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打听道:“海公公,近日御医老往长春宫跑,那边怎么了?贵妃身子不好吗?”
海胤凝她一眼,“帝君可没往那边跑。别瞎问。御医也是太后叫的。说是长春宫主子胃口不好。秋天积食了吧。”
小桃只说:“您老太紧张了。问御医呢,没问帝君……”
海胤领了洛长安的话便回了御书房,便俯在帝千傲耳边将定心丸给帝千傲听下了。
帝千傲听后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稍微落了下来,她顶着世俗压力,顶着刘勤的埋怨也愿意等他,这份心意,他着实看重,说真的,他把握不住度,和离后,反而更浓烈。
翌日,刘勤再度进东宫接洛长安回家,见了面,看洛长安面庞憔悴,显然一夜未睡,便道:“等了一夜,没把人等回来。现下可以走了吗?许是那位昨夜宿在长春宫,把人当你了,没区分出来吧。也可能宿在离书房近的院子,后院里人都像你,在哪宿都类似,那些没毁容的,看着舒服。”
洛长安不知道怎么和兄长解释,只小声道:“帝君昨晚在忙治理河道的事情,一夜在御书房,没过来,清早又去灾区查看了,许是半个月后才能回来。我答应了要等他回来的。”
“长安,这回你要是再拖泥带水,拿了和离书你也赖着不肯走,我跟你讲,你再受你那皇门婆婆的气,再受那帮小妾带来的委屈,哥就不管你了。咎由自取四个字,哥不得不说。”
刘勤实在是心疼妹妹,又很生气妹妹没有骨气,他来接了多少次了,都不肯走。
“哥,他因为河道治理的事情已经焦头烂额了,我不能在他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他。”洛长安坚定道:“反而,哥你忙去筹备些防洪的沙袋,然后...准备善款帮助共度时坚,才是。”
“洛长安!”刘勤觉得妹妹无可救药,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白家的银子没捂热就被妹妹搜刮走了,一门心思的,他气啊,“行,善款我捐!我是纯热心,不是为了帝君。有你哭的时候,哥半月后再来接你,半个月后,哥看看你等来个什么下场!哥不看好你们。哥等着。半个月,不,哥给你二十天!”
洛长安被兄长训斥得垂着头,实在在家长面前抬不起头来。
刘勤走后。洛长安便在东宫又待了二十余天,每天都对帝君思念越发浓厚,每天不舍的情绪也就越浓了,她趁日头好,晒了不少桂花,晒干了装在香囊里,准备带走,念及满园桂花香了,留个念想。
期间和夜鹰、沧淼、秋颜等留宫照顾她的几人一一做了道别。
夜鹰说道:“娘娘,不能不走吗。保护您习惯了,您走了,突然没有人生目标了。”
“保护我算什么人生目标。报效祖国才是人生目标。但是谢谢你这么久以来保护我。”洛长安说着便记起往事了,不由笑道:“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我拉你入伙,去国子监偷宋盼烟的亲笔字帖呢,然后咱俩被帝君逼在书架最后一层,现场抓着,可是太逗了。”
夜鹰听见这话,眼睛也红了,“那时候您还没嫁给帝君呢,大家都还是开心的。算了,属下也该祝您开心。毕竟帝君都肯松手了。”
沧淼则笑笑地说道,“你常服用的那些药,药方子都给你了,往后就按方子吃药,不会出岔子的。”
洛长安点点头,“这些年辛苦你了。神医。”
“倒是不辛苦。突然不用给你当家庭医生了,倒还挺舍不得。你可是我接过的最重的病患了,能让你长命百岁对我来说,是个医术挑战吧。”沧淼笑着道:“至于,只给你看嗓子,不看容颜,是帝君希望你不要以为他介意你的容貌。他说,无论你什么样,他都不介意,你烧成焦炭,他也要。”
洛长安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怕她以为他介意她容貌,才不刻意让沧淼给她看疤痕的,“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云游四海吧。等秋颜和童寒成了亲,我给他们送了大礼,就走了。”沧淼洒脱地笑笑,“咱们这帮人,散伙了。可惜不能来个散伙宴席,就各奔东西了。您和帝君,司良,我,梅姑姑,海胤,往后再难聚了。”
秋颜眼睛红红的,看了看沧淼,没有说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我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也给了神医五两定钱啊。
洛长安眼眶有些涩,随即又和几位熟识的人一一作别,这二日,听说帝君已经由宣武门回宫了,但是仍旧没有踏入东宫。
刘勤又催了洛长安几次,洛长安终于拖延不下去了,终于在刘勤说着:“帝君回来了,也不来见你,你还赖在这里等什么啊!半月没回宫,都清楚肯定是需要在哪里留宿的,不来你这,就是别处!看清楚现实没有!”
