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剑压在江珣析的脖颈之上,陆砚瑾的眼中满是怒气,“放手!”
只消一下,陆砚瑾就可以杀了江珣析。
苏妧看着近在眼前的剑,她咬着下唇,不敢置信。
“就算是逃犯,也应当有辩解的权利不是?”
陆砚瑾的手未松,转头望向苏妧,只看她一眼,眸中充满冰凉。
他倏然笑了,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看向江珣析,对他道:“那不如就由江大人,将自己做的事,全都说给阿妧听,可好?”
陆砚瑾摆明就是要给江珣析一个难堪,让他在苏妧的心中,再也什么都不是。
江珣析原本淡然的眉眼之中,滑过几分的弧度。
苏妧后撤一步,杏眸之中的水汽欲落不落,“不必,我不想听。”
如今陆砚瑾才是最有权势的那人,惹恼了他,谁又会有好日子过。
自从认识江珣析的时候,她就发现江珣析的身上有傲骨。
不同于世家子弟那般的傲骨,是他此人,生来就不屈的傲骨。
陆砚瑾此番,只是为了折辱江珣析。
让江珣析将他做的事情亲口说出,倒真是如同要他的命一般,让他难受。
陆砚瑾自是察觉出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不明意味地嗤笑一声,“江大人忍心,看着上京江家的人,都给江大人陪葬不成?”
话里话外都是威胁,江珣析将眼眸闭上。
就在他唇瓣微张的时候,苏妧猛然出声,“够了。”
她转过身,不愿看见眼前的一幕,也不想江珣析将这些话都说出。
苏妧咬住下唇道:“王爷说他是逃犯,那便将他抓走罢。”
她不能再维护江珣析,陆砚瑾此人,卑劣无赖,此时还在这里纠缠,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江珣析。
只要能保住江珣析的性命,能让他还有气节所在,就是对江珣析最好的事情。
陆砚瑾眼神中全是怒火,剑又没入几分。
往常冷清的黑眸,如今全都是胁迫。
江珣析闭上眼眸,脑海之中回想的,全部都是江家众人的模样。
小侄子应当已经会说话,大哥就算是在泉下,也定然会欣慰;母亲有孙儿承欢膝下,身子应当也早就已经好了许多。
或许,他们只要能好好活在这世间,终有一日,定然会释怀。
江珣析唇角露出个讥讽的笑意来,不为着任何人,只是因为他自己。
从前温润的嗓音,如今似如刀绞:
“我拿到了绥国的城防图,交予宁王,不日后,宁王会伙同绥国三皇子,向本国开战。”
第七十三章
苏妧手中揪着的帕子倏然间掉落, 江珣析可知他在做什么?
当苏妧回过头又看向江珣析时,他的神情清晰告诉自己,他究竟做了什么。
江珣析扯动唇角, 却没有笑出声。
分明仍旧是温和的样子, 但是苏妧却好似已经不认识他了一般。
陆砚瑾听见江珣析的话,嗤笑一声, “阿妧, 你可明白了?”
苏妧将地上的帕子捡起,杏眸望向陆砚瑾, “王爷难道以为自己,就十分高洁不成?”
她登时看到陆砚瑾的脸瞬间就黑了, 苏妧从未想过, 原来自己也会有如此说话的一天。
苏妧从前在苏家的时候,没对任何一人说过这般的话,也没那个资格去说。
然而没有想到, 竟有一日,她的胆子变得这样大。
可谁养大的她的胆子,苏妧倒是想不出, 也不愿去想。
陆砚瑾将剑收回,他终究是不舍对苏妧说任何的硬话, 只吩咐人将江珣析带走。
苏妧无力阻止陆砚瑾带走江珣析, 江珣析看上去也并未任何的反抗。
下意识想要去追, 但崔郢阆将苏妧给拦住,“阿妧, 莫要去了。”
私通敌国是死罪, 阿妧不能趟入这趟浑水之中。
苏妧闭上眼,一瞬间卸了力气坐在原处。
江珣析的手下全部都是陆砚瑾给带走, 现如今没有一人幸免。
苏妧缓声道:“其实从头至尾,我都只是在接受旁人对我的好。”
崔郢阆的手握成拳,将苏妧的肩膀给掰过来,郑重对她道:“阿妧,你从来不必如此去想。”
是因为苏妧足够好,所以旁人才想要去顺着她,而不是因为别的。
苏妧没有说话,随意坐在绣架前头。
眼前的绣娘针法之上有几处的错误,她动手改掉几针,整个花样看起来就格外的鲜明些。
崔郢阆一直闷声没有说话,看到此处,他才沉声道:“世道艰难,女子更为不易,阿妧你有一手的好手艺,何必要妄自菲薄,凭空给自己添上那般多的烦恼。”
苏妧的手突然顿住,“是吗?”
