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郢阆柔情对她道:“下去罢。”
苏妧此时倦怠得很,才一下马车,进到府中,就听见乳母抱着岁岁在不停地走动。
哄着岁岁的温声与他的哭声在一处,苏妧的心在这一瞬猛然揪起。
一夜过去,倒是忘记岁岁。
乳母看见苏妧回来,连忙抱着岁岁上前,“苏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小公子……”
话被苏妧猛然打断,“送回王爷那处罢。”
第七十一章
苏妧看向襁褓中的岁岁, 强壮有力,没有因为从前的早产而落下什么病根。
她不忍再看,垂下眉眼, 略微显得有些疲惫, “王爷已经回来,你们也应当回去。”
按照先前的约定, 等陆砚瑾归来, 岁岁定然是要送回去给他的。
乳母拍着岁岁的手都停顿下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苏姑娘十分喜爱小公子,小公子也是十分依赖苏姑娘, 怎得就做出如此决定。
岁岁不停扯着嗓子哭,苏妧喉咙都在发堵, 再多上一刻, 她都会舍不得,“快些回去,不然看这天儿, 一会儿指不定又要落雨。”
苏妧快步往里走,身后岁岁的哭声愈发大起来。
无人知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生生克制住自己想要回身去抱岁岁的冲动。
沈蕴浮一夜都没睡好, 知道他们一夜未归,还以为出什么事, 结果却只听见阿妧说, 要将岁岁给送走。
神韵夫自然是十分不舍, 苏妧却早已决定下来。
崔郢阆沉声对乳母道:“送回去罢。”
乳母的话在嘴边打转,有许多想说的, 最终还是全都咽了回去。
主子已经发话,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也无法反驳。
苏妧步伐很快, 赶忙走回院中。
她坐在美人榻上,泪珠倏然滚落。
不是没有看见岁岁哭闹着想要她抱的场面,也不是没有听见岁岁的哭声,那时她的心都要碎了,只是她不能心软,若是心软,岁岁往后的日子就艰难了。
沈蕴浮不敢去劝,只是默默用帕子擦拭着眼角。
崔郢阆在一旁看着杨叔张罗这些事,最后命人将乳母她们都给送走,知道她们到了陆砚瑾的府上,这才去寻了苏妧。
敲门声很轻,崔郢阆本只是想试试,若是苏妧睡下他就离开,但没想到门开了,崔郢阆抿唇问她,“怎的没睡?”
苏妧先是看向崔郢阆的身后,有着说不出的失望,而后她的手无力垂下,朝屋内走去。
眼角处留着擦拭不掉的潮红,嗓音也有着沙哑,“我睡不着。”
一闭上眼,眼前出现的就全部都是岁岁哭闹的模样,让她怎么都不能静下心。
况且躺在床榻之上,梦到的都是岁岁以前躺在上头玩耍嗔笑的样子。
苏妧又倒一杯茶水,推给崔郢阆一杯,“走了?”
崔郢阆点头,“已经进了府中,我才让人回来的。”
闻言,苏妧握着茶盏的手一顿,泪珠毫无预兆的滚落下来,“走了也好。”
这话她重复好几遍,对着自个说了好久,才让自己稳住心神。
崔郢阆将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也不顾品茗那等高雅的趣事,“阿妧,你该好生休息了。”
苏妧露出个惨白的笑意来,“我知道的。”
不论怎样,既然已经离开,她合该早早就放下,再也不去想旁的事情。
崔郢阆走出门,又回头看一眼,苏妧揪着帕子仍旧坐在原地,无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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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砚瑾昨夜淋了大雨,他本是想要等到苏妧出来,却不想在夜半的时候,血气翻涌,直接吐出血,而后昏了过去。
从安他们直接将陆砚瑾给带回府上,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太医替陆砚瑾把脉,坐在椅子上无声叹气。
昨日王爷回来,不是他来处理的伤口,只是因为伤口简直,寻常的郎中就能处理好,谁能想,竟然遇到一个不大爱惜身子的王爷,这才会血气上涌,而后直接吐血,又在急火攻心之下,昏睡不醒。
太医收回自己的手,从安实在忍不住,问着太医如何。
