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崔郢阆看的明白,他没有一样能斗得过陆砚瑾的,索性不去想那许多,倒是觉得心中还好受些。
苏妧撇嘴,“也没什么……”
崔郢阆叹口气,“不日你就去一同去军营之中,后头你们二人的关系,怕是想瞒都瞒不住的。”
苏妧咬着下唇,“我知道的,只是却不想我与王爷的关系这般快就会被人看出来,就当我是自欺欺人罢了。”
崔郢阆轻轻拍着苏妧,如同真的是在哄妹妹一般,不知何时开始,他对苏妧,当真不像往常那样,定要娶了她心思才算完全歇下来,如同现在,她没有什么想要另嫁人的心思,只当她是妹妹好生护着,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苏妧感觉不出崔郢阆的心思,只是默默想着一会儿用饭的场面。
果然没有一刻,从安就来叫人,面上仍旧是一副恭恭敬敬装作不大认识的模样,苏妧对他这般已经很是满足,不敢再去想些其他的事情。
只是还是做不到太过于淡然,见到陆砚瑾时仍旧是龟缩起来自个,不愿去面对陆砚瑾。
陆砚瑾并未介意,指着一旁的马车道:“外头天冷,苏姑娘还是坐马车的好。”
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些事情都给考虑进去,苏妧谢过他的好意,逃命一般地坐上马车。
车帘放下,隔绝掉外头的目光,苏妧才觉得自个要好上一些。
崔郢阆对于陆砚瑾这般的做法,仍旧没什么好气,翻身上马,见着与自个一同上马的陆砚瑾,轻嗤一声,“王爷倒是好计谋。”
陆砚瑾手紧紧握住缰绳,身形高大,骑在马上显得更加威严,“崔公子所说,倒是叫本王好受。”
崔郢阆一时哑言,“王爷既然想与阿妧一道用饭,何苦要在那般多人的面前让阿妧受罪,王爷分明知晓,阿妧是最好面子的。”
陆砚瑾朝马车中看一眼,随后又轻飘飘看了崔郢阆一眼,直接用腿腹夹紧缰绳离开的很快。
崔郢阆被他淡然的模样给气到,却又不能说什么,满脸沉郁的骑着马到了马车处。
苏妧感受到有人到马车旁,听着外头的马蹄阵阵,不知究竟是谁。
在听见崔郢阆问话的时候,苏妧这才将车帘掀开一些,露出一点柔荑来,“哥哥怎的过来了?”
崔郢阆默不作声看了苏妧一眼,察觉她比在外头要好上许多,语气中都带有些欢快,本是想让苏妧一道骑马来着,如今看来应当是要歇了这个念头才是。
但他实在无话,只得将此话给问出,“马车里头可闷?可要一道骑马?”
苏妧摇头的很快,“不要,哥哥自个骑便好,我可是不要的。”
说着她还如同小女儿家娇憨一般,赶忙缩回马车之中,模样逗笑崔郢阆,让他唇边都染上些许的淡笑。
苏妧很少会真的拒绝崔郢阆,只是如今心中却只有那一份的念头,不愿出去被旁人看到。
很快酒楼就到了,虽说是宜阳最大的酒楼,却仍旧是比不得上京的。
陆砚瑾手握紧马鞭,看马车缓缓停下,身着浅黛色斗篷的苏妧从马车上下来,衣裙翩飞,鬓发也有些许被风给吹乱。
苏妧将碎发朝旁边一拨,站在地上。
乍一看陆砚瑾满身盔甲的样貌,还当真是有些不习惯的。
不过她又默默想着,大抵是还未看太久才会如此。
陆砚瑾收起马鞭,没有放在苏妧的跟前吓到她,声音又恢复往日的沉冷,“进去罢。”
他如今的身份,苏妧与崔郢阆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