洛长安不说话。
刘勤道:“那日我见了沈大人,你猜沈大人玩笑着和我说什么?说男人都一样,妻子管着不自由!为什么这话单和我说啊?指定有原因啊。沈大人近日得眼,红人!知道很多内幕。有人嫌你回来碍事嫌不自由了,哄的你以为是给你自由呢,傻呵呵感激的不得了不吵不闹就走了。”
洛长安叹口气,终于就范了,说道,“明天吧,明天一早你来接我。”
刘勤得了话,便回去了。
小桃给洛长安奉茶的时候说着:“长春宫的长明宫灯正对着您卧房方向,真是碍眼。这两日御医往那边跑的更勤快了。怕不是宋凝要病死了?”
洛长安沉声道:“慎言。”
小桃忙说:“娘娘何必仁慈,那本就是您的东西!病死最好!整个御医院的人都跑去了!”
帝千傲在御书房内静默的坐着,河道治理的事情在下级官员官邸下榻,随班子部署了半个多月,终于暂时平息了,他回宫两三天了,在书房里住了二三天,一直没有去东宫,因为洛长安说过她一定会等他回来送她走。
是不是他不过去东宫,她就不会走啊。
若他一辈子不过去东宫,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走呢。
那他一辈子不过去了。
帝千傲将手支在额头上,不发一言。
海胤躬身上前,“这二十余天爵爷来接娘娘很多次,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说娘娘不自爱,和您不清不楚,说会教您看不起。娘娘硬是等了您二十多天。拿着和离书,她也难做。娘娘到底顶不住爵爷施压,今儿答应了,明儿一早就随爵爷走了。”
帝千傲身形一顿,将手自额心放了下来,手搁在案上。
“......”海胤见状,自觉后退了几步,砰的一声,龙案被帝君掀翻在地,成功完成龙案新都第二掀。
帝千傲在书房枯坐一夜,直到东方泛白。
海胤又道:“帝君,探子来报,说爵爷已经出了爵爷府,来接娘娘回家了。”
帝千傲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摆驾...东宫。”
第405章 思之不得
洛长安昨夜里又是一夜未眠,以前只觉帝君对她的感情浓烈到让她不能理解。
这二十多天,她每每枯坐着不能成寐,脑海里心里思念的都是帝君,才体会到思之不得的心境。
从昨夜烛火燃尽了她亦没有去点上新烛,室内由漆黑渐渐地有了光亮,黎明了。
她将屋内厚重的窗帘拉上,她不希望天亮。
天亮了,兄长就会来接她回家了。
然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实际,天已经亮了。
洛长安靠在窗帘上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走吧。
她从衣袖里,掏出了东宫的备用的大门钥匙,不常用到,左右都有守门的宫人,然有把备用的。她将钥匙搁在了案上,而后抱起‘满月’,回头环顾了一下由于窗帘合起而如傍晚的室内,在这室内,和帝君做了最后半个月的夫妻,满满的回忆。
她眼眶也湿润了。
她摸着满月的皮毛,举步朝门步去。
刘勤应该已经快到宣武门了。
许是由于没有休息好,洛长安觉察到身子不适,有些反胃之感,喉咙紧了紧,喝了几口花茶感觉稍微清爽了一些。
她来到卧房门边,将手放在门把手轻轻拉动,便听一声闷响,门开了,刺眼的朝阳使她微眯了眸子。
原以为会望见院中视野开阔的花园,然开门后,却看到了那眉目如画的...帝君!
“帝君!”在洛长安意识到之前,已经欢喜地唤着他,她的嗓子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已经恢复了些温甜,他嘴角向她弯了弯,她又道:“您来了,帝君。”
帝君将手撑在她的门框,她不晓得他来了多久,但清早起下了些小雨,院子里打落了一地桂花瓣,他衣摆有些湿,许是来的急,鞋跟带到衣摆上的雨水,地上由他衣摆滴了些水迹下去已经积了一小摊,看样子他在门外立了一会儿了。
“是,来了。”帝千傲将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面颊。
洛长安等了二十余天,终于在临出宫前将他等来了,她的心狂跳着,从未如此欢喜过,她关心着:“河道治理的事情都忙完了?听说洪水开始散了。这二日又落雨,但都是些小雨,您不必太担忧了,不会再有大洪的。”
“忙完了。告一段落了。”帝千傲只是深深的注视着她,涩然道:“朕来了两刻钟,敲门难,抬了几次手,都又落下了。”
洛长安颔首,“我是出门难,犹豫了很久,才出门。早知您在外面,我就早些开门了。”
帝千傲试着解释,但真假自知,“我前二三日就回宫了,左右有事,没能过来。不是...故意拖着不来。”
洛长安颔首,“我明白。”
“昨夜没睡好吗,洛长安。”
“昨夜没睡。”洛长安实话实说,“您也没睡好?您眼底有些血丝。”
“朕也一宿没睡。”
帝千傲颇为憔悴,他将龙靴逼入屋内,四处看了看,最后在桌面上看见东宫门上的钥匙已经搁在案上了,他将钥匙拿了拿,又放下了,“不是说了等我回来,送你的吗?就这么交了钥匙,打算走了?”
