会客。”
玉国公并不想应付彭知县,刘管家来报后他命其来通知玉晏天到正堂去见客。
玉晏天早便料到这彭知县登门拜访,不想来得如此勤快。
前日去蓬莱客栈又是送礼送药,今日又登门拜访。
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与裴大国之间的关系一般。
玉晏天到正堂后,发现今日彭知县并未穿官服,而是一身常见的褐色长袍。
看来今日,彭知县是以裴大国门生的身份登门拜访。
“彭远山,见过玉侯爷。”
玉晏天挥袖客套免礼,明知故问道:“不知彭知县,今日来玉府找本侯何事?”
彭知县赔笑道:“下官与裴国老多年未见,想叙一叙旧,侯爷不会不给下官这个薄面吧?”
刘管家端上来茶水,为二人各自奉上一杯。
彭知县接过茶杯直接放置桌面,直盯着玉晏天等待其开口。
玉晏天抿着茶,凝眉故作为难道:“彭知县也知道裴国老身子欠安,更何况他的孙子卧病在榻,本侯方从裴国老那边过来,他老人家正发着火呢,大约是不会见客,当然,彭知县与裴国老是旧识,或许例外,那……”
玉晏天刻意微微停顿,暗观彭知县的反应。
只见彭知县又端起茶杯放在唇边用了一口,皱着眉似乎觉得茶不合口味。
“可是茶不合彭知县的口味,不知彭知县平日里喜欢喝什么茶?”
玉晏天不动声色岔开话题询问,彭知县随口回道:“下官喝惯了碧螺春,其他茶入不了口了。”
玉府这茶是上好的五两一斤的铁观音,普通人家自是喝不起。
可彭知县一个七品官,每月的月俸十几两纹银,竟喝得起十两一斤的碧螺春。
看来彭知县这些年过得相当滋润,也不过百姓常言道地方知县赛过土皇帝。
玉晏天饶有兴趣附和道:“哦,是吗?本侯也喜欢碧螺春,今日是本侯招待不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