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勤冷冷一哼,“长安,吃菜吧。男人说话,你别管。”
帝千傲为爱妻夹了些清淡的淮山,盛了些龙骨汤端至跟前,将金丝汤匙递到她手里,温声道:“在娘家跟前就别为我说话了。你只记下我的澄清就好了。专门解释给你听的。不让你带着疑问离开。”
洛长安心中一暖,拿起汤匙对付碗里的淮山,原来他安排小宴是为了澄清她对他的误解,这半年他承受了太多人的非议。
帝千傲只抿唇笑着,并不辩驳刘勤,也并无怪责之意,只又笑道:“爵爷真性情,朕既然请你来,你要说些什么话早在预想之中。只还有一件事情,再与你澄清一下,小东西在画舫上遭遇火灾,朕请国法师,将她香魂锁在画舫内,不是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是舍不得她魂飞魄散,流落在时江。你误会了。”
洛长安听着自己曾经怪责帝君的事情一件一件大白,竟越发的心疼不舍起来,帝君...
刘勤一震,刚想询问那腕子上的白绸是不是镇鬼的,便被洛长安以手压在了手臂上,龙威,不可一再忤逆,帝君做得已经到了极致了。
洛长安缓缓道:“哥,不说了。”
刘勤见妹妹阻拦,也不再违背她的意思,便立起身来,对洛长安颔首道:“哥去宣武门等你。帝君,刘勤先行告退。”
说着,刘勤对帝君行了一个生分的大礼。
帝千傲颔首,“去吧。”
刘勤便握了折扇先行离去了。
秋风将东宫院内的桂花吹落,点点花瓣落在了帝后的发丝,划过了二人的眉心和眼尾,余香留长。
“这满园的桂花,皇后,喜欢吗?”帝千傲轻声询问着。
洛长安抬起手,接了几片桂花瓣,点了点头,“回来第一天,我就在想,往后离了皇宫,也忘不掉这满园的桂花香。”
更忘不掉,那愿意为我种下满园桂树的男人。
帝千傲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从没有想过,占有欲如此强烈的自己,会忍痛递出和离书,原以为把她握在手中便是最好的保护,现下看起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危险的存在,将她攥得越紧,反而为她招致灾难。
“随朕回屋吧。”帝千傲轻声道:“把东西给你。”
第403章 满月
洛长安起身,缓缓地步至屋内。
帝千傲在她后面,也进了屋内,他坐在椅上,拉了一张椅子放在他对面,他拍了拍那椅子扶手,而后对洛长安道:“坐吧。”
洛长安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帝千傲将双手扶在她身侧扶手,猛地将她身下椅子拉近他的身边,她惊慌之下抬起头来,他的薄唇就在她的额心,她的心漏了一拍。
“刚才在你兄长面前,胳膊肘往外拐,护着你丈夫。受用的很。”
洛长安红着面颊低下头来,“现在是前夫了……”
“前妻,新鲜。”他半笑着。
洛长安垂着下颌,她真觉得他挺会的,每个字都意义丰富。唉。
帝千傲俯下头,打量着她可爱的耳尖,鼻翼,以及红唇,还有她起伏的胸口,在两人渐紧的呼吸声里,他微微后退,而后自袖中掏出了和离书,放在桌面上,轻轻推到了洛长安的面前,“和离一事,只你与朕知晓。便不告诉旁人了。国婚,需要普天同庆。和离,不需要大肆宣告。收下吧,皇后,自由了。”
自由。
洛长安颤着手将和离书握在手中,心中竟钻心般疼痛,他从没有对她松手过,从来都是她任性逃跑,从始至终他都是那个控制欲极强的他,她原以为无论如何,他都会控制着她,然,这是第一次他...放了她。
滋味一点都不好。
他不要她了。
她感觉心痛到窒息了。
帝千傲见她将和离书拿在了手里,他喉间有些腥咸,望着她,抿唇了一丝笑意,一句‘能不能把和离书还我啊’差点出口,到底紧攥着手至骨节泛白,压下了,薄唇也没有了颜色,到底没压住,倏地攥了她手腕,将她拉近了,“会改嫁吗。”
洛长安摇摇头,“您动过的,没人敢娶的。大家都惜命。我不过换个地方终老罢了。”
