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纨之担心是齐娴出了事,所以在南星口里打听出见客的位置便偷摸了过去。
花厅四周环绕翠竹,十分幽静。
正面有苍怀等几位侍卫守着,罗纨之有南星告诉的小路,鬼鬼怂怂地贴着墙走了一段路。
爬墙太显眼,她就蹲下来扒砖,果真让她找到了一个地方,正好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洞通往花厅的方向,虽然距离还远,但竖起耳朵勉强够听见里面的声音。
里边皇甫倓正好冷笑一声,道:“……帝后关系不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皇兄是天阉的事情虽各说纷纭,但八九不离十,就说是什么催情的酒能让这两个互看不上眼的滚到一张榻上去?”
罗纨之愣了下,没想到皇甫倓是为了皇帝的事而来。
而且,催情的酒?
皇帝居然也能给人下药?
谢三郎没有出声。
皇甫倓明显是着急了,紧接就道:“彼时陆家看准了皇兄性子软好拿捏,才会想尽办法扶他上位,这皇位是从天上砸到他头上的。陆家没有想到皇帝身残,生不出孩子,太后为保自己的地位,死守秘密,由着自己的侄女跳进来守活寡,他们还心存侥幸,以为皇帝的病好好调理就能解决……”
皇甫倓显然是不信皇帝这天残能够治好,又气道:“如今陆皇后有了承恩的记录,只怕用不到三个月就会确证喜脉……”
罗纨之听到这,才明白皇甫倓着急什么。
如果皇后生下皇子,皇帝必定会传位给自己的孩子,常康王、成海王争来夺去,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候传来谢昀的声音,比起皇甫倓的急切,他的声音从容许多。
“这孩子,生不生的下来还未定,王爷着急什么?”
“三郎的意思是?”
谢昀一笑,转而道:“皇帝犹犹豫豫,一方面不愿意伤害世家的利益,一方面也担心北胡的疯狂报复,所以才始终不肯允你招兵买马,扩充兵力。他想左右逢源,但吃力不讨好,这皇帝他这辈子都是做不好了,是应该让位了。”
若是在孩子降生之前,他已经不是皇帝,那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对他们都没有半分威胁。
皇甫倓赞同:“不错,与其等皇甫佑做墙头草,倒不如先把他拔除,至于皇甫伋,他虽有严舟在身后,但严舟此去是自身难保,无疑就等同斩了他一臂……届时,无论是皇甫佑和皇甫伋,皆不可再阻挡我们的脚步!”
“王爷有雄心壮志,我自当全力相助。”谢昀的话,是附和,也是总结。
但是皇甫倓却故意忽视三郎话中送客的意思,语含警戒道:“……本王听闻三郎对那罗娘子十分纵容,不但由着她跟着严舟做生意,还让她城里城外随意走动。”
罗纨之本还想趁没被发现溜走,这会也因为皇甫倓这句话不得不继续留下。
“齐娴由此抱怨过几次,说本王对她不好。谢三郎,你也不怕你这女郎心野了,你就控制不住她了吗?”
罗纨之暗骂皇甫倓真不是个东西。
从前就想利用她控制谢三郎,现在居然还给谢三郎瞎出主意,想坏她好事。
她都懂,无非是他怕齐娴看了自由自在的她,更不可能安分留在他身边。
就像笼中鸟,见多了笼外自由飞翔的同类,也没那么容易被驯服。
“人与人不同,你的侧妃不喜欢待在你身边,所以你觉得是人都该被关起来,未免过于武断。”
“上一回在千金楼齐娴无缘故消失了半个时辰,若无人相助,绝无可能。在建康她除了罗纨之不认识任何人,你这个女郎心中秘密不少,三郎还不知道吧?”
罗纨之没听见谢三郎的回答,但是她觉得三郎应该是有所察觉的。
不过即便他能猜到和她有关系,但从来也没有刨根问底过。
这一点让罗纨之既感动又奇怪。
脑袋里正胡乱想着,身前忽然多了两只鞋。
罗纨之顿觉头皮发麻,抬起两只眼睛。
苍怀不知道什么时候巡到了这边,正盘手俯视她,把她抓了个正着。
被苍怀发现,就等同于被三郎发现。
苍怀和南星不一样,他脑子一根筋,不知道变通,所以自然不可能帮她隐瞒。
花厅里贵客已走,谢三郎没有留皇甫倓下来吃饭,罗纨之则被苍怀带了进来。
看见她出现在这,谢昀也有些意外。
罗纨之不等苍怀告状,主动到谢三郎面前坦白从宽。
她不过是担心齐娴出了事,不是有意想听他们讲皇帝的事情。
更何况,她现在也很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皇帝。
“三郎会伤害陛下吗?”
