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灭国让你没了安全感了。你看我今天的表现吧。然后,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人了。”洛长安微笑着,模棱两可。
沈清川摸了摸衣襟她的耳环,又深深看她一眼,“行,我信你。”
上了船,正是那艘洛长安一来到渡口就看见了的那只不起眼的小船,船只顺着时江往下游走,江水上被激起白色的浪花。
风景向后划过,洛长安在甲板上立着,她没有随姓沈的入船舱,她不想吃亏。
此人在她看来阴毒至极,且有极强的报复心理,且他好像也不在乎生命并且想拖下去很多陪葬的,他能有心用半年时间将她雪藏,部署这些,离间她和她丈夫,这人就是带着恶毒的目的来的。
“昨天在棋室和你说了咱俩的情事之后。我打包票你一直在想我。”沈清川颇为笃定。
洛长安睇了睇他,“想你。”死。
“我和帝千傲,谁比较令你满意?你在内心里比较过吗。"沈清川问着。
“你挺无聊的。”洛长安并不热衷他的问题。
“我最喜欢你到达峰顶时那一声...低咛。你叫得挺好听的。男人都喜欢。”沈清川背靠甲板围栏,“既然你恨他,这话题应该可以谈的吧?”
“不如谈谈那城府极深狐狸如何被你擒住的?”洛长安试着主导对话。
沈清川不为所动,继续着他的话题,“你一生有过两个男人?含我在内。会暗暗比较的吧,人性使然。如果你改投我,此刻我是在说情话,你该欢喜?”
洛长安被问得极为不舒服,她对和沈清川的接触毫无记忆,他这么一问,她气得心血有些喷张,加上他过分暧昧的话,她恨不能立时死了,她一直都恪守本分,追求婚姻忠诚,未曾想竟遭遇这等被辱之事,她险些哭出来。她很想这人立时死掉。
但昨晚帝君交代她要沉住气,帝君说不要她干什么,只要她乘船去时江下游走走看看,也去地陵,当一次探险,丰富一下见闻,安全方面让她放心,暗处有暗卫,时江这天被帝君包了,所有时江水面上还有两岸的人,无论什么装扮都是帝君的人,然后地陵里有帝君,她唯一要做的是引着沈清川脱口复颜草的下落。
帝君说那个复颜草可以帮她把面颊上的疤痕复原,但帝君没说复颜草的用法,是直接吃草吗?
但现在沈清川说帝君被擒了,她突然慌了。
她听着这个卑劣的男人用言语侮辱她,她很难受,也害怕。但她必须勇敢,她不确定是帝君的计划有变,还是帝君真的被擒了。但是对帝君的强大信念,使她义无反顾,如飞蛾扑火般奔赴。哪怕是死,她也要去地陵和帝君死一块。
“怎么,不自信了?帝千傲可从不问我满意不满意这个问题,他说男人不用问这个。沈大人,别露怯。你可是昔日太子爷。”
“你已变相回答了。我也听懂了。看来他活儿不错。”沈清川低头痞痞笑了,“国被灭了,何谈自信?江山夺回来了,才有资格谈自信二字。”
“那等你夺回来这江山,我再告诉你,谁更令我满意。”洛长安不近不远地立在那里,语气中不辩喜怒。
船夫暗暗朝这边看,洛长安寻思此船夫兴许也是帝君的人。
“你挺会吊人胃口的。也勇敢,前夫败北了,你仍敢过来,彻底打消了我对你的疑虑,你是真恨他,而与我合作!我开始慢慢的理解,帝千傲为什么曾经爱你了。外表柔弱,内心坚强。极致的冲突。吸引力。”沈清川将手撑在围栏上,调笑道:“可惜了,那狐狸爱美人,你这脸到底入不了他的眼了。”
洛长安温声道:“是吧。所以仰仗你啊,复颜草。我今儿出现,就是为它。”
“亲一个。若躲开了,可就显得对我不真了。”沈清川逼近着洛长安,“用吻提前庆祝,灭弧计划进行顺利。我的第一个女性...盟友!没信过女人,我相信不会栽你手里。”
第415章 龙纹
“凡是和第一次沾上关系,就记忆深刻了。你会记住我的。我的耳环信物!不会让你失望的。”
洛长安见他并不尊重她,从见第一面她已经意识到此人并不尊重她,恨屋及乌,帝千傲的物什他都恨之入骨,她见他越欺越近,却嗤一声笑了。
她一笑,沈清川便停了下来,见她半眯着眼睛睨视他,他问道:“你笑得挺傲慢,看我不起?还是我长得不好看?”
