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薇笑了下,拉住年锦语的手,“祖父还在的时候,段家和顾家走的近,当时我还没跟着父亲去外任,她也时常来玩,大哥在的时候总会过来看看我们的。”
顾明渊在受伤之前,是个爱笑的人,模样又俊俏,不仅仅是段秋莹,很多姑娘家都对他有意。
但顾明渊从小就与年锦语定了婚事,这也是全城皆知的,所以并未有哪家姑娘,向他表露过心迹。
顾明渊受伤后,他的身价也跟着一落千丈,过去段秋莹的家世配不上,在顾明渊受伤后,却又开始看不上他。
“当时的燕京城里流传了许多话,说年家一定会与段家取消婚约,说你一定不会嫁给大哥这么个残废,忠勇侯府就此没落,那时的段秋莹自然还是对大哥有些意思的,但她应当是觉得大哥配不上她,所以和顾府疏离了许多。”
在段秋莹的观念里,顾明渊风光时她虽心中喜欢,但因为配不上,对年锦语是多有妒忌的。
顾明渊受伤后,年家要解除婚约这件事闹得最沸沸扬扬时,段侍郎曾问及过段秋莹,是否对顾明渊有意,愿不愿意嫁给他。
这时的段秋莹,却又觉得自己好端端的一个人,凭什么嫁给一个瘸子呢,因此拒绝了父亲的提议,远离顾家。对年锦语最终执意要嫁到顾家这件事,也充满了讽刺。
所以每每宴会时,她总是喜欢挑年锦语的刺,不希望看到她过得好,只要年锦语家入顾家是不如意的,和顾明渊过的不愉快的,才能够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可天不遂人愿,年锦语过得很好,她不仅过的好,顾明渊那本就没有希望的双腿,竟也有了治好的希望。
眼看他们夫妻关系越来越好,眼看着顾明渊的腿被治好,直到自己亲眼看到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时,段秋莹的心里针扎一样的难受。
“段秋莹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实际上,她父亲段侍郎是有写信给我父亲过,提及想让她嫁给大哥。”顾若薇看了眼屋内,“所以,当宣王起势,忠勇侯府的爵位保下后,大家都以为大嫂不在人世,她是有些想法的。”
但顾明渊从丹州把年锦语又带回来了。
这让段秋莹那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劲,达到了顶峰。
她开始觉得年锦语配不上顾明渊,便针对她失踪这件事大做文章,想要以此败坏年锦语的名声。
听罢,年锦语沉默了会儿,“饶是如此,她也无法嫁给相公,那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顾若薇摇了摇头,这也是她不理解的地方,“大嫂,她说的那些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在丹州的事大哥都知晓,你也绝不是她说的那样。”
年锦语微微一笑,“不曾发生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在说什么?”顾明渊这时走了过来,轻抚了下她的头发,“过会儿让大夫给你诊个脉。”
话说着,这边大夫就走出来了,“侯爷,人醒了。”
顾明渊神色微凌,“醒了就好,严进,送她去衙门。”
第一百零一章
得知顾明渊还是要把自己送去衙门, 段秋莹面如菜色,却是想晕也晕不过去了。
人到侯府“要说法”,弄成这幅样子, 她也拉不下脸面让顾明渊放了她,于是便说着人心狠与两家交情的话,被严进给带走了。
年锦语则坐在厢房内, 让大夫诊脉。
脉象稳健,面色红润,身子骨莫说是虚一些了,血气足的很。
对于顾明渊的疑问, 大夫也给出了解释,“如今天冷, 入夜贪睡也是很正常的事。”
云梳她们照顾的本就仔细, 身体好端端的,自然也没有吃药的必要, 差人将大夫送走,年锦语跟着顾明渊走出厢房,瞧见顾明渊袍子上的灰尘, “相公今早出城了?”
“嗯, 城外有些消息, 说看到了六皇子。”
年锦语神色一顿,“六皇子还活着?”