她并不在乎谢三郎和皇甫倓密谋什么大事,她只是关心他们大事当中牵扯到的人。
对上女郎担忧的目光,谢昀撇开视线,“在太平盛世,他算是无功也无过,若非万不得已,我不会动他。”
只可惜现在并非什么太平盛世。
内部争斗会消耗本就不多的国力,平稳过度皇权对谁都有利。
罗纨之松了口气。
谢三郎并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皇帝其实也没有多想做皇帝,或许退位对他而言也并非坏事。
不过,是与不是,也并非她一个外人能说得清。
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却不得不被世家左右,也十分可悲。
罗纨之很同情他。
即便他做了本该尊贵的皇帝,却依然犹如藤蔓,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你既为齐娴操心,又担心皇帝,你这颗心放得下这么多东西吗?”
“?”罗纨之回过神,发现谢昀已经拉住了她的手,正在揉她的手指。
“休息了大半日。”谢昀望着她,又关心道:“手还累吗?”
仅仅两句话让罗纨之的心跳乱了起来,不由回想起谢三郎留在她耳边的话,怎么都挥之不去。
比如,“一会就不软了。”
又比如:“这样你能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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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人模人样,背后狼模狼样!
三狼:我要让老婆喜欢我的一切!
注:64章1出自《少年新婚为之咏诗》
第66章 自由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说累, 无疑会引起谢三郎的关怀,而且他看起来就是很想和她继续讨论这话题。
说不累,又怕今日的逞强会变成来日的大难。
罗纨之迟疑了须臾, 觉得把问题甩回去比较明智, 遂问道:“三郎……可还好?”
大概是两个人都不得章法的缘故,所以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她手心擦红了, 他的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罗纨之心想,同样是肉,应当一视同仁才是。
“嗯?”谢昀微挑了眉, 声线如丝,也学着她狡猾地把问题抛回来。
“我好不好,你不知么?”
罗纨之心脏猛地一跳,不禁慌了起来, 浓密的睫毛一覆,眼珠子就不由自主地藏到了眼角, 犹豫再三才问道:“三郎这是什么意思?”
谢昀用鼻音哼出一声轻笑,没打算替她遮掩, 直截了当道:“昨夜卿卿不是玩得挺高兴吗?”
罗纨之倏地把眼睛转了回来, 又惊又窘。
不可能, 他昨夜都那般状况了,怎么还有心情留意她?!
“我……我不是……”
三郎会不会把她当做一个寡廉鲜耻的狂徒, 亦或者轻。薄无行的登徒子?!
她震惊不过两息,脑袋里又及时转过弯。
不过,这事分明是谢三郎先动的手,若非他握住她的手, 她又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理清了先后关系, 罗纨之把认错的话及时咽了下去, 理直气壮地凝视他,忍着羞耻,故意问:“难道,三郎不喜欢吗?”
那一夜红尘缱绻,情意绵长。
他们相叠的手同握,是同舟共度也是同心协力。
虽说她的确从中体会出完全掌。控一个人的情绪、呼吸、声音乃至身体的快乐。
但是谢三郎的表现才叫她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
谢家如珠如玉、仙人之姿的三郎,犹似瑶林琼树,如是风尘外物,让人不敢亲近,不敢亵。渎。
但他不但由她亲近,更让她冒。渎。
他还会把下巴搁进她的颈窝,喘。息的热气呼进她的后颈,会咬她的耳朵,难。耐地道一句“快些”,会在她故意使坏后,重重吻住她,在她口里翻。江搅海,抒发迫在极点的急切。
“……我很喜欢。”谢昀用指。尖压住她的拇指,两眸微眯,嗓音低哑道:“尤其是你用这死死按住我,叫我退不得、出不能的时候……”
“……”罗纨之连连眨了几下眼,耳廓已经红了一圈。
谢昀仰望她,含笑轻语:“让我欲、罢、不、能……”
虽然他的声音很轻,虽然苍怀等人已经退了出去,可是隔墙有耳!
罗纨之连忙用手堵住他滔滔不绝的羞人话,“三郎!”
两人用过饭,也没有别的安排,谢昀就带罗纨之在府中闲逛。
昨天才下过雨,草木的气息清冽好闻。
庭中还有一颗老石榴树,正值丰年,硕果累累,红彤彤的圆果藏在绿叶之中,颇为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