“看你不起,或是你长得不好看,都被你说完了。”
洛长安觉得小腹坠坠的不舒服,便坐在甲板的观江木椅上,休息着。
“那狐狸曾经为了娶我,十里红妆、凤凰台。为了哄我开心,龙椅也让我坐过,斩龙剑也赐得,只差给我一条命了。你想亲我,凭什么呀?凭你刁难我让我在山路上提了二十桶水,还是凭你给了破剑穗子做信物啊?有足够的筹码,再来说亲不亲吧。”
帝君的‘凭你什么’句式,在何处使用都具有杀伤力。洛长安有样学样,跟什么人像什么人。
沈清川原就失意,此时被辱男性尊严,更觉颓败,男人无非在乎权势和雄风,洛长安两个都否定了他,他嘴角竟有几分涩然,“洛长安,你口中的破剑穗子,是我母亲的遗物。”
洛长安凝他一眼,见他认真了,这之前她觉得此人不是人,但这时觉得但凡念着母亲的,禽兽也有三分真性情,立场不同,不能换位思考,我的主子是帝千傲,不是蜀国太子。但她到底怕自己吃亏,没有继续激他,就不说话了。
“对,听说那狐狸为了你烽火戏侯,夜里燃烽火吓得百官在府中发抖,那狐狸连夜就将后宫清了。只为哄你开心。”沈清川‘善意’地提醒着她往事,“但,这不也正显得他这个人无情吗。你曾经盛宠加身,如今被他弃如敝履。”
洛长安隐隐的伤感,但也并未深去对比过往和现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不能对比,对比起来会没法接受现状,夫妻之间,非一人之错,“所以才显得你的重要性。别忘了你许了我什么。复颜草,还有皇后之位。”
“洛长安,我沈清川以帝千傲的人头为聘,娶你过门,可好?”沈清川朗声说着自己的壮志。
洛长安轻笑道:“狐狸说话从来说到做到。你说话是不是也能说到做到,我不知道。等你做到了,再回答你的问题。”
“妙啊。你真的是会牵着男人的鼻子走。说话很有技巧,让人好奇!”沈清川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洛长安,而后又道:“帝千傲如今在我蜀国地陵内,被腕子粗的铁链悬挂在地陵两根石柱上,他被我打得浑身是血,他亲娘都认不出他来,你也认不出他来了!我照顾他最多的地方,就是他的头部!我觉得把他引以为豪的头脑毁了,卸去他满身的傲骨,才解气啊。”
洛长安只觉得心惊肉跳,内心里对帝君的担忧不住地攀升,她隐着心绪,并不多曝露自己的关切之意,“越发觉得你能耐,怎么擒住他的?”
“问得好。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我生擒吗?”沈清川近乎嗜血地笑着,“因为他竟贪财,是人就有弱点,他的致命弱点是贪财!他甚至没有带过多的兵马,他对我信任有加,将我当作他的心腹,他和我甚至可以谈女人和家事的。他只命我带了三千兵进了地陵,我将他引到了地陵的核心处,那地方有个绵延十七里的聚宝盆,珠光宝气,他见了之后眼睛都冒光了,他甚至对着聚宝盆就恶狼似的扑了上去。我真的是没有想到,一统天下的帝王,竟是一个贪财奴!”