顾明渊神色微凝, “找到了人, 并非是他, 只是样貌上与六皇子有些相似。”
年锦语虽从不过问朝堂之事, 却也清楚,六皇子若是还活着, 被寻回的话,境遇就会很尴尬,然距离他们出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从山上跌下去,只怕是早就没了性命。
“我先回宫复命。”顾明渊送年锦语回了青朴院,随即又出了府,再回家时已是深夜。
年锦语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熟悉的气息下,她习惯性的转过身钻入他怀里,伸手环住了他。
顾明渊听着她轻声喃喃,微蹙的眉头化开了些,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紧绷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得到了舒缓。
今天这样的假消息,并非第一回 了,从六皇子和七皇子摔下山开始,便时不时有他们的消息传来,有时是物件,有时是找到了人,每每前去,都是落空。
皇上加派了许多人手去寻找二人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山下搜了无数次,却只寻到了零星的衣裳碎片。
所以大臣们一直认定两位皇子已经过世,部分人甚至觉得这个结果是最好的。
而在顾明渊看来,这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快到了。
十一月初,赶上个好天气,晋安侯府办双满月的喜宴,凡事有些交情的都去了。
前院的四季秋海棠开的正好,鹅黄色的花蕊被大红色的花瓣包裹,阳光之下开的正艳。
晋安侯喜得宝贝孙女,请了一圈好友来题诗,还将这些都给挂在了回廊里,一早和关氏在门口迎客,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这边年鹤渝的院内,穿着大红色宝锦的玥儿,正张大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围观自己的人,稍一动,脖子上金灿灿的项圈小铃铛就作响,还有五颜六色的绳子挂在身上,底端都系着个红包,里面是薄薄的金箔和金裸。
金镯子实在是套不过了,在手上象征性的放一放后叫人收起来,与年家一向交好的江夫人,瞧着这孩子便喜欢的很。
“双满月好啊,瞧着多喜人,哟哟哟,冲着我笑呢。”
来了许多人瞧,玥儿也不认生,听着人声左看看又看看,快要忙不过来了。
半个时辰下来都没落到亲娘手里过,年锦语好不容易抢抱了会儿,小家伙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困顿了。
这模样又逗乐了大家,趁着她有睡意放回到摇篮中,年锦语坐到了莫子鸢身侧,两个月修养下来,她的气色总算好了许多。
莫子鸢见她又带来不少物件,拍了拍她的手,“你送来的东西够多了。”
“我还准备了别的呢,不过要等她再大一些。”年锦语朝摇篮那儿看了眼,“若是用不上,就留着。”
“便是长到十四五岁,那些也够用了。”莫子鸢自己也备了不少,加上送过来的,莫说是会走路,用到出嫁都够,作为年家的头一个孙儿,得的是十足的宠爱。
“爹爹逢人就炫耀自己有了孙女,气的钟伯父回去就提点自己儿子,可钟家大哥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
“你说的钟家,可是钟澄明?”
“就是他,小的时候与大哥玩得不错。”
莫子鸢听年锦语说着,这才对钟家有了些印象,钟家长子和年鹤渝年纪相仿,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过去钟伯父总炫耀自己两个孙儿聪明,如今爹爹掰回一城,你瞧着吧,中午宴会啊,他保管要抱着玥儿去炫耀一圈。”
莫子鸢也听笑了,见年锦语喜欢孩子喜欢的紧,“要不了多久,该是我给你准备贺礼了。”
半个时辰的功夫,又有几位夫人前来道贺,见孩子睡着,便将彩绳留在了玥儿身侧,快到中午时,晋安侯果然来抱孙女了。
小家伙也是十分的配合祖父,原还睡的香香的,抱起来后就醒了,到了前厅,这么多人的场合也不哭闹,逢人笑一个,格外的讨喜。
听晋安侯炫耀了两个月孙女的钟家伯父,上前瞧了玥儿后也是喜欢的很,“这孩子生的俊俏。”
“像我。”晋安侯呵呵笑着,遭了老友一个白眼,“像你?你家这几个孩子都像你夫人,像你可就惨了。”
“我看你这就是妒忌,当年我夫人生下个阿语,你那头可就得了三个儿子。”
钟伯父也不生气,逗着襁褓中的孩子,心里已经打起主意来了,“当年我家小的生的晚,如今我那小孙子的年纪倒正好,三岁。”
