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也是为他好。
张元修掀起眼皮,凉凉看向祁明乐:“那夫人要试试么?”
“啊?!”祁明乐表情呆了呆,然后将张元修打量了一番,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你现在这样,最重要的,是先将身体养好。”
就他现在只能趴着的模样,想什么都是画饼充饥。
说完之后,祁明乐抬手拍了拍张元修的肩膀,然后起身去净手了,只剩下张元修一个人躺在床上凌乱。
当天夜里,他们两人并未同床共枕。
虽说他们俩的床够大,但眼下张元修伤了腰,只能趴着睡,祁明乐怕自己夜里睡着之后不小心碰到他。再加上张元修受伤是因她造成的,所以祁明乐主动提出她睡榻。
祁明乐的睡相张元修是领教过的,他如今不好挪动,祁明乐说要睡榻,他便随她去了。
祁明乐无论在哪里,都能睡的很好。而张元修伤了腰,肩膀也被祁明乐击了一掌,虽然已经上过药了,但时不时还会传来疼意。
所以整个晚上,张元修都jsg是时睡时醒,而他每次醒来时,就看见对面榻上,祁明乐睡的十分香甜。
祁明乐好像有一种能力,不管在什么环境,也不管是与什么人在一起,她总能让自己过的开心而又自在。
张元修趴在床上,静静望了祁明乐许久,才复又闭上眼睛。
第二日是新年开朝的日子,寅时末祁明乐就听到了窸窣声,她睡眼惺忪睁开眼睛,就见张元修正艰难的要下床。
祁明乐忙快步过去扶住张元修,得知张元修起这么早是要去上朝,祁明乐忍不住劝:“不去不行么?”
“今日是新年开朝的第一日,不能不去。”而且宣帝的病情愈发重了,现下京中各个衙门都是严阵以待。
祁明乐听张元修这么说,便也没再劝了,而是扶着张元修坐下,又命人将他的官服拿过来。
祁明乐还住在将军府的时候,有几日她早起时,恰好遇见了穿戴整齐的祁二夫人。祁明乐一问才知道,但凡祁昌盛上朝去官署,祁二夫人都要跟着起来张罗。
而祁明乐嫁给张元修之后,每次张元修去上朝时,从没惊动过她,他都是悄然离开的。这还是他们成婚这么久,祁明乐第一次送张元修出门上朝。
如今刚到寅时,天空黑黢黢的,只稀疏挂着几颗不甚明亮的星子。整个张家静悄悄的,只有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打着飘儿。
祁明乐执意将张元修送到府门口,看着张元修上了马车之后,又不忘向奉墨交代:“郎君今日腰不舒服,你赶马车赶的稳一些。”
奉墨应过之后,便驾着马车走了。
如今虽是初春,但这个时辰天还是很冷。见张元修的马车驶进了夜色里,祁明乐搓了搓手,才转身回了张家。
而那厢,洗砚刚倒了盏茶递给张元修,就听奉墨在外面道:“大公子,少夫人现在对您真是越来越好啦。”今儿都亲自送他出门了。
张元修捧着茶盏,淡淡的想:这好是他满身的伤换来的。
今日是新年开朝的第一天,但宣帝却仍没露面。早朝散后,大臣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皆小声议论的。
张元修因腰疼,走的比平日慢了一些。却不想,刚下完台阶,就见周允站在下面等他,但看他的眼神,却颇有几分复杂。
一见周允这表情,张元修便知他想歪了,但这事他也不好解释。好在周允似是怕他尴尬也没细问,只同他说了些公事。
新年第一天上值,官署也没什么事,同僚们大多是聚在一起闲聊。张元修身体不适,待了一早上之后,便早早回府了。
结果他回去刚躺下没一会儿,便被一股浓郁的药味熏醒了。
张元修甫一睁开眼睛,就见奉墨捧着一碗乌黑的汤药过来:“公子,您的药好了。”
拜祁明乐那一碗接一碗的补药所赐,如今的张元修被补的心火旺盛阴阳失衡,须得喝药才能调理好。
但张元修素来厌恶喝药,尤其那药里还一股浓郁苦味。
只看那药一眼,张元修就移开了视线。奉墨跟在张元修身边多年,一见张元修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愿意喝:“公子,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而他病是被祁明乐养出来的。
张元修看了那药碗一眼,吩咐道:“去看少夫人在做什么。”
他这病是被她养出来的,没道理他在这儿喝这苦涩的药汁,祁明乐独自潇洒快活她的。
很快,奉墨就将祁明乐请来了。
祁明乐一踏进来,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再一偏头,看见张元修身侧乌黑的药汁时,眼底滑过一抹心虚,同时又在心里给贺潇添了一笔。
奉墨在来的路上,就说了找她的来意。所以祁明乐甫一踏进书房,便立刻走过去,捧着药碗递到张元修面前:“郎君,来,喝药。”
“太苦了,不想喝。”张元修不接药碗,眸光淡淡道,“而且光喝药没意思。”
“那怎么着?我跳个舞给郎君你助助兴。”
奉墨:“!!!”
祁明乐这话本就是句玩笑话,想活跃一下气氛,谁曾想,张元修却轻轻颔首:“夫人若是有如此雅兴,我自当拭目以待。”
祁明乐:“……”失算了。
“跳舞我不会,要不我给郎君耍一套刀法。”这次的事,祁明乐自知理亏。所以只要张元修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她都愿意满足。
说完之后,祁明乐转头,正要吩咐人去取她的刀时,却被张元修拦住了:“刀法就不必了,我今日有几份公文需要抄录,但夫人也知道,我眼下腰疼无法久坐。可那些公文明日便要上呈。夫人若无事,不妨帮我抄录公文?”
