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对陆砚瑾道:“小公子哭了许久,乳母们怎么都哄不好,现在好不容易睡下。”
陆砚瑾又怎么舍得看到岁岁这般,心口处的剑伤与里头的疼都快要融为一体,他显些都要分不清。
从床榻上起来,从安帮陆砚瑾更衣,他穿上一袭玄色衣袍,若不是脸色苍白,几乎都看不出陆砚瑾受伤。
陆砚瑾用沉冷的声音道:“一会儿岁岁醒了,将他抱来本王这处。”
从安点头,陆砚瑾回到桌案之前。
他不能有半分的懈怠,江珣析的事情还未曾处理完。
陆砚瑾黑眸滑过些锐利,从前他只是想将江珣析幽禁又或是流放,但经过昨天的事,他要他死!
不轻不重的敲下桌案,却有十成的压迫,“江珣析那处,可有什么动静?”
从安摇头道:“暂未,暗卫们说,江大人还未从铺子中出来。”
话音落下,身前的气息就变冷许多。
陆砚瑾的手一顿,莫名想起昨日苏妧说的话来。
既然话已经说出,他定然要江珣析的身份坐实,不仅如此,他也要撕了江珣析那副面具,让阿妧好生看看。
他在空白文书上写下字,苍劲有力的字似是能将纸张穿透。
随后,陆砚瑾将私信盖在上头,递给从安:
“发出去。”
第七十二章
文书是摊开的, 定然没有要瞒他的意思。
从安接过文书,先看向上头的字,随后有些犹豫, “这……”
先前的计划本不是这样的, 这般打乱计划,会不会不大好。
陆砚瑾缓缓直起身, 将手中的笔直接扔在砚台之上, 清脆磕碰的声音,让从安的心都跟着紧了几分, “此时抓捕,本王自也可以定下他的罪。”
从安收好文书, 没再多话, 直接带着文书出去。
王爷所想,本就是深谋远虑的,要比他想的多得多。
陆砚瑾看着方才笔放下去溅起的墨渍, 有一些洒出来,落在卷宗之上。
他黑眸看在那处,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苏妧哭的伤心, 又因昨夜的事劳累许久,一直睡到晚饭的时候才醒。
芸桃已经回来, 在外头一边做着绣活一边等着苏妧醒来。
床榻上传来声音, 芸桃赶忙倒杯茶水过去, “姑娘慢些。”
苏妧道句谢,接过茶水慢慢喝着。
下意识就想说要看看岁岁, 瞬间又回想起, 孩子早就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她掩盖住杏眸之中的失落,装作没事一般。
“今日铺子中可还好?”她与崔郢阆都未曾去, 自然是要芸桃处处看着的。
芸桃抿唇一笑,“姑娘放心,一切都好,江公子还没醒,不过我好似看见江公子的随从提了一只鸽子回来。”
苏妧倒是没大在意,“大抵是要补补身子。”
江珣析伤的很重,炖只鸽子也是无妨的。
芸桃扶着苏妧坐起身,“姑娘起来用些饭罢,我帮姑娘去拿饭。”
苏妧点头,坐起身来。
只是一眼,她就看到床尾处放了一个东西。
是个拨浪鼓,往常都是逗岁岁用的,没想到竟然没有带走。
苏妧的眼眸微微发怔,还有些发酸。
她伸手将拨浪鼓拿过来,就听见拨浪鼓发出的响声。
之前的时候,岁岁一听见她动拨浪鼓就会笑,如今倒是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门外传来脚步声,应当是芸桃拿饭回来。
苏妧赶紧将拨浪鼓塞在枕头之下,用帕子擦拭下眼角,让人看不出不对来。
虽然别人都用过饭,不过这饭是给苏妧留的,也很是丰盛。
得知芸桃没吃,苏妧朝芸桃的手中也塞了一双筷子。
二人坐下用饭,谈的都是铺子之中的事情,没人主动提起今日白天发生的一切。
许是累的太狠,苏妧用过饭早早就歇下。
第二日一早,她起身就准备朝铺子中去,去的路上,心中担忧着,那天绣娘们看见那事,也不知心里是怎样的想法。
她叹口气,快步走去铺子。
路过布告栏处,有一群人围在那处。
苏妧对这些本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抬脚就要离开。
却听见一百姓道:“瞧瞧这通缉令上头的人,长得这般俊朗,竟然做出通敌的事情来。”
另一人也接嘴,“谁说不是,我可是打听了一番,此人还是朝廷命官,哦对,就是才上任不久的县令。”
这些话全都砸向苏妧的耳中,她慌乱不已,跑到布告栏处,还不甚撞到好几人。
周围人有不满的声音出现,苏妧没有任何道歉的心思,只看着通缉令上的内容。
“叛国”,“逃犯”几个字深深埋值在苏妧的心中,她心跳的都比平时要快上许多,又赶忙离开,朝铺子之中去。
才一踏进铺子,就看见崔郢阆面色沉重的看过来。
苏妧四处扫视一圈,今日绣娘们都不在,应当是崔郢阆让他们都回去了。
苏妧稳住心神,对着崔郢阆道:“哥哥可是看见外头的通缉令?”