捏着胡子,太医摸准穴位,缓缓将银针给刺入,“王爷没什么大碍,但定要好生休整才行,不然伤口愈合不了,就极易起高热,不论怎样,雨都是万万淋不得的。”
从安他们何尝不想如此,若是王爷愿意听还是好的,但是王爷这般固执的人,昨夜等不到一个结果,是断然不肯离开的。
这话从安没有说出,昨天淋在大雨之中,开始王爷淡漠的脸上还会因疼痛而松动,后半夜开始,就已经无甚的表情。
太医将药方开好,叹口气道:“只需等王爷醒来就好,等王爷醒来,再让人去唤老夫。”
从安恭敬的将太医送出去,看着房中婢女忙碌的模样,仍旧是不免叹气。
若说苏姑娘心狠,倒是也不算,毕竟当初苏姑娘孕中发生的种种,也有王爷的过错,只是两人都是两败俱伤,这又是何必。
这些话从安只能在心中自个想想,断然不敢说出口被王爷听见;主子的事情,就算是有天大的不对,也轮不到他们这群奴才来置喙。
外头进来一小厮,从安认出他是门房处的,快步走出去问,“怎么了?慌里慌张的,王爷还在里头睡着,吵醒王爷怎么办,你这个糊涂东西。”
门房自然是讨个好,赶忙赔罪说:“从大哥说的哪里话,只是乳母们带着小公子回来了,这让我如何不慌。”
从安听见,立刻想要给自己两拳,也让自己昏过去。
都是什么事,怎的全都赶在这时了。
王爷没醒,若是醒来,知道苏姑娘派人将小公子送回来,指不定又会急火攻心,再次晕过去。
他的头绪一团乱,门房苦丧着脸,“从大哥,你说要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将小公子安顿好,小公子可是王爷如今最在乎的,小公子要是有个闪失,王爷起来定会将他们都给砍了。
从安不轻不重地打了下门房,“一天天的,竟会添乱。”
抬脚朝门口走去,门房的脸终于没有那么难看,被骂倒是不打紧,重要的是事情办成就好。
乳母们抱着岁岁朝里走,正巧遇上匆匆赶来的从安。
岁岁哭了一路都不停,不管人如何哄都是这般。
乳母焦急地问,“王爷如今可在?”
从安皱眉,“小公子一直这么哭着?”
乳母点头,“可不是,小公子哭了一路,没个熟悉的人在身边,谁都哄不好他。”
从安道:“先将小公子送回房中去。”
王爷如今没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是莫要朝外头说。
一听从安如此说,乳母就知道见不到王爷的人。
她们带着小公子也有快两个月的时间,也是很疼小公子的,如今看着孩子哭,心里头也不好受。
正直酷暑的天儿,乳母们赶紧将小公子抱回房中。
哭的太久,岁岁的嗓子都哑了。
乳母们给岁岁喂完乳/汁,抱着他哄了好一阵,岁岁这才哭累了,最终才消停下来。
几人额头上都出了汗,纷纷互相看着。
其中一位乳母开口道:“也不知王爷与苏姑娘,究竟是疼小公子,还是不疼。”
哪有当父母的,看着孩子这样,还能如此铁石心肠。
没人敢接话,众人都心中想着旁的事情。
从安又回到陆砚瑾的房中,依照太医所言,王爷大抵是要醒了。
等王爷醒来,知道小公子的事情,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事。
有了之前那位乳母的事情,府中的婢女都安分许多,有异心,也全都自个压下去。
这会在房中照顾陆砚瑾的,都没有什么旁的想法,战战兢兢伺候好主子就成。
从安盼着陆砚瑾赶紧醒来。
事情一箩筐,当真是让人焦头烂额。
许是上天看他辛苦,王爷果然过一会儿就幽幽转醒。
从安看着陆砚瑾不甚清明的眼眸,问道:“王爷可有什么不适,奴才去请太医来可好?”
陆砚瑾哑声道:“扶本王坐起来。”
起身的时候,陆砚瑾牵扯到腹部的伤痛。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伤处,问道:“阿妧后来,出来了吗?”
从安久久没有说话,一直没想好措辞。
陆砚瑾抬头,想要说话,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不说话,不就是没有。
从安宽慰着王爷,“兴许苏姑娘没有看见。”
这话说出,陆砚瑾轻呵一声。
黑眸闭上,盖住眼眸中的痛楚。
从安立刻闭上嘴,其实这话,他也是不信的。
想着偏房的小公子,从安与江珣析的事情分个轻重,还是选择先道:“王爷,苏姑娘将小公子送回来了,现在正在偏房。”
陆砚瑾喉结上下滚动,好半晌都没说话。
就在从安准备再说一次时,看见他面容不善,“她倒是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