祁明乐最讨厌写字了,她下意识想说自己有事,可见张元修单手扶着腰,眉心轻蹙的模样,涌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罢了,就当她今日是来还债来了吧!
祁明乐深吸一口气,悲痛的点点头,坐到了桌案后。
但在提笔落字前,她没往同张元修道:“不过我的字不好看,若是呈上去被别人瞧见了,对你……”
“无妨。”张元修笑的温和。
祁明乐听他这么说,便没再有任何后顾之忧了。她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然后对照着开始抄了起来。
张元修坐在一旁的圈椅里,看着祁明乐如丧考妣写字的模样,突然觉得,加了黄连的药,似乎也没那么苦了。
而同一时间,远在青州的卫恕,正带着小厮,撑着竹骨伞走在街上。
去岁七月,卫恕的外祖父病重,卫恕陪他母亲回青州探病,却不想两月过后,他祖父终是撒手人寰了。
卫母是家中独女,其父去世后,一应身后事皆是要卫母这边操办。
可卫母沉溺在丧父的悲痛中,如何能管得上这些,所以诸事便皆是由卫恕操办的。卫家祖父的身后事处置妥当之后,原本卫恕便要带其母返回上京的,但偏偏那时卫母又大病了一场。
大夫嘱咐要让其卧床休养,再加上那时卫母身形消瘦,也承受不住舟车劳顿,最后他们母子二人便留在青州过了年。
过了年之后,卫母的身体逐渐好转,卫恕便打算择日就带她回上京了。
但在回上京前,卫恕便想着,再为祁明乐寻一件礼物。
“还要为祁小姐寻礼物啊!”小厮跟在卫恕身边念叨,“公子,自从咱们来青州后,每次上街,您但凡看到有趣的,就说要买给祁小姐。眼下咱都买了快一箱了,还买啊!”
卫恕来青州之后,与上京卫家的书信没断过。
但卫慜与祁明乐不对盘,所以卫家的书信里,将上京的事情都同卫恕说了,但唯独没提过祁明乐。
所以卫恕并不知道,如今的祁明乐早已嫁为人妇了。
听见小厮那般说,他只不置可否笑笑:“先逛逛,若是遇见合适的就买,若遇不见就罢了。”
“公子您每次都这么说,但您每次都没空着手。”小厮望着卫恕的背影,在心里想:自从来了青州之后,他家公子看什么都能想到祁明乐,照这个架势下去,等他们回上京之后,他是不是很快就得改口叫祁明乐少奶奶了。
第31章 上元(一更)
自那日之后, 张元修每次喝药时,都会让奉墨请祁明乐来。
而每次祁明乐来了之后,张元修便说有公文需要抄录。最开始, 祁明乐还信以为真了。但连抄两日之后,祁明乐便咂摸出其中的不对劲儿了。
即便张元修伤了腰不能久坐,但官署有专门负责抄录公文的文书, 此事张元修大可交给他们做,何必非要带回府里让她抄录呢!
而且若光抄录也就罢了, 但偏偏每次她抄录完,张元修都要检查批改。他画圈的字,她还得再写一遍。
但凡熟悉祁明乐的人都知道,祁明乐最讨厌写字了。
所以如此几次之后, 祁明乐便察觉到, 张元修此举是在故意消遣她。
最开始, 祁明乐想着,是她偷偷给张元修补身体在先,又打伤他在后,张元修心气不顺想折腾她,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连续三天,每日都要抄半个时辰的公文,祁明乐实在受不了了。
“啪嗒——”
祁明乐将笔放在笔架上,发出一声清响。
头戴白玉簪, 一袭青色圆领宽袖袍的张元修,此刻正在姿态闲适靠在圈椅上看书。听到动静, 他撩起眼皮, 侧眸看过来:“抄完了?”
“没有。”祁明乐硬邦邦答。
张元修颔首,淡淡道:“那就继续抄。”
“我不抄了!”祁明jsg乐话罢,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元修面前,一把抽掉张元修手中的书,直接开门见山道,“张元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记仇啊!”
偷偷给他喝补药,和打伤他那事,是她的不对,但她认错的态度已经这么诚恳了,他为什么还要抓着这事不放!
“不能。”在苦涩的药味里,张元修迎上祁明乐的目光。
祁明乐瞬间气结。她就没见过,比张元修还记仇的人!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她有错在先,而祁明乐向来又是个有错会乖乖道歉的人。
但这样天天抄公文,完全没有盼头的日子,对祁明乐来说太艰难了。
祁明乐深吸一口气,退了一步:“那你说,你要多久才能消气?!”好歹给她一个盼头。
张元修认真想了想,然后轻飘飘丢下一句:“不知道,看我心情。”
“你——!”
祁明乐正要炸开时,就听张元修又慢吞吞补了一句:“但若你能把你的字写的好看一点,或许我的气就消了。”
祁明乐看着张元修那张温润柔和的脸,磨了磨后槽牙:“怎么样算好看?”
“字迹端正清晰,能认出来即可。”
祁明乐是在栎棠关长大的,她的字一部分是祁昌弘闲暇时教的,另外一部分则是军中教头轮流教的。
武将的字大多都写的跟狗趴似的,所以被他们教出来的祁明乐,字写的也一言难尽。
但这两天,在张元修的指点下,祁明乐的字比之前略微好了一些。
如今听张元修说,让她写的字迹端正清晰,能认出来即可,祁明乐虽然气愤,但完成度对她而言并不是特别大。
祁明乐只得深吸一口气,将书扔回张元修怀中,大步走到桌案后,以壮士断腕的架势重新提笔。
不就是字迹端正清晰,能认出来即可嘛,这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