洛长安听着这话觉得他说的人一点都不像帝君,就很不对劲。
她相信帝君是表里如一的君子,不是他口中的贪财奴,帝君对财物从来都是取之有道的,国库的款子用处也大多是利民的,洛长安心里泛起狐疑。
“那狐狸一扑到那聚宝盆边上时,便触动机关,被锁链给擒住了,他教我带的三千兵全被我关在了石室之内。他如今就像一个穷途末路的丧家犬!任我沈清川宰割。不,洛长安,他是任我们二人宰割。”沈清川眼底有着狂喜。
随着一声闷响,船只抵达了九岭峰的第七岭。
这时已经是半下午时分,日头西落,第七岭这边掩映在阴影里。
洛长安不由打了个寒噤。
沈清川从船上纵上了江边时,随即对洛长安伸出手去,“牵你下来。”
洛长安看看他手,她没有牵,而是自己自木梯走下,“那日掐我腰那一下,挨得两巴掌,忘了?”
沈清川笑了笑,有意思,像这样处处难搞的女人,才让男人有征服的欲望,开始只想拿她报复帝千傲,现在目的达到了,又想别的了,洛长安是个让人不由生出敬意的正经女人,“跟紧我,进地陵吧。”
随即,洛长安便跟在沈清川之后,绕过一块天然的巨石,他按了一处机括,将隐在草丛后的地陵门打开了,一股腐朽寒意从地陵冲了出来。
洛长安不由浑身寒噤,她将手中斩龙剑上的黑绸取下,剑身上缠绕的霸气的龙纹使她有了莫名的安全感,如帝君就身侧,正如过往十四年,帝君一直默默在她身侧,她抱着斩龙剑跟在沈清川的后面,经过了一道漫长的陵道,他们不断地向下走着无尽的石梯。
腐朽的气味越发的浓厚,似乎阴司就在石梯尽头,她生于商贾市井,实在没有想到此生阅历如此丰富,都下别人家坟里了。
地陵,皇家地陵。实际就是坟坑吧。
洛长安挺怕的,但帝君说当探险,丰富见闻,所以她变得勇敢,在皇家坟地里双腿打颤地走着,去见帝君的信念支撑着她不可以止步。
终于,过了一道石门,眼前豁然开朗,偌大了地陵主穴内,在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上,有一条用碧玉铺就横亘在悬崖两端的路,路宽一丈,从她脚前的悬崖颠,直通向对面的地陵祭坛。
而那祭坛两边的石柱上,用锁链吊着一人。
远远的,洛长安望了过去,便见那人身上满身血迹,发丝散落,正有鲜血自额头滚落,而那如画的容颜正有着苍白的虚弱,他微微合着眼,如失去了意识,独眼尾仍余有一缕执色,仍使人不由为之生畏。
帝君?!
洛长安立时疯了。
沈清川这贱格真把个如花似玉的帝君打得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她不敢也不愿置信...怎么可以打成这样呢,好心疼。
沈清川愉悦道:“怎样,是不是打得不单亲娘认不出他来,连前妻都认不出他来了?”
洛长安:“......”
第416章 碧玉阶
洛长安的心整个收紧了,她认为沈清川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就像个甩不掉的噩梦一样时刻提醒着洛长安那不洁的事实,“我得凑近了看看,才知能不能认出他来。”
说着踏上了碧玉阶。
“这碧玉阶滑,你确定不用我扶着?”沈清川问着,拿眼睛睇了下万丈深渊,“一不小心跌下崖去,你可就粉身碎骨了!”
洛长安也看了看那深渊,宁可粉身碎骨,不教贼人沾身,“未免小看我了。你能面不改色地走这碧玉阶,我也可以。东冥国的女人,没有你想的那么懦弱。”
“走我前面。很快你就是蜀国的女人了。”沈清川说着,便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毁容了还这么令人欲罢不能,想看看你容貌复原后是什么般惊艳的模样。”
“怕我走你后面把你推下去?”洛长安问他,此人多疑小心,仍对她有戒心,见他盯着她面颊看,洛长安便别开了脸不让他得逞。
“怕你在我后面,跌倒了我没看见,无法及时相救。”沈清川微笑。
洛长安笑,“你猜我信不信。”
沈清川耸肩,“半斤八两,互相试探。除非你一剑穿心刺死了帝千傲,才能教我信服!灭国之后,信任对我来说是奢侈。你得了我的剑穗子,已经令我信了九分。”
“行。”洛长安便在沈清川前面走着,碧玉阶滑,深渊上过独木桥的感觉,腿打颤,但,帝君在前方,帝君赐的斩龙剑在怀里,她什么都不怕!
