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瑾用指腹将苏妧脸上的泪珠擦掉,不管会不会弄脏自己的手,“我改了婚书,是在我们成婚的一月之后。”
苏妧有些错愕,她以为,是在她离开的时候,可没想到,竟然这般早,“为什么?”
忍不住问出这句,苏妧本是没想着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什么答案,陆砚瑾看似威严,又是在世家大族中长大,年少就成为当朝数一数二的权臣,自是不怒自威,只是却鲜少有人发现,他其实更多则是随心所欲与肆意妄为,这些在床榻情/事上十分明显。
然而陆砚瑾却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对她道:“我也不知,但却觉得,那本就是你应得的,至少百年之后,我身边合葬的人以及碑文之上的名字,不该是他人。”
第八十章
苏妧推在他胸膛上的手突然软了下来, 胸腔之中有股不知如何说的莫名感受。
见苏妧不再说话,陆砚瑾也只是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她手腕。
周身气息上涌至苏妧的鼻中,二人什么都未曾做, 却又全都是彼此的感觉。
苏妧又下意识的推着陆砚瑾一下, 他也不知想到什么,很快就直起身, 没有再无方才那般压着她。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在那之前,苏妧可有承认, 她是对陆砚瑾有了十分的恨意。
可时至今日,听到陆砚瑾说的话, 还有他做的事情, 都觉得好似不了解眼前的人。
苏妧侧过头,青丝随着她的动作也在陆砚瑾的指尖滑过,只听见许久后, 房中施/旎的气氛都散去不少,苏妧才柔柔开口,“如今说这些, 还有何用呢。”
先是她离开,再是拿到同陆砚瑾之间的和离书, 他们之间已经经历太多, 早就不复当初了。
苏妧努力将眼中的泪花压下去, “王爷大抵也是清楚的,你我之间的身份悬殊, 始终无法改变, 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所以, 我不想再过那般的日子了。”
她的手指无意中蜷缩,腿也弯曲起来,整个人瘦削的躺在床榻之上。
一提及从前王府的日子,苏妧好似又想起那时婆母对自己的苛责,想起府中下人的种种目光,更是不会忘记,纪漾小人得志的神情。
她深吸一口气,对陆砚瑾说道:“其实王爷上次所说,不是不可。”
她指的是,陆砚瑾娶旁人为妻的话,若是没有这个毒,二人并不会纠缠在一起。
苏妧没等陆砚瑾说话,就直接道:“江公子还有崔哥哥,他们可安然回来了?”
站在旁边静默的陆砚瑾,嗓音低沉的“嗯”一声,“昨夜,我们一同进城。”
苏妧听到这处,才稍微放下心,“如此就要多谢王爷。”
陆砚瑾的手滑过苏妧的脸,“阿妧,你我之间,从不需要说谢。”
他十分后悔,那日竟想用他再娶的话,让苏妧被迫接受,若是没有,陆砚瑾想象不出,也是不敢去想,他也怕,怕苏妧心中所想并不是他料想的那般。
苏妧动动嘴唇,始终未曾说出旁的。
房中一直无人说话,久到若不是苏妧的鼻尖仍旧环绕着松柏香气,几乎都要以为陆砚瑾早就已经不在这处。
午后的光照进来,内室多了些闷热。
婢女们重新进来将冰给添上,才少些暑气,带来阵阵的冰凉。
陆砚瑾看着闭上眼眸的苏妧,用手背抚过苏妧的脸颊,“阿妧,我从未想过另娶旁人。”
苏妧眼睫颤动,却始终没有睁眼,可陆砚瑾就是知道,她定然是在听着的。
“那时我以为用岁岁可以留住你,却不想你还是未能停下,我当时亦不知如何想,想用娶妻的事来看你是何态度。”
这话陆砚瑾说的十分涩然,他向来不擅长解释,如今更是不知,要怎么与苏妧启齿此事。
苏妧睁开杏眸,望向陆砚瑾。
不远处的香炉中沉水香使人静气凝神,苏妧发胀的头脑都因香薰好了不少。
她朱唇微启,说出的话甚是伤人,“陆砚瑾,我说不爱你,是真的。”
陆砚瑾的手垂下,有着说不出的挫败来。
他闭上眼问,“岁岁呢?那岁岁怎么办?”
苏妧慢慢从床榻上坐起,陆砚瑾也并未搀扶她,她笑得有些苍白,轻声道:“岁岁有王爷照料,我很是放心。”
依旧是从前的说法,陆砚瑾恍然明白,其实苏妧才是那个最为狠心的人,她认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任何可以改变的余地。
苏妧说得有些口干,垂下头,无意看到手腕之上的伤痕。
声音似娇似柔,“多谢王爷替我解毒,也谢谢王爷替我救出他们,我们之间,互不相欠,两清可好?”
她主动说起中毒一事,也深知今日醒来,是自己太过无理取闹一些。
若不是因为中毒的事情,陆砚瑾昨夜也不会如此,所以,怪不得任何人。
陆砚瑾周身气息沉下来,他不知要如何,去接苏妧说的话,只是无意识开始摸着手上的玉扳指,眉头紧皱,想着方才苏妧说的话。
他没有直接了当的回答苏妧的话,只是道:“本王让太医进来给你看看身子。”
如此才像是从前的苏妧认识的陆砚瑾,苏妧没有拒绝,默认陆砚瑾的做法。
低垂下头,中衣之中的痕迹仍旧明显,她有心想要离开,却是做不到的。
不顾手上的疼,苏妧将衣衫上的系带系好,没有露出半分的春色。
婢女们照旧进来,披风被搭在苏妧的肩头,不重,反倒是很轻,也并无十分闷热的感觉。
她拢了衣裳,手让太医在诊脉,良久后太医起身,先是看向陆砚瑾的位置,这才又看了苏妧一眼,欲言又止。
陆砚瑾先是看苏妧,她的杏眸之中滑过想要知道的欲望,陆砚瑾抬手,“无妨,在这处说。”
太医恭敬道:“苏姑娘无事,只是身体之中余毒尚未清除。”
苏妧立刻问,“是何毒?”