“若有不怕死的呢。不怕死的人不少。前有护国公,萧先生,后面只怕还有。”帝千傲知道的就有一个,沈爱卿,朕等着呢,她被雪藏那半年,他等着盘问,等的都心急了,沈先生乐见他们和离,得纵着!他又问:“会改嫁吗。”
“不会改嫁。”洛长安轻声道:“不会。”
帝千傲缓缓地颔首。
“我哥在宣武门等着我,我去收拾一下。”洛长安说着,便立起身来,他的手臂仍圈在她身侧椅子扶手,见她立了起来。
他便手拿开让了路去,但腿仍挡着她的路,总归他动作之间,并不配合,如怄气的孩子,揪着眉心给她多处为难。
洛长安将椅子往后推了些,擦着他腿出了椅子,他赌气般将她腰间系带拉开了。
洛长安一怔。
帝千傲笑笑道:“不小心挂到你衣带了。不好意思。”
洛长安耳尖有些发热,将衣带系起来,而后便去了衣橱附近。
帝千傲静静地依在画壁上,看着她收拾要带走的东西,越看五脏六腑越不如意,强忍着心底强烈的情愫,陪着笑。
洛长安收拾来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她在乎的也从不是物什,她只摘了凤冠,换了身常服,然后独将那只小雄狮狗抱在怀里,嫣然笑着对帝君说道:“我把它带走了。”
帝千傲颔首,“上回险些被它砸死。带走吧,清净了。”
洛长安点了点头,“好,给它起个名儿吧。叫什么好呢?”
帝千傲和她一起摸着那雄狮幼犬,他们的手在幼犬的皮毛上不经意地接触着,他温声道:“今儿中秋,应个景儿,就叫它‘满月’吧。”
洛长安望了望窗外圆圆的月亮,颔首:“嗯,就叫‘满月’。”
帝千傲将手指自她领口探入,她颈项因他薄凉指腹的触觉而微微地战栗着,他将她颈项中悬着的发结揪了出来,“这发结,就一个,你得了满月。把发结给我吧。”
洛长安抬眼看了看他的面颊,点了点头,“行,发结留给你。”
说着,洛长安将发结从颈项取下来,递到了帝千傲的面前。
帝千傲将发结握在手里,香囊上还有娇妻的体温,他将发结悬在颈项,掩在领口之内,而后又道:“走吧,朕送你去宣武门。”
洛长安便抱着雄狮犬缓缓地朝门踱步。
帝千傲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紧了几步,从后面制住她的腰身,将她连着雄狮犬抱在了怀里,“媳妇儿......叫错了,和离了,就不能叫媳妇儿了。应该是,孩儿他娘。”
洛长安心口猛然一软,回过了身来,晶莹的眼泪已经淌下,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在她鼻息间缭绕着,“帝君,您有何吩咐...请讲。”
“朕想看...”帝千傲望着她面上的凤饰,才说了三个字,便被海胤通传政事的声音打断了。
海胤这时来禀报,“帝君,水路提督来禀报,河道泄洪之事有异变,防洪堤被水冲毁,多处村落被淹,水路提督在御书房求见,十万火急!”
帝千傲肩头一震。
洛长安没听到帝君后面的话,不知他想看什么,心中很可惜,她连忙懂事道:“去忙吧。国事要紧。”
帝千傲眉心拧了拧,随即对洛长安沉声道:“先在东宫等朕片刻,朕必要亲送你到宣武门的。朕尽快忙完便回来,莫要在朕没回来前就走了,不可让朕…抱憾。”
洛长安点了点头,“嗯,我等您!”
帝千傲随即便步出东宫,步入御书房理政。
刘勤在宣武门等待多时,迟迟不见洛长安来宣武门,便进得东宫,催问道:“长安,如何收拾这么久?不是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吗?”
洛长安见兄长来了,便抱着满月说道:“帝君因为有政事去了御书房,他说要亲自送我到宣武门,让我等他。”
“休书都递给你了,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刘勤将妹妹的衣物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行李提在手里,严厉道:“跟哥回家!”
