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现在西南出事了。
可没有太子,事情不好办呢。
朱沥看着他默不吭声,急脾气上来,说:“要不我派几个人护卫跟你们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不对劲,让他们来找我。父皇既然给了你应允,稍微插个手也不算什么大事。”
傅长熙这会已经清醒了,他看了朱沥一眼,心想殿下您可长点心吧。
朱沥自小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整个皇宫和长亭侯府就没有他们俩没捣蛋过的地方。他是不知道往后朱沥能长成什么样,但至少现在,朱沥的心思他还摸得透。
“算了吧,殿下。您顾虑的对,这满朝朝臣都盯着你呢。而且杨天颖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又被他咬上一口。”
朱沥怒道:“他敢!”
傅长熙笑出声,抬手下意识想拍下他身板。忽然一眼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太子朝服,手一转,做了个拱手作揖的姿势道:“殿下的心意,臣领了。侯府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对了,陈庸来了?”
方才他脑子清醒的一刹那,忽然想到了陈家。圣上和自己谈话的时候,不就提到了红夫人的事,倘若能和红夫人身死的案子牵扯上点关系的话,即便是杨天颖真要动,也要看文和帝的脸色吧。
朱沥点头,小声说:“陈……那位大族长也还在后殿,一会我去问问。”
傅长熙点头。
“劳烦殿下了。”
朱沥见他松口了,也大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便开始数落他了一阵,没两句又切入了正题问西南那边的情况。
傅长熙已经向文和帝交代清楚,自然也不会跟朱沥少说两句。但提到陈家的那位红夫人,即便是和陈家走得近的朱沥也皱了眉,说:“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
傅长熙瞥了他一眼,玩笑似的说:“你不是和陈家走得近吗?怎么对你这位姨……”
朱沥脾气不好,对大户院内的尊卑极看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后灌输了这样的想法,总之他似乎一直对这位闻名全大声的红夫人很是看不起。傅长熙虽然和他理念不同,却也不曾对他这样的想法有多过任何一个字。
今日是他头一次问这样的话。
朱沥脸上全是不屑,道:“父皇的事,我不多嘴。不过,子熙你知道当时红夫人那位名不副实的夫君也一同死在那山庄里吗?”
傅长熙当然知道,那起案子因为文和帝的缘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查清真相,算是个人为的悬案。
朱沥低声道:“当时,世人都道是常韦保因爱妻身亡而殉情,前阵子我才知道那全是假的。常韦保怎么能忍得下来。”
傅长熙对他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实在是佩服,低声道:“这话可别到处乱说。”
朱沥叹道:“也就在你面前说说。”
傅长熙对犒赏宴的关注大多都在老侯爷相关事上,对红夫人为何而死并不关心,但听到朱沥这番话,作为大理寺的官员本能起了疑心。
“我记得当年犒赏宴案上有记载,常韦保是自杀殉情,且是京兆府亲自验的尸。这也能作假?”
朱沥无奈地看他,说:“父皇亲自插手了,内里的真相自然不可能公诸于世。……我曾听母后和长舅舅说起过,常韦保是被杀的。”
傅长熙意外道:“难道是圣……”
朱沥摇头:“不是父皇。父皇当时私底下派了人要搜找他,但最后只找到了他的尸体。长舅舅也查过了,说红夫人之死的线索全都指向常韦保,他是被灭口的。”
涂希希坐在邹启明家后院中。她对面坐着邹家现在当家,邹启明的长子邹远。
邹远面上摆着明显的为难,低声道:“大理寺办案,我等自当配合。只是家父六年前因一场意外瘫痪在床,神智不清,大人即便是见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大人您同小民说要问些什么,小民晨昏三省问,问出什么第一时间告知大人。”
涂希希冲他笑笑,说话却半点不客气。
“我倒是想让人替我代劳,可圣上不让啊。”
邹远还想说什么,听她这一句话,冷汗便下来了。
“这……”
涂希希站了起来,说:“那员外看下,哪天邹老先生清明些的时候,唤我前来?”