崔郢阆面上凝重,若不是看见,他不会让绣娘们都回去,定然是怕别人发现。
苏妧稳住心神,来铺子的路上她就想过此事,除了一人,她实在是想象不出,究竟谁还会做这样的事。
就在她准备上楼去看看时,就听见有一人缓缓从二楼下来,轻声唤她,“阿妧。”
江珣析身上衣裳已经穿好,只是脸上还有些苍白,“阿妧,你来了。”
苏妧望向江珣析,“江公子是不是知道了?”
江珣析唇角的笑一僵,随后道:“我知道的。”
今晨醒来,随从就与他说了此事,他在心中深深叹口气,也明白过来,陆砚瑾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对着苏妧扯出个笑意来,“我该走了。”
若是不走,就定然会连累苏妧,通缉令以下,他不再是宜阳的县令,只是一个逃犯。
苏妧的神智回来一些,她攥紧江珣析的衣袖道:“此事定然是有蹊跷的。”
前日她才恶语伤了陆砚瑾,今日就出了一份通缉令,任是谁看都会觉得陆砚瑾定是刻意为之的。
江珣析看着苏妧的面容,不知要如何说。
终究是他做错了事,人的选择不同,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时他去南县,回来时其实想对苏妧真正表明自己的心意,但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大抵从他选择同宁王合作的那日开始,他就已经失去可以爱苏妧的理由。
江珣析声音温润,一如第一次见到的那般,“阿妧,通缉令上说的都是真的,我要走了。”
苏妧还没反应过来,连话都没有问出口,门口就涌进来一群人。
她一看,心瞬间揪起。
“原来江大人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陆砚瑾阔步走进,周身气息凌厉,身后跟着的人鱼贯而入,直接将苏妧他们几人围在中心。
江珣析的眉眼也不似从前那般温和,他瞬间将苏妧拉至自己的身后,直面陆砚瑾。
苏妧的心中很是混乱,却在混乱之余,好似知晓些什么事情。
所以江珣析去南县,不是去巡查,而是做了什么事情。
前日陆砚瑾来,本没有想要将江珣析当作逃犯的意思,却因为她,这才让陆砚瑾动了这份心思。
她不懂朝政大事,却知道,江珣析与陆砚瑾的事情之中,定然有陆砚瑾的私心所在。
陆砚瑾的目光落在江珣析握住苏妧的腕上,他眉宇一沉,嗓音阴冷,“将手放开。”
说着,陆砚瑾手上的剑也缓缓提起。
苏妧心中全然都是愧疚,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江珣析不会被当作是逃犯。
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直接站在江珣析的身前,“难道王爷就一定说,此事之中,王爷没有半分的私心?”
陆砚瑾见着苏妧的模样,手中的剑都差点拿不稳。
事已至此,她竟还要帮着江珣析。
陆砚瑾阖上眼眸,盖住黑眸之中的戾气,“阿妧,让开!”
但是苏妧没动,是江珣析一把握住苏妧的手,轻声道:“阿妧,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应该牵扯进来。”
他想要将苏妧带至自己的身后,可这一幕在陆砚瑾的眼中,他二人便是郎情妾意。
那他呢?他成了什么?
崔郢阆也想将苏妧给拉过来,他对江珣析可没什么怜惜的心,从前就算是他救过阿妧,阿妧也早就已经还清。
但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陆砚瑾脚尖轻点,就到了江珣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