崔郢阆点头,“是。”
这话崔郢阆说的笃定,苏妧弯唇浅笑,就当是如此罢。
好似从前,也有一人说过这样的话。
陆砚瑾将江珣析带回府中,很快江珣析就被拷打。
鞭子落在江珣析的身上他仿佛并不觉得疼,一字未说。
陆砚瑾坐在远处的太师椅上,修长指尖端着茶盏,慢慢撇掉上头的浮沫。
暗卫又抽了几鞭子,去同从安说话,从安皱眉,这才去到陆砚瑾的跟前,“王爷,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陆砚瑾不紧不慢的喝口茶水,而后极具压迫的走至江珣析的面前,“本王倒是没想到,江大人竟然还有这般好的魄力,这般疼的刑罚,江大人半分都未被影响。”
江珣析唇色惨白,鞭子打在身上固然是疼的,况且陆砚瑾的手下专门避开要害,会流血,却不会让人死,一直吊着更为痛苦。
他轻蔑一笑,“阿妧若是知晓王爷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她定然不会轻易原谅王爷。”
从安一听,就要上前动手。
陆砚瑾声音冷淡,“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看中的女子也是如此,谁输了,谁就不能得到,纵然本王得不到她的心,却仍旧可以得到她的人,而你……”
他靠近江珣析,眼中全是嘲弄的笑意,“什么都没有。”
江珣析闭上眼,默默承受下这份羞辱。
陆砚瑾玄色衣袍整洁如初,却平添鬼魅之态。
他拿起一把弯刀,指尖把玩着弯刀,“从前江大人任命鸿胪寺,想来不太了解昭狱之中的刑罚,正巧,本王今日有时间,能慢慢说给江大人听。”
陆砚瑾眉眼很淡,说出的话骇人,却如同只是简单一说:“弯刀轻薄,却锋利至极,一刀下去抽出,不见血,仍旧光亮,更莫要提,若是割上一刀,那一瞬连疼都感受不到,就连血,都不会流上一滴。”
江珣析抬眼,头上玉冠已经歪斜,“不愧是摄政王,当真是不负虚名。”
陆砚瑾也不恼,又从架子之上拿下一条鞭子。
鞭子之上倒刺极多,每一根刺都是弯着的形状。
他还未开口,从安看到院子外头有不对的。
从安赶紧出去,问道:“怎得了?”
乳母抱着岁岁,轻声道:“王爷说等小公子睡醒后抱来他这处,小公子一醒来吃过东西就哭闹不止,奴婢们没法,这才抱过来。”
从安扭头看向院中的情况,眉头紧皱在一起,“你在此等一会儿。”
王爷今日定然是要将城防图在何处给问出来的,不然后面时间,就已经来不及了。
从安快步走至陆砚瑾的身边,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陆砚瑾将手中的鞭子递给从安,“继续。”
随后他先一步出去,见到被乳母抱在怀中仍旧嚎啕不止的岁岁。
每次一触即王爷的眼神,乳母们就害怕的不成,如今抱着岁岁,声音发颤道:“王爷恕罪,奴婢们此番也实在是没了办法。”
陆砚瑾揉着眉心,伸出手将岁岁接过,“给本王。”
岁岁到陆砚瑾的怀中就要好一点,然而黝黑的眼眸中全都是无辜,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陆砚瑾没有靠近刑架那处,而是抱着岁岁站在院子角落的地方。
然而,他倏然想到什么,抱着岁岁道:“若是想你娘亲,那定要在她跟前好生表现才成。”
说完,陆砚瑾直接抱着岁岁朝刑架那处走去。
从安看见陆砚瑾的动作,眼睛都瞪大,“王爷,这般是不是不妥。”
陆砚瑾淡淡道:“有何不妥。”
怀中岁岁显然还小,什么都不知,看着的眼前的场景还觉得好奇。
陆砚瑾将岁岁抱的紧些,“本王的孩子,自然是不能怕的。”
从安的话全都卡在嗓子处,他没有说出,如今小公子还这般小,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自然是不好的。
然而王爷都已经决定,谁都没办法改变。
于是从安将所有的话,都给收回肚子中,没有再说出。
陆砚瑾看着架子已经昏迷的江珣析,皱眉道:“用盐水泼醒,继续问。”
轻轻拍着岁岁,岁岁还浅浅露出个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