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二舅舅一家的好,毫不犹豫地提出了邀请。
姜氏当即高兴地应下了,只是神色中略微有一些异常。
余窈不明所以,林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在她的手心画下了一个名字。
广白。
余窈愣了一下,不懂外祖母的意思,然后林老夫人又不着痕迹地写下了一个“继”字,林广白不是姜氏和余窈二舅舅的亲生儿子,是从族中过继来的。
怪不得大舅母会说二房只一个三娘那样的话,余窈恍然大悟,反应过来后心中又多出了对父母的想念。
当年她的父母仅有她一个女儿,大伯父和大伯母汪氏也提议过要她的父亲过继一个儿子,不过她的父亲一口拒绝始终都没答应。
“对了,外祖母,我给您和外祖父还有舅父舅母准备了一些礼物,谢谢你们惦记着我。”为了缓解气氛,余窈拿出了她备好的东西。
外祖父是一把深紫色的茶壶,外祖母是一瓶明目的香露,二舅舅是一只通透的玉冠,二舅母是一把精致的镶金铜镜,细辛表姐是漂亮坠珠的步摇,广白表弟是一只做工精巧的小药箱。
不过陪着老太爷和老夫人过来一趟,就又得了明显用了心思的礼物,姜氏心头的那点异样也去了,大声夸赞起余窈贴心仔细,是她认为的有福之人。
“傅世子退了婚约是他有眼无珠,窈娘你日后定然会嫁得一个更好更尊贵的郎君。”姜氏以为她知道了天子赐婚的事情,话中带着浓浓的安慰。
余窈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傅云章的身上,她听到二舅母说郎君很好,不能再赞同地点了点头。
郎君就是很好啊。
“咳,好了,这桩事就别提了。”林二爷瞥了自己的父亲林太医一眼,赶紧让姜氏闭嘴,父亲心里还有气呢。
林太医其实没有听到姜氏的话,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不远处立着的一个人,问道,“窈娘,那是谁?外祖父看着眼生。”
何止是眼生,他是太医,一眼就看出这人气血充沛,眉间微鼓双目带着煞气,和皇宫中的禁军相比都要强上不少。
总之不是平庸之辈,林太医瞧出来后心下微沉。
“外祖父,他是府中招来的护卫,叫大牛,干活可卖力了。王伯说他一个人可以挑四担柴。”余窈举着手指头和外祖父数大牛护卫的好处,还说府里的其他几个护卫朱六、郑齐等都是憨厚踏实的人,“他们修高了院墙,还帮着王伯种了许多驱虫的树木,夜里也是他们轮流巡逻。”
“戴婆婆有时候在厨房忙不过来他们还会看火呢,挑水也都是他们。”
担柴、看火、种树、挑水……怎么听都不像是心有大志的人愿意做的事,林太医慢慢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笑着说这些护卫的体格很不错。
余窈重重点头,郎君给她挑的人,肯定都是厉害的。
林太医几人在看过了余窈的新宅子过后,已经彻底不担心她了,用了顿午膳,到了半下午他们就返回林家了。
余窈再三挽留,林太医和老夫人还是没有住下来,他们觉得膝下三个儿子都在,住在外孙女的宅子里不够妥当。
倒是姜氏,笑意满满地答应余窈不久后还带着表姐细辛过来。
林细辛快要说婚事了,姜氏希望女儿的性子变得更开朗大胆一些。
不过临走之前,林太医还是有些迟疑地问了外孙女一个问题。
“外祖父着人打听过,没有听说武卫军中有一位姓李的郎将。窈娘,你确定没有记错吗?”
余窈没想到外祖父还帮她惦记着去打听,心中感动,“外祖父,谢谢您。那个人您不用打听了,我已经见到他了。”
“他,他不姓李。”
她垂着眉眼,小声地和外祖父解释。
林太医陷入了沉思,没有多说什么,捋着胡须坐进了马车里面。
余窈目送着他们离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外祖父他们没有发现她宅子里面的不对劲就好。
“你为何不告诉他,我不姓李,实际上姓萧呢?”一只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萧焱弯着殷红的唇,幽幽地问她。
萧,是国姓。
若再加上他的名,林致运就会立刻明白他的身份。
第59章
萧焱有些不悦,他想这次小可怜总不能怨他骗了她吧,他已经道明了真实姓名,但凡她多了解一些或者与林致运提到他,就会明白她招惹上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郎君,你…你来了!”余窈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转过身看到了他身后的大牛护卫,一时明白了所有。
她府里的护卫们既然是他安排的,那他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林太医我的真实姓名?或者是,你想要我亲自告诉他?现在追上去也还来得及。”萧焱侧着头若有所思,比起她说出来,好像他自己出现在林致运的面前更有冲击力。
他要她,量林致运这个老头也不敢说别的。
“别,郎君,不要。”余窈害怕他真的追上去,一下子扑上去搂住了他的手臂。
怕他生气,她讨好地冲他笑笑,“郎君,外祖父年纪大了,我到京城这些时日出了不少事,不想再让外祖父为我费心了。”
余窈主要还是担心武卫军的这一层身份让外祖父无法接受,以及,她刚退了婚约,凡事还是低调一些好。
萧焱慢悠悠地盯着她脸颊的小梨涡看,语气有些怀疑,“林太医年纪虽大,可身体却好得很呢,我见过许多人的身体都不如他的好。”
许多朝臣年纪比林致运小,可头发已经花白了,林致运的胡须都还是乌黑的,脊背也没有弯曲。