晋安侯哪能听不出他的意图,“去去去,你想都别想。”才满月呢就想定下孙媳妇。
“你这一长一幼都让老侯爷定了亲事,圆圆满满的,有什么不好。”钟伯父当年也是想打年锦语主意的,可惜老侯爷做主,年锦语才出生就和顾明渊定了娃娃亲。
“那也得他们做爹娘的拿主意。”
“成,我让我儿去和鹤渝说。”
晋安侯搂紧了孙女不让他瞧了,“自个儿督促你儿子儿媳妇再生一个去。”
晋安侯抱着孙女转了一圈,炫够了,这才交给奶娘抱回去,席间少不了相熟的给年锦语催生,待到了宴会结束,年锦语扶着年老夫人回去,年老夫人也念叨起这事儿。
“要不让何妈妈再去住一阵子,你们成婚这也有一年多了。”年老夫人也担心孙女压力大,顾明渊是独子,如今又继承了侯爵,多少人盯着呢。
“上回您让何妈妈过来,您自个儿还病了一阵呢,可不能让她离了您的身。”年锦语扶年老夫人坐下,安抚她道,“阿语很快就会和相公有孩子的。”
年老夫人瞅着她,“你们二人感情好最重要,旁的,要是听见什么了,别往心里去。”
“阿语知道的。”
“好了,你和明渊早点回去。”年老夫人不让她多待,催促她回去,年锦语只好出去。
想着人走远了,年老夫人这才叹气道,“也不是小姑娘了,侯府那儿倒也不提家中庶务的事。”
“姑爷继承爵位也没多久,想来是有别的考虑在,我倒是觉得这样也好。”何妈妈扶她靠下,给她揉了揉肩,“若是要管那一大家子的事,姑娘怕也没那心思,如今歇着正好和姑爷和和美美的,先有了身孕。”
“早晚是要分家的,也无妨。”年老夫人看的通透,当初若非出了顾明渊受伤一事,他成婚后这忠勇侯府就得分家的,耽搁到了现在,恐怕是要等三房的孩子都嫁娶了才会分出去。
“谁说不是,等他家二姑娘出嫁,怎么也得二三年,到时候姑娘再操持府中也不迟,我瞧着啊,姑爷是个贴心的,待姑娘和别人都不一样。”
说着,何妈妈凑近了年老夫人的耳畔说了些什么。
年老夫人蓦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眼底闪过愠怒,哼笑,“倒是能折腾的,真当年家没人了?”
“夫人本不让我和您说,怕您听了啊心里有气。”何妈妈哪里会不知道老夫人的脾气,只是现在事儿都过去了才告诉她,“姑爷将那段姑娘送去衙门后,本就是要关起来的,后来是段大人亲自去求得情,把人领了回去,不过也没能免了责罚。”
姑娘家进府衙还挨了罚这样的事,就算是瞒的死死的,没人撞见,也会从衙门里走漏出风声来,所以段家这几日,大门紧闭的,除了段侍郎去上朝外,都没什么人进出,想避一阵子风头。
但就算是避的这么紧,段秋莹今后的婚事,只怕是难挑着中意得了。
这边何妈妈劝着年老夫人,那边马车上,年锦语还在念叨祖母不让她多留,“平日里回去,祖母还想让我多陪她会儿,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催着我回来。”
席间顾明渊是和她分开坐的,也没少被人催问,所以大抵也知道年老夫人的心思,“听闻东市开了一间打糕铺子,做出来的是咸口的打糕,里面还裹了不一样的馅,想不想尝尝?”
年锦语一下就被勾起了食欲,点了点头,马车外严进即刻调转了方向,朝着东市那儿前去。
新皇登基后,新开的市集,经过几个月的营造,如今已是一派繁荣,顾明渊说的打糕铺子就在街头,远远瞧着排队的人,便知里面的生意有多好。
幸好排队的都是打包的,铺子内不少位置,点了几个卖的好的,还要了两碗汤糊糊。
汤糊糊是用新鲜菇子切丝熬煮的,加入了鸡汤,其中又放入了肉丝和豆腐片,勾芡后汤汁浓稠,喝上一口无比的暖胃。
端上来的打糕也冒着热气,还做了不一样的花色,绿的模样酷似叶片,粉的是桃花瓣,还有白色圆团子,每个里面的馅料都不一样,咸香混合着软软糯糯的打糕,一连几个下去都感觉吃不够。
吃完后走在街上,年锦语的脸上都尽显满足,彼时天色微暗,东市这儿挑起了灯笼出摊做了夜市,不同于白天的车来车往,又是另一番安逸景象。
“相公,要是一直这样太平就好了。”年锦语看着远处拎着小灯笼跑来跑去的孩童,在手心里呵了一口气,轻叹道。
顾明渊握住她的手,“会的。”
“在丹州时,通伯他们族里就有很多孩子,小小年纪就跟着背井离乡,十分的可怜,还有豆儿,他说他其实很喜欢待在京城,因为这儿热闹,但张婶怕再被赶出去,就打算留在丹州了。”年锦语在外那几个月,给了她许多的感触,“相公,之前每年是将银子捐到龙山寺,由僧人分出去的,今年我想自己去一趟慈幼院。”
“你若想做这些,可以邀请秦姑娘一起。”顾明渊很乐于支持她想做的事,真要办慈幼院,不仅仅要钱,还得有人去经营,秦家小姐在这方面比阿语擅长些。
“改日我就邀秦姐姐一块儿去。”年锦语想到了什么,“楚阔是不是去找相公了?”
顾明渊点点头,“嗯,前两日他到过都城营,但没有留,兴许还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