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此,定然是不愿的。
芸桃朝房中看了一眼,让他们下山肯定是不行了。
就在守卫还在犹豫的时候,芸桃似是发疯一般直接朝前面跑去。
守卫们反应很快,终究还是没能拦住芸桃。
她身量娇小,知晓若是有寻常路线下山定然是来不及的。
朝着旁边跑去,就进到密林之中,有着高大的树木掩盖,让守卫们一时分了神。
“快,追!一定要将人找回来。”
其中一个守卫反应最快,咬着牙道:“若是让她跑出去被王爷知晓,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夜间当值的人并不多,守卫看着门口的两人,狠下心说:“王妃卧床不能动,你们随我一同去找。”
守卫们赶忙应下,山中还有旁人在,自是不能太过于张扬将所有人都叫起。
可他们却想岔了,芸桃体力是个不错的,跑的也甚是快。
不一会儿一群守卫就看不见芸桃的人。
头领道:“分开搜,定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将人找到。”
他们一群习武之人,竟被一个女使给跑掉,说出去倒是十分的丢人。
苏妧也听见外面的声音,她今日的精神要稍微好一些,没有前两日那般乏累,应当还是药起了作用。
外头的喧闹也惊扰苏妧,她挣扎着要起身,房中半分的烛火都没有,她也难免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门被人打开,可却看不清楚来人是谁。
苏妧试探着喊了一句,“芸桃?”
然而很快她就打消这一念头,不,不对,这不是芸桃。
如果是芸桃,那些守卫也应当回来的。
况且眼前的人身量,要比芸桃高上不少。
苏妧轻咳两声,挣扎着起来,“是谁?”
纪漾缓缓从袖中拿出火折子,照亮自己的一张脸。
苏妧看到她时,明显一惊。
纪漾的脸上算不得貌美,如今更多上一份狰狞所在。
苏妧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怎得是你?你如何进来的?”
纪漾眉峰一挑,“姐姐怕什么?”
“哦不对。”纪漾寻处地方悠然坐下,“应该是叫——妹妹。”
苏妧猛然间咳嗽,“你什么意思?”
纪漾摸着自个的袖口,笑的十分轻松,“妹妹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镇定。”
苏妧不知纪漾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眼前的人像是得了疯病一般地可怕。
她从自己的枕下摸出一根发簪,濡湿的手心将发簪给攥在手中。
纪漾摸下发髻,“妹妹慌什么?我就这么可怕?”
说着,纪漾站起身,走至苏妧的面前。
火折子上的焰火就在苏妧的脸旁晃动,烤着的热气让苏妧不免感受害怕。
苏妧压下胸腔之中的难受,四处看着,想要借机离开。
目光落在衣柜之旁的窗户上,方才芸桃给她喂完药,屋中全是苦涩的味道,她让芸桃将窗户打开散气。
纪漾则是看见苏妧的脸,而后重重冷哼一声,将苏妧的脸给甩开。
仿佛摸到什么令人肮脏的东西,纪漾的脸上满是嫌恶,“我当你聪明,什么都知道,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个蠢货。”
苏妧身上没有力气,小腹还有些微痛。
她重重咳嗽一声,“只会来我面前撒泼,算什么?”
纪漾被她的话激怒,又凑近些,将苏妧整个人都按在墙上,“你凭什么长着同我一样的脸,凭什么你有这张脸就可以嫁进王府,而我只能成为一个旁人眼中的笑话。”
苏妧背直直撞上墙,脊背一疼,差点没有弯下腰来,“面容皆是父母所赐,纪漾,你心思未免太歹毒些。”
纪漾蹲下身,看着苏妧痛苦的样子,冷嗤一声,“歹毒,你有什么脸面同我说出这句话。”
“我确实是歹毒,可你与你身旁的人也真是蠢得离谱,若不是你那个婢女偷偷跑出去,我能有现下的机会,若不是你为了沈蕴浮那个毒妇遮掩,又怎会来这处。”
苏妧看向纪漾,满脸惊恐,“你认识娘亲?”
纪漾怎会认识娘亲,娘亲自来了上京,就一直在苏府待着,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认识才对。
那会是在何处认识,难道是在青州?
可到了青州的时候,她已经记事,并不知晓娘亲还认识纪漾。
苏妧想着,愈发有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从初见纪漾的时候,她就有些诧异为何纪漾会生的与她如此相似,世上之人有相似的,却也没有如此相似的。
方才,纪漾竟还叫了她妹妹。
难不成……
纪漾看着苏妧千变万化的脸,“想起什么了?”