“外祖父身体好那一定是因为林家有养生的好方子。郎君,我记得我的母亲气色就一直很好,你看,我也生的很健康呢。”余窈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拉着他的手臂往府里走,说自己有一样东西要给萧焱看。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语气黏黏糊糊,神色也有些羞赧。
萧焱瞬间起了兴趣,他听尉犇说了小可怜为林家人准备了礼物,眯着黑眸盯着她不放,“如果不是最好的,我就罚你。”
给他的必须要比送给林家人的好,不止如此,还要独一无二。
否则的话……从余窈的角度,他的眸中冒出了凶光,微微骇人。
还要最好的啊。
余窈在心里暗暗比对了每种东西的价值,稍稍发虚,细算起来,外祖父的紫韵茶壶是最名贵的。
“郎君你应该会喜欢的吧。”她小心翼翼地换了个措辞,让男人先坐下来等一等她。
“快一些。”萧焱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歪在了她房中的贵妃榻上。
上面铺着软软的锦席,还有少女身上淡淡的药香,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随意地扫一遍她房中的布局,发现她偏爱浅色的物什,窗纱是淡青色的,床帐也是,颜色太淡了遮不住什么,门窗还都开着,房中很亮堂。
明亮清浅,与他的建章宫截然不同。
但萧焱又不觉得厌烦,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随着屋中的光影而移动,直到少女兴冲冲地抱着不知什么东西从门外走来。
鲜活明媚的一张小脸就这般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抬头,瞳孔中静静地映着她的身影。
“郎君,你快看,这可是我耗费了一天一夜才做出来的。”余窈没有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注视,她献宝式地将一方乌木盒子递过去。
她用轻快的语气掩饰了她的心虚,真论起来,里头的东西还不如这乌木盒子值钱。
萧焱略略挑眉,长指轻轻一用力,乌木盒子被打开,一串大小如一的珠子安静地躺在里面。
串珠是红色的,鲜艳好似朱砂。
“这是什么?”他看出这珠子不是玉石也不是木头做的,伸手拿了过去。
“香珠,是香珠。”余窈自觉地和他解释,香珠是她把香料研磨成粉末过后糅合而成,用绳子串好后可以戴在手腕上。
“红色和郎君很配,而且,它,它的香味和我身上的很像。”
余窈屏着呼吸将这句话说完,脚趾忍不住羞涩地蜷缩在一起。
她记得在苏州城的时候,郎君要她制出和她身上的香囊一般气味的香料,可她没有做到,然后这两日她突然就想明白了,郎君真正嗅到的不是香囊的气味,而是她身上……
所以她就制了这串香珠,努力调制了很久,直到她自己闻又让绿枝闻过,香珠散发出来的气味和她身上平时的香气所差无几。
萧焱不说话了。他撩着珠子放在鼻下嗅闻了很久,然后一颗一颗地摸过,戴在了另一只空空的手腕上。
还有一只手腕,系着那尾游动的小鱼。
可用手糅合成的珠子怎么比的上天然形成灵气十足的玉石呢?
男人的手腕苍劲有力,优雅的线条仿佛雕刻而成,红色的串珠戴在上面,虽然与白皙的肌肤对比很鲜明,可是一细看就是那般的拙劣和死板。
余窈瞅了好几眼都觉得不堪入目,尴尬地抿起了唇,主动伸出手,想要为他摘下来。
“对不起啊,郎君,我的手艺不好,要不还是取下来换成香囊吧。”
她伸出的手被萧焱的大手捉住了,余窈想抽可力气不够没有抽回来。
他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她有些弄不明白了。
萧焱面无表情地揉弄起了她的小手,从粉嫩的指尖到软绵绵的手心再到她细瘦的腕骨,力道很轻,然后又逐渐变得很重。
最后,他似是失了控,有些暴躁地将人拽到了不是很大的贵妃榻上,将人完美地契合在他的腿上。
门窗都开着,房里房外都有人,绿枝在,护卫大牛也在。
余窈羞窘不已,用手肘抵着他的胸膛,小声地让他松开自己,被这么多人看到,太不好意思了。
“郎君,你说过的,光天化日之下,我们要守礼数。”她实在难为情,脸颊和耳尖红成了一片,又垂下了头。
“现在是在屋中,不算在光天化日之下。”萧焱慢条斯理地反驳了她的说法,依旧捉着她的手指揉弄不放。
余窈的眼睛一下又一下地偷瞄他的神色,见他淡然自若,似乎只是将她抱一抱,没有进一步的想法,也不像是会亲她,她稍稍没那么紧张了。
“郎君喜欢这串香珠吗?”余窈猜测他应该很喜欢,不然不会抱她,动作还有些温柔。
“不喜欢,太丑了!”萧焱无情地击碎了她的自信,并要求她还要做第二份礼物赔给他。
“不准偷懒,否则我就把你抓到我那里,盯着你做。”他弯着唇威胁她,冷冽的黑眸掠着余窈看不懂的暗色。
比起抱她,他其实更想咬她,将她揉进骨血里面。
“哦,知道了。”听到他说不喜欢,余窈又沮丧又失落,耷拉下了眼睫毛。
她是真的用心了呢。
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萧焱成功地被取悦到了,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眉目如画般艳丽。
“你不是要种植药草吗?我让人寻了一些幼株过来,你种给我看。”
“药草啊,好,好吧。”
虽然还没学到太多,但他的一片好意余窈不想浪费,到后院挽起衣袖,认真地忙活了起来。
“太密了,那株,还有旁边那株分开一点。”
“先洒一层薄薄的土再浇水,不要浇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