洛长安垂着下颌,低声道:“等了二十多日,我哥教训了我了好几次,到底和离了,住着也不像回事了,我哥说我不自爱、没骨气、说我爹娘会被我气活过来,怪难听的。您回来两三天了,也没过来,我以为您忙,把我的事...忘了。”
洛长安越说越小声。
“你的事,能忘吗。”帝千傲紧了两步,来到她跟前,他抬手攥住她怀里的雄狮犬幼崽,搁在地上,随即居高临下,凝着她的面颊上的凤饰,轻声道:“听说你答应了爵爷今儿要走,立刻就来了。你瞧,朕消息灵着呢。”
“嗯。”洛长安下意识躲避着,他每次看她的凤饰,她都胆怯,她不愿意让他看见她面上的疤痕。
“这半个月,听说你和夜鹰、沧淼、秋颜还有其余熟识的人都一一道了别。”帝千傲询问着,眼睛却越发热切的凝着她颊边凤饰。
“是的。”
“轮到朕了,属于朕的道别,是什么样的呀。朕和你交情比他们都好,道别当更具有诚意!”
帝千傲突然将手拢进她受损容颜那侧的发丝之内,使她整个凤饰都曝露在他的视线下,他目光徘徊在她凤饰之上。
诚意二字,令洛长安心中紧张突起。
洛长安感受到他落在她破颜处的浓烈目光,便下意识地将脸别开。
帝千傲的手阻止着,使她无法将面颊别开,只能正面对着他。
她隐隐地意识到他要的道别和诚意是指什么了,而她可...没有准备好。
“近日朕一直在向你澄清自己,剖白自己,眼前还有一件要澄清,朕什么都可以给你看。”帝千傲缓缓的说着,“朕希望你也可以开诚布公。”
洛长安的脸颊教他的手制着,不能别开面颊,便垂了下颌。
帝千傲却将她的下颌抬起,使她与他对视。
洛长安的心跳加速着,“帝君...别这样,好为难。”
“朕...就要这样。听着,朕先抛砖引玉,除去自己的遮挡物。”帝千傲说着,将用白绸颤着的手腕抬起到她眼前,“朕腕子上的白绸,你悄悄看过多次了。朕知道你不满朕将你名讳遮住。”
洛长安低声道:“听些流言蜚语说是镇鬼的。起初我还信了三分,此时是一分不信了。但也因您一直裹着白绸而失落着,怕人看见我的名字吗。”
“不是镇鬼的,是引魂的。不怕人看见,生怕人看不见。恨不能冬季里挽起衣袖了。”帝千傲将白绸取下放在桌案上,白绸内里一个赤色的‘引’字清晰可见,他腕上洛长安的名字便露了出来,“即便你是鬼,也想你来找我纠缠。”
洛长安心口猛地一撞,目光深深的凝着他双眼,她呼吸有些发紧,鼻息间都是他的龙涎香,所有对他的误解缓缓都解开了,不舍越发的浓了。
“朕一直没摘白绸,就是为了等待此刻和你交换。”
“交换?”洛长安为难着。
“是,朕已经除下腕上朱砂字的遮挡物,你也要除下你颊边的遮挡之物。是谓...公平!”
“帝君!...不可。”
帝千傲缓缓将手抬起,用修长的手指捏住她颊边遮疤痕的凤饰,他的心跳得快了,声音也少有的紧张起来,“中秋节那晚教水路提督打断了,朕说‘朕想看’,话没有说完,现在把话续上,给朕看看这疤痕,朕想看。”
说着,他用拇指腹摩挲着那凤饰的边沿,宛如随时会将凤饰除下一般。
洛长安非常紧张地抬手压住他的手腕,她浑身打着冷战,急声道:“不要动这凤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