她伸出手拽住苏妧的头发,语气不变,脸上带着笑意,可却让人怕急了。
纪漾凑至苏妧的耳侧,轻声道:“是在想,为何我会叫你妹妹?是在想为何娘亲不曾离开过上京,我却认识,又或是在想,为何我与你如此相似?”
苏妧的唇瓣微张,口中发出痛呼来。
纪漾将苏妧的青丝扯得更为用力,“疼?你这就疼了?那你可知娘亲将我一人留在那男人身边的时候,我每每被喝醉的他殴打的时候,我有多疼?每个日夜,我需要娘亲的时候,她却已经生下你这个人贱人,逗你笑,哄你睡的时候,我有多疼?”
“好妹妹,只是这点疼,你就受不住了?”
纪漾脸上的恨意更深。
凭什么,所有的宠爱都是苏妧的,她就如同一个被遗忘的人,所有人都不待见她。
娘亲能抛下她离开,就连陆砚瑾,都能率先一步娶了苏妧。
而她呢?她什么都没有。
那时父亲本是对她好些,她以为父亲是转了性子。
可没想到,隔天父亲就带她去了青楼,被卖进那处的女子有什么好下场,她根本不知会发生什么。
只知道她哭着喊娘亲的时候,只有老鸨让人无情将她抱走。
后来她终究是再也忍不了,逃出了青楼。
一路到青州,却见到一名与她长相一样的女子。
她也看见,那名女子的娘亲。
纪漾眼眸中的恨更甚,“我纪漾,什么都不怕,你以为我爹是如何死的?那是我亲手,一刀捅死的。”
“歹毒吗?我若是不歹毒,我如何还有命站在此处。”
“你也一样的苏妧,是你挡了我的路,你才是那个歹毒,该去死的人。”
苏妧疼的脸色发白,眼泪簌簌朝下落,“你既被男子伤害过,又为何还要再相信男子。”
她明白眼前人的身份,可纪漾眸中的杀意不假。
若是纪漾肯回头,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纪漾将苏妧松开,任由她落在地上,“你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我并不是为了男人,而是为了自己;你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凭什么你要的我不能夺走。”
纪漾脸上透出诡异的笑容,“对了,你以为你掩藏得很好,其实那份情绪早就已经泄露,你爱陆砚瑾,每每隐藏的时候都认为无人发现,可实际上到头来却也能被人轻易发现。”
苏妧身子一僵,大口喘气。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到头来却能被人轻易看穿,“王爷已经答应要娶你。”
“娶我?他为何娶我,因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吗?可我不是,苏妧,那人,是你不是吗?”
苏妧倏地抬头,“你知道?”
纪漾打断苏妧的话,“我当然知晓,我为何不知,我自己做的事,难道我会不记得?”
说完,纪漾从袖中拿出瓷瓶,“可我没有你这般傻苏妧,白白给人做了嫁衣,你不是问我今夜会来这处,纵使门口没了守卫,又岂能瞒过王爷?”
苏妧只感觉唇齿之间仿佛都有血腥味,她倚在床上,背贴在冰凉的墙上。
不用纪漾说,她大抵能猜出。
是啊,没有陆砚瑾的吩咐,纪漾如何能来。
可她仍旧撑着自己,“娘亲不知你还在,若是她在……”
纪漾呵斥,“住嘴,你有什么脸面提沈蕴浮那个毒妇,你是想同我说,她会在乎我?那她为何要丢下年幼的我离开,任由我被那个男人毒打,任由我被卖入青楼。”
纪漾眼眶都红了,脸上的神情吓人。
她怒目看着苏妧,将瓷瓶在苏妧的面前晃晃,“今日我来时,王爷给了我这一瓶药,你是自己喝,还是我灌你喝下去。”
苏妧将手中的簪子握得更紧,“我要见王爷。”
唇齿之间弥漫着血,苏妧难受得已经是在硬撑着。
可她不能倒下,她不信陆砚瑾会如此。
然而却又想到,好似也没有什么理由不信。
他认定自己满嘴的谎话,认定自己偷盗政务机要。
可她不能就这么死去,她还有娘亲不是。
纵然身上有再多的无力感,她还是有人疼的。
她想起陆砚瑾每每的凉薄,想起在王府遭受的种种磨难。
她已经尽自己的全力去做,可为什么,还是没有人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