太医又看了陆砚瑾一眼,似乎有些诧异,王爷竟没将此事告知苏姑娘。
但太医很快就回神道:“是蜜骨香,绥国特有的一种毒药,若是说毒药其实也不大对,到底还是一种春/药,只是却不似平常能见到的那般好解,这药效怕是会很久。”
苏妧攥紧锦被,想起方才太医看向陆砚瑾的两眼,揪紧身上的披风。
倏然间,她倒是不敢全信这话,甚至太医的模样太过于吞吐,让苏妧觉得此事中有些蹊跷。
陆砚瑾沉着眉,没有错过苏妧的一举一动,对于她的怀疑自然也是看得十分清楚,冷声道:“下去。”
这话对谁说的不言而喻,太医做完自己的事而后就直接下去。
陆砚瑾坐在苏妧的身边,握住苏妧的手,“阿妧,与本王无关。”
这话说的十分肯定,也带有他不怒自威的种种感觉,苏妧仍旧是狐疑的看了陆砚瑾,“为何太医方才会看你?”
陆砚瑾自是知晓为何,定然是怕苏妧听到真相会接受不了,不仅如此,得知后面要如何解毒,更加受不住。
陆砚瑾隐瞒下这些话,只是道:“他一向在本王手下做事做惯了,才会如此。”
苏妧姑且相信他的话,揪紧锦被,“余毒,要如何清。”
药效发作起来是何样苏妧再是清楚不过,对于此药也十分不安。
“唯有像昨夜那般。”陆砚瑾的话语之中带有些沙哑,似是一想起昨晚那般的场景,他方懂得,食髓知味究竟是怎样的感受,毕竟那股感觉太过于美好,他显然是忘不掉的。
苏妧更是紧张,“昨夜……昨夜那般?”
陆砚瑾点头,“是。”
深吸一口气,他在此握紧苏妧的手,“听完莫要太心急。”
苏妧现在想要弄个明白,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随后她耳侧响起陆砚瑾的声音,“蜜骨香解毒方式独特,需得服下此药后看到的第一个男子,才能解掉此毒。”
不得不说,苏妧听见,心中唯有错愕;才被灌入药的时候,她并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睁眼,只是绥国太子的话还在耳边萦绕,所以她一直紧紧闭着自己的眼眸,后来陆砚瑾出现,她的神智都已经不清醒,根本就不知他没来之时自己有没有睁眼。
只是经过昨晚的事,她确实没有那般难受。
所以,陆砚瑾所说,竟然是真的。
苏妧的呼吸都紧促些,原先粉嫩的指尖如今因为攥地太紧略微泛白,朱唇微张,吐出一口兰气,耳根处泛着不大正常的红晕,她开始有些不知要如何面对陆砚瑾。
陆砚瑾勾唇,苏妧的模样尽数都落在他的眼中,他的阿妧还如往常一样,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甚至于他而言,还算是顶大的好事。
苏妧不自觉咽着口水,只觉身上某些地方,渐渐作疼。
她扭头望向陆砚瑾,眼睫颤动得厉害,就连说出的话语都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所以,我看的人,是你?”
问出这话,苏妧也不知是欢喜还是难过,若当真是陆砚瑾,岂不是她日后都要靠着他。
陆砚瑾掩饰住唇角的弧度,漫不经心道:“是。”
斩钉截铁的一个字,苏妧将杏眸闭上,她需要好生想一想后头的路要如何走。
陆砚瑾见如此还不够,把太医说的话夸大一些,“若是没能及时解毒,就会血脉喷张而死,甚至还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来。”
血脉喷张是真,见不得人是假。
陆砚瑾的话半真半假,未说全面,却已经足够让苏妧感到害怕。
昨天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血脉喷张的感觉,属实是难受的,今日听见陆砚瑾的后半句话,当真是将苏妧吓得不清。
姣好小脸上血色尽失,青丝垂落在身前,盖住她身上暧/昧的痕迹。
陆砚瑾黑眸暗沉,看着苏妧身上的那些,却不认为自己已经太过,反而是已经手下留情。
他自认不是重/欲的人,面对苏妧,却有着说不出的冲动,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般,迫切又猴急。
苏妧如今已经六神无主,最想要与陆砚瑾撇清关系的是她,现在要依赖陆砚瑾的也是她,苏妧只认为,老天应是与她说了一个笑话听,“要……如何办?”
平日娇柔的音调中都带有一些哭腔,苏妧显得是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陆砚瑾如今的坏心眼已经到了极致,那个法子不成,但总是有个法子是成的,“本王也不知,只是太医说,毒会不定时的发作。”
说完,他端起小桌之上的茶盏,将面上的浮沫撇干净,只是一口未动,直接放下。
晃动的水波显然将苏妧的心都给荡漾,啧啧水声与唇瓣相贴时的感觉,她始终忘不掉。
妩媚面容一会儿是惨白的,一会儿又不知想到什么,尽数红透了。
苏妧已经不知要如何办才好,捏着手中的锦被,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脑海之中一片混乱,苏妧还没想个清楚,从安在外头敲门,“王爷,崔公子将小公子送回来了。”
苏妧恍然反应过来,陆砚瑾去到绥国,莫不是将岁岁给放在别人那处照料,哥哥将岁岁送回来,怕不就是娘亲。
陆砚瑾用余光睨苏妧一眼,沉声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