行得片刻,来到祭坛上,偌大的平台边上,绵延十七里的聚宝盆,还有那吊在柱上的...人。
洛长安强自镇定,看了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帝君,心里这感觉,就很...说不上来,就觉得天塌了似的,帝君给她感觉从不会倒下。
她靠近,趴在帝君脸上看了很久,仔细研究着他的伤势,真被打特惨,但洛长安总觉得帝君不至于至此啊,被沈清川?她回头看了下沈清川,不能面对事实,“他这是晕了吗?┭┮﹏┭┮”
暗处,有双深邃如寒潭般的眸子紧锁着洛长安,见她正表情复杂地研究囚犯的伤势,她双手紧握着龙纹缠绕的斩龙剑...剑身,她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似乎都快担心…哭了,便不由眼底兴味,嘴角露出欣慰的弧度。
然,当这寒潭般的眸子睇向沈清川时,便被滔天的宛如要将地陵覆灭的怒火所覆盖。
有人说着:“主子,稍事忍耐,您说的,纵到极处,再踩至脚底,是谓摧毁。”
“他被我打得受不住了。昏倒了。”沈清川便走到了阶下囚的跟前,毫无敬意的狠狠抓起他的发丝,使他整张俊脸曝露在洛长安的面前,他鄙夷道:“帝君,下臣带了你的发妻来看看你此时的窘迫样,醒醒吧,这辈子可曾这么落魄过?”
帝千傲微微张开了眼眸,却半垂着眼睛,并不与洛长安对视,只轻轻笑道:“蜀狗。”
洛长安就把身子躬了,拿眼睛去瞅他的眼睛,结果对方又把眼睛...闭上了。不与她对视。倒是看看她啊,急死人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开窗啊!!!!
帝千傲而后闭着眼睛沉声:“你是朕今年科考的头名文科状元,武科你也数得上,朕将你视为心腹,将寻找地陵的重任交给你,你竟然伙同这毒妇...害朕!”
毒妇...是指我吗?洛长安心底猛地一疼,他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好伤人。她打量着帝君的情况只觉得他伤势甚重,他说话的声音也很难受,都听着不似他平日那虽清冷却温柔到令她耳廓发麻的嗓音了,必是饱受折磨所致,她不由揪心。
然后,他闭眼不看我,是不是因为沈清川说了什么,他已经知道我脏了,不愿意看见我啊。
沈清川大笑,“知道我为什么害你吗?”
帝千傲沉声道:“愿闻其详。”
“因为我本姓司徒。司徒清,乃是我的本名!”沈清川说着便自聚宝盆内随手抽起一根金仗,狠狠地打在帝千傲的头上,将其打得俊脸偏至一侧,鲜血自眉骨泊泊涌出,“你夺我江山,灭我皇室,使我与我的部下只能藏身地陵,过着不见天日的苟且般的日子,如阴沟里的老鼠。这笔恨,我终于报了!帝千傲,我布了两年的线了!”
帝千傲将嘴角的血污吐了,仍不看向洛长安,“朕没有想到,竟然被自己最亲信的下属出卖。可恨!原来你竟是亡国太子!我...太意外了,真是现在才知道,你说之前,朕...一点都没察觉。”
沈清川自负的笑着,“你和我称兄道弟的时候,没想到今天吧。”
洛长安却总想与帝千傲视线相接,窥得一二,看其眼底神色,以便知晓是否一切在其掌握中,但帝君始终不看她。她都想托起他下巴,强行看看他眼睛了。
所以,她不单这么想了,她还真上手托他下巴了。当她细嫩的手捏上他麦色的下颌一瞬,对方显然一震,似乎非常惧怕,求生般挣扎着,“不要托朕...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