说着,便隔衣拉住了洛长安的手腕,要带她走。
洛长安往后撤,不愿意和刘勤走,“我答应了要等他一会儿的。哥。我没有赖在这里。就等一会儿。”
刘勤非常失望,觉得妹妹没有骨气,他无奈道:“行,等多大会儿?”
“两个时辰吧。他处理国事,没那么快的。”洛长安小声说着。
“两个时辰也叫一会儿?!爹娘知道你被休了还等前夫送你出门,会气得活过来!”刘勤摇着头,“长安啊,真有你的。行,哥跟你一起等。”
洛长安的脸因为羞窘而红透了,但,就是要等帝君!要等!
结果,刘勤便靠在门外宫柱上,抱着手臂干等,宫人来奉茶道:“爵爷吃茶吧。”
刘勤拿衣袖将茶挥去,不耐道:“不必了,粗鄙商人只会牛饮,如此玉杯,折煞了。”
洛长安则坐在屋内椅上等着帝君,抱着满月等了二个时辰,孩子们都睡下了,直到了中夜,帝君也没回来。
刘勤掐着时间,在满两个时辰时,便进得屋内,沉声道:“两个时辰了,可以拿着你的和离书和哥回家了吗?”
洛长安红着眼睛道:“再等一会儿。说过了要等他的。”
“不等了!”刘勤再度隔衣拉住了洛长安的手腕,“走了!”
洛长安往后挣着,哽咽道:“哥...我要再等等他!哥。就等一会儿。”
第404章 把握不住度
“行吧。”刘勤听到这里就生气了,“我看你是要跟他再来最后一晚上道别,是吧。"
洛长安被说的脸都红透了,“哥你说的难听了。”
刘勤叹气道:“女孩子要自重!那你等吧,和离书拿了,再和他不清不楚,教他笑话你。哥多的就不说了,话只说到这里,明儿再来接你,你今晚上要是把握不住度,我跟你说,你会被他看不起。和离书是分界线!别让哥失望!”
“我没有要和帝君怎样。”洛长安辩解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拿了和离书就后悔了。
刘勤说完,就放开了妹妹的手,深深看了眼洛长安,就走了。
洛长安便坐回椅上,刘勤说的都对,可是她就是发了疯一样想把帝君等到了,她等了一夜,直到黎明,帝君也没有进东宫。
而她,等的时间越久,就越舍不得离开,连自己最在乎的尊严和自爱都不愿意深想了。
她魂不守舍,如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归属感,以前都被他攥在手里,现下,没了方向。
和离后,意识到离不开他,晚了。
直到清早时分,海胤慌里慌张赶来,进门就叫着:“皇后娘娘呢,小桃,皇后娘娘可还在?”
“瞧您老跑的,鞋都快掉了!”小桃迎出殿外,见海胤着急忙慌赶来了,忙说:“娘娘在屋内呢,待了帝君一夜了。眼都没合一下,被爵爷说了不少难听话,到底拿了和离书,多待一刻都显得不庄重了,何况她等了一夜。”
海胤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睡,满脸疲惫之态,他提着衣摆踏入了东宫主殿,对洛长安就躬低了身子,焦急道:“娘娘,帝君眼下还在御书房,只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河道泛滥,淹了二十处村落,帝君正在和水路提督他们商量抢险措施呢。帝君让奴才来给您说,务必让您等着他,不送你至宣武门,他过不去这道坎。”
洛长安连忙说道:“你只去回了他的话,只说我会等着他,会等到他来为止,让他安心国事,万不可因我分心了。”
“好的。”海胤连连点头,“好,奴才马上回去和帝君说。我恐怕帝君天一明就会和众臣去灾区查看险情情况,少说来回得半个多月。娘娘万万沉住气啊。十四年了,他回来了,您走了,他没送您,他那性子,不知成什么样。”
“不管多久,我都等他。”洛长安点头,“你让他安心理政。我不见他回来,是不会离开东宫半步的。”
海胤一径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