几人到了酒楼二楼,小二选了最好的一个位置,“这处可是酒楼最好的一处,不仅能看到江岸边,更是能瞧见底下人生百趣。”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苏妧许是还会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只是放在如今,这下头应得大军以至,没几人会真正出门,何来的人生百趣。
苏妧默不作声地喝茶,没戳穿小二的话。
崔郢阆是最先听不下去的那人,挥着手皱眉道:“下去准备饭食罢。”
小二将茶水给放好,赶忙下去,不敢有半分的耽搁。
崔郢阆本是想要拿到茶壶,却不想手落了个空,陆砚瑾先一步拿到。
悻悻收回手,崔郢阆看着陆砚瑾添茶不免嘟囔上一句,“此时坐在此处,哪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苏妧也忍不住的发笑,同崔郢阆道上一句,“无妨,哥哥去接崔伯父,定然就能看见的。”
崔郢阆叹口气,声音仍旧很小,大抵只有他与苏妧才能听见,“这回最为遗憾的事便是你不能一道前去。”
苏妧手边被人递过来一个茶盏,这天儿已经不用手炉,但手中握杯热茶仍旧是舒服的,“日后定是有机会的。”
她下意识就将茶盏拢在自个的手心中,陆砚瑾瞧着她的手,倒是若有所思,几月来苏妧都住在自个那处,虽说每日都喝着补药,然而身子终究是不大好的,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他只稍微用些心神就能将崔郢阆与苏妧之间的交谈给听的很是清楚,见着苏妧也学着崔郢阆小声说话的模样,不自觉发笑。
若是她知晓自个耳力尚佳,这些话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也不知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过若是崔郢阆这回去,不再过来定然是好的,好生接手崔家的产业,与旁的女子成婚才是最好的。
但这一切都只是陆砚瑾在心头如此想着,不自觉地,黑眸就染上几分探究的意味,明晃晃的目光落在人的身上,谁都忽略不掉的。
苏妧更是察觉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盖住自个的不对来。
酒楼中客人很少,上菜就快了许多,没过一会菜端上桌来,倒是免去苏妧不少的尴尬。
上头的菜式都是苏妧爱吃的,鱼片滑嫩,这个季节也是不常吃到如此新鲜的鱼肉;板栗鸡肉更是不错,风味要比从前吃到的更好。
于是这顿饭,苏妧暂且忘掉那些不大开怀的,先满足自个的口腹之欲才有心力去想旁的事情。
陆砚瑾没动多少筷子,余光不自觉地就看向苏妧这处,更是因她面上露出的笑意也会微动眉梢。
三人用完饭下楼,苏妧提着裙摆缓步走着,此时小二慌里慌张地出门,将一个食盒交到苏妧的手中,“姑娘要的点心都已经装好,您回去趁热吃就是。”
苏妧脸上尽数都是疑惑,“你确定是我要的?”
小二摸着脑袋,“姑娘不是说喜欢这点心,才让我们又做了一份给您?”
陆砚瑾接过小二手中的食盒,挥手后小二立刻下去,再无旁的话。
他大掌稳稳将食盒给拿住,如今的样子倒是与他身着一身铠甲不大相衬。
只是陆砚瑾却并未有任何的不对,食盒他拿在手中,并未直接递给苏妧,而是缓声道:“上回见你喜欢,便让他们备了一些,后头去到军营中难保不苦,你身子不好更是要多补一补。”
苏妧蹙起柳眉,这些话怎得单独说她都是听得懂,可放在一处她倒是有些不懂起来。
身子若吃这般多的点心岂不是更加不好,军营中苦如今吃的好又有何用?
