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花园的时候,韶声不免又想到齐朔。
他刚到故京城南的那座小院里,估计也是这样等待。
连笔墨都没有。
院子里光秃秃,只有一棵老槐树。
她现在虽不敢动齐朔留在房中的笔墨和书本。
至少还有花园可以逛。
韶声想起从前,忍不住窃喜地笑了起来。
毕竟同更无聊的人比起来,她也没那么无聊了。
笑过之后,她又生出忧愁。
从前,齐朔在自己手下过得惨。
而如今,自己要在他手下讨生活了。
希望他能少记一点仇。
最好他贵人事多,把原先的事情都忘干净了。
所幸,齐朔今日回得早。
使韶声少了许多胡思乱想的空闲。
当时,韶声正背向外间,坐在桌子边上发呆。
齐朔没让下人跟进房中侍奉,独自推门进来。
见着韶声的背影,不咸不淡地说:”还不走?不是气得不愿理我了吗?“
一来,就主动揭开前一晚的伤疤。
韶声听见齐朔的声音,起身相迎。
还未及开口。
齐朔又发话了:”昨夜我倒真没说错。“
”我为你备好的衣服不穿,非要这样敞着胸脯,还带着满身痕迹,要给谁看?
”要给这院里的所有男人都看去?“
对着韶声,他彻底不带那张和善的面具了。直接阴沉着脸色,盯着韶声袒领处雪白的肌肤,目光好像要在上面烧出洞。
他一说,韶声才意识到这点。
脸颊涨得通红。
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好在裙子外面还罩着一层纱罗袍。韶声飞快地扯住罗袍的开襟,挡在胸前。
“没给人看见。见人的时候,穿得是早上观云给我的衣裳。扣子都扣到下巴了。”她大声争辩。
放在胸前的手紧张得出了汗,鼓鼓的胸脯在掌心下一跳一跳。
齐朔凑近,捉住她的手腕,挪开她紧攥着衣襟的手。
“你最好是。”
韶声大气也不敢出。
心里颇为挫败。
白天刚想好了要讨好他,还没过几个时辰,就又把人惹生气了。
“遮什么遮?罗衣轻薄,你自己看看,遮不遮得住?“齐朔又说。
”对不起。“韶声说。
她既对现在的情状道歉,也对前一晚自己生气的事情道歉。
”哪里对不起?“齐朔却不轻易放过她。
”昨晚你骂我,我不该生气。今天不该穿这套衣服。“韶声答。
”可是你总穿绿色。原来也会给我穿这种样式的衣裙。我以为你喜欢。”她心里还是不服气,接着前面的回答,小声嘟囔,说给自己听,“而且还那么骂我。”
齐朔被她气笑了,脾气也不知往何处发:“你没错,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韶声忍不住,又小声反驳。这次她把声音放得更轻,以为这样齐朔就听不见了。
“柳韶声,你今晚到底是为何而来?你当我聋了?”齐朔放弃同韶声争论,松开了制着她的手,坐在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冷茶。
败败火。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说什么,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来讨好你,想利用你得到庇护,想让你不抛弃我,这样我就可以一直舒服地活下去。”韶声异常坦诚,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全都老实说了出来。
她从认识齐朔起,就知道他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聪明人。
她这种庸人,和聪明人耍小聪明没意义。用什么借口,落在他眼中都是笑话。
齐朔落魄时,她都没对他遮掩。
更何况他如今权势滔天。
也或许,她潜意识里认为,这段毫不修饰的话,就是可以对着齐朔说出来的。
齐朔反而被韶声说得一噎:“你倒是实诚。”
“当然了。”韶声说。
齐朔曲起玉做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黄花梨的桌面:“想讨好我,总该有些表示。“
”难道还要我继续唤你,声声小姐?”
“我觉得你缺个贴身丫鬟。我还可以……可以在房中伺候。就像我原来让你做的……一样。而且这样的话,我们就算扯平了。我原来养着你,强迫你做……那种事,现在你养着我,也可以对我做。”韶声心中早想好了说辞,刚说出来的时候,又快又流畅。只是到闺房私密之事,便有些难为情了,才有一点点的断续。
齐朔抬眼看她:“我们的声声小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今晚穿了新衣裳,既不会梳好相配的头发,也找不到相配的首饰。”他说。
“那不一样。男子发髻没有什么变化,好学。我可以学。”韶声答。
“可真真还是觉得吃亏呢。从前真真同声声小姐欢好,是小姐想要;如今我和你欢好,也是你想要。”齐朔又有了新问题。
“你到底要我怎样?”韶声被他绕晕了。
“元应时是举世皆知的大善人。见着柳家落难的二姑娘,处境凄惨,他自然会心怀怜悯,善心大发。救下她,供养她生活。”
“懂了吗?”
齐朔不再为难韶声。
“且安心在西苑住着。“
”你不是救了那个你喜欢的小丫头吗?就先用她。元宝现在事多,得闲会帮你再安排些人手。或者你过不惯,直接传书给他也行。”
“不对,你昨天明明就……”韶声不服。
她扶着齐朔的肩膀,坐在他的大腿上,直接解起了他的衣带。
“你在嘴硬。”
肌肤与他相触的那一刻,韶声更加笃定了。
第40章
韶声又回到西苑住下了。
但与刚来时的心态,却大为不同。
她会经常去见齐朔。
只是齐朔确实是很忙的,很难见到人。
韶声来来去去,齐朔没见上几面。
主院里的婢女却把她认的清清楚楚了。
譬如前述之中的连心。
她见着韶声仍回西苑住,且没什么名分。
把同伴绿猗先时的提醒,立刻抛去一旁了。
不觉得韶声能有什么本事。
甚至当着韶声的面说:“将军事务缠身,姐姐不要时常往来。若是误了将军的大事,姐姐可担待得起?”
她把自己当作元将军的房中人。认为韶声没有名分,只是先她一步。
说话毫不客气。
韶声倒不跟她计较。知道齐朔不在,就直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观云问:“连心这么嚣张,小姐不和她理论吗?”
韶声:“哦,她叫连心啊。”
竟是观云说,才知道连心的名字。
观云惊讶:“小姐不在乎吗?”
“我找将军,是来讨好将军。又不找她,为何在乎她?”韶声也惊讶,惊讶于为何观云会这么问。
“乱世之中,安稳活着不容易。还是你教我的。我能不能安稳活着,与将军有关,与她无关。她说什么,关我什么事。”
“不过,我原来也听不得人骂我。当场不一定骂得过,但心里肯定要演一遍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不这样了。”
“可能是年岁长了。等你大一些,估计也会同我一样,有些转变。”
“我现在觉得,世上人这么多,要是一个一个都管他们说什么,早就累死了。”
韶声对观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