可一旁的崔郢阆,倒是瞬间明白陆砚瑾的意思。
感情今日这顿饭,便是因为军营中难得有阿妧喜欢的菜式,他才会想方设法让阿妧来此处,更是怕阿妧日后日子过的苦,容易生病,还会想在这时候将她给养的胖些。
几人各自有着不大一样的心思,苏妧并未主动将食盒接过,反倒是崔郢阆率先拿过来,“如此倒是多谢王爷对舍妹的关怀。”
陆砚瑾将手收回,黑眸在苏妧的身上扫视一圈,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对苏妧说,然而此时也只能是忍下,“回去注意些。”
苏妧点头,直接就上了马车。
二人分明一会儿还要在府中见面,如此这般倒是有种十分不一样的感觉,直让苏妧分外的脸红。
又许是自个想要装作不认识的模样有些尴尬,让苏妧心头微微泛起涟漪来。
食盒被崔郢阆给顺手放在马车之上,昏暗烛火之下,将苏妧的面容照的也时暗时明,芊芊玉指在食盒之上放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忍住给打开。
是上回陆砚瑾送来宵夜的那些点心,一个个都很是精致的放在食盒之中,苏妧捻起一块酥酪放在口中,甜滋滋的蔓延开来。
马车依照陆砚瑾的吩咐,先回了铺子中,苏妧掀开车帘本是想要从马车之上下去,却被崔郢阆给拦住,“不必下来了,外头风大,快些回府上去。”
苏妧抿唇一笑,刚准备缩回去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摸出一个布包来,“哥哥的腰带有些旧了,我便绣了一个新的,哥哥拿着用。”
崔郢阆掂下手中的物什,分明没什么重量,但在他的手中却像是有千斤的重量。
他笑着道:“快些回去,明日我就要去接老头子,只怕是不能送你去军营中了。”
苏妧手中紧了一些,“那我明日去送送哥哥。”
她这个说法将崔郢阆给逗笑,“不必,我又不小了,哪还需要你每日相送,你只管好生待着就好。”
听见崔郢阆如此说,苏妧面上答应下来,只是到底如何想,究竟也只有苏妧一人知晓。
马车去到陆砚瑾的府中,苏妧从马车之上下来,外头只有等着苏妧的婢女,见苏妧提着食盒回来,立刻上前帮她提着,“我来,姑娘好生歇着罢。”
苏妧由着她将食盒拿走,“也不重,就是些点心。”
婢女笑着道:“奴婢知道。”
苏妧一怔,想来应是陆砚瑾说的,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后头才察觉出不对来,他是如何知晓自己定然会将食盒带回来的。
意识到又被陆砚瑾给玩弄在鼓掌之中,苏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直接进到府中。
婢女同她说着今日府中岁岁的事情,都没能让苏妧开心起来,闷头走着,不想迎面竟然撞上一人。
此人身形魁梧也是个武将,身着与陆砚瑾相似的铠甲,却显得格外粗犷,并没有陆砚瑾那般的身形。
苏妧撤后一步,副将看见苏妧眼睛都要直了,不过满心想着的全然都是震惊的意味。
不想多日未见,王爷竟还有这种金屋藏娇的癖好,竟然还养了一名女子在府中。
苏妧更是不想有人看到她的样貌,刻意将容颜都藏下,低垂着头并未抬起。
副将是个粗人,有什么想的就直接说出,“不知姑娘可是王爷府上的人?”
婢女上前拦了一步,“将军,这事您还是莫要问的好。”
副将连连点头,“正是,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看看姑娘的模样,好有个眼熟。”
苏妧听见此话,更是不可能抬头,只是在一时慌乱之中,难保没有藏住自身的春色,倒是叫副将给看的一清二楚。
在触及到苏妧的视线时,副将这才发觉为何苏妧竟这般的眼熟,“苏掌柜!”
苏妧急得眼眶都红了,如若知晓有人来府上找陆砚瑾谈事,她定然会选一条偏僻的小路走,肯定会避开这处。
外头的动静惊扰屋中的人,陆砚瑾换了一身湛蓝色常服,皂靴缓步靠近,黑眸冷冽。
副将见着陆砚瑾出来,立刻跪下道:“属下该死,一时竟惊扰……苏掌柜!”
他这话一传出来,纵然是不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
陆砚瑾看着一旁站着的苏妧几乎要哭出来,周身气息更冷,“若是无事,就去寻营,一身蛮力没处发就去找人比试,嫌无人说话,军中多的是能让你关心的将士。”
冷冰冰丢下这么一段话,陆砚瑾直接扯着苏妧离开。
带着苏妧进到她的院中,陆砚瑾才将手给放开,本是想要帮苏妧拭泪的,却也被她给避开。
见着苏妧满是倔强又挂满泪痕的小脸,陆砚瑾笑着同她赔罪,“都是本王不好,没有让他们避开些。”
苏妧紧紧咬住下唇,今日之事固然不是最为要紧的,要命的更在后头,“他会不会到处乱说。”
陆砚瑾信誓旦旦道:“不会,他不敢的,也不是这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