邹远恭恭敬敬地将涂希希送出门,看着人上马车走了。脸色往下一沉,啐了一口,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跟在身后的下人欺身上来,在他身侧嘀咕说:“老爷,州府大人那边来消息了,让您尽快过去一趟。”
邹远横了他一眼,甩手转身,一边往里走,一边神经质似的嘀咕说:“自从这个女人来了一回,咱家就没消停过。”
跟在他身后的下人犹豫着问:“老爷,您说她为何一定要见老太爷?老太爷这都躲了多少年了,倘若真的有要事,为何不早些来。”
邹远烦躁地吐了口气,闷声说:“还不是因为上月那起案子牵扯到了殷家。殷家和红夫人有牵扯啊。这女人方才也提到了圣上……真当晦气,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圣上快忘了红夫人了,没想到因为一个案子,又想起了。”
下人不解问:“红夫人和咱们邹家有什么关系?范不着都追着咱们吧。”
邹远横了他一眼,说:“红夫人和邹家当然没关系,可是姓常的有啊。长亭侯式微后,老太爷为了能保全邹家,便和兵部尚书套了近乎,希望能保住饭碗……谁能想到……哎,不提了,总之横竖都是晦气!”
下人并不知道自家老爷这一通嘀咕里提到的这些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只觉得这些人全都是天上的神仙,听着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
“那州府那边……”
邹远抬手道:“不去。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别庄。”
离开邹家之后,涂希希就近找了一处茶馆坐着,没一会流星从外面跑了进来,直接在她面前一坐,冲她笑了一记。
涂希希也回笑了笑,起身在桌子上放了两颗碎银,带着流星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涂希希才问:“怎么样?”
流星说:“出城了。”
涂希希知道邹家在城外有个别庄,但她一问,发现里面没有邹家的那位老太远,而是住着殷家的家眷。殷家家眷代表那里很有可能是红夫人的地盘。或许和陈家有关,她不能轻举妄动。
流星看她若有所思,便问:“要我去探探吗?”
涂希希想也没别的办法了,点头道:“不要惊动任何人,进去看看邹老爷子在不在里面就好。”
流星当即点头。
第201章 红夫人案
邹远只乘了自家的小轿出了漳州县城,在城外的山野泥路上走了许久,拐进了一处山林小道内。
小道往内延伸,许久后进了一座白墙红瓦的大院里面。行至朱漆大门之前,邹远命人停下,自己下了轿。
门口守着人,见了他便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来。
“邹老爷。今儿哪阵风把您吹过来了。”
邹远眉眼全皱着,脸色不好,见他凑上来便口气不善地说:“进去替我报一声,我要见你们老爷。”
说着他从轿夫手中拿过两个钱袋,丢了过去。
两人见钱办事,立马利索了起来。
不多时,朱漆大门开了半扇,里面探出个脑袋,面无表情地同邹远说:“进来吧。”
邹远啧了一声,不太满意对方的姿态,却也听话地跟了上去。
邹远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守在门口的两人边凑在一块小声嘀咕。
“今天第几个了?”
“三个。从前别庄大半年都未必见一个,最近天天都有人上门,咱们是不是又要挪地方了?”
“挪就挪呗。咱们这种签了卖身契的能有个活路就不错了。”
两人大声一叹,忽觉得眼角有黑影掠过。两人同时神色一紧,随即双双抬手擦了一下眼角。
流星蹲在墙头,看这两位哥自嘲见多人了总眼花见着人影,叹息着坐回了门坎,心想这俩哥哥真好玩。
邹远跟着人进了厅堂内,坐在没多久,便有人从侧门进来了。他当即起身抬眼,拘束地喊了声。
“殷老爷。”
殷鸿年过六十,老态龙钟,身子骨却很硬朗。邹远看着佝偻着身形却依然健步如飞的模样,想起来曾经听他爹提起过,这位殷老爷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人。但他每次都觉得这副形容枯槁模样的人,不太可能从沙场上安然无恙地退下来才对。
“坐吧。”殷鸿在身边人的搀扶下坐上了椅子,随手拿了边上的茶杯,低头说:“我听说今日又有好几波人到你家去了。又是问老太爷的?”
邹远老老实实地回道:“不是。只有那位大理寺来的大人要见老太爷。是漳州府内的各位大人想见见我。我已经照您的吩咐,全都推了。”
殷鸿颔首问:“那你来做什么?”
邹远迟疑地思索了一会,半晌后还是决定要说:“今日那位忽然说是来替圣上办事的,我便猜想会不会和上月盛京里那起案子有关系。”
殷鸿却是想也没想,当即否定了他的想法。
“殷璃的案子已经了结,圣上这么多年都没对红夫人的死起疑,不会因为这个案子再起心思的。”
邹远闻言,大松了口气。
“那便好。对了,我爹的病有起色吗?我想见见他。”
殷鸿当即和身侧的人小声吩咐了几句,随后同皱远说:“让卿带你过去。远啊,你最近心思不定,老是担心出事这点我能理解。可还是要稳重些,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让人带个话就好了,不用亲自跑来。”
邹远一顿,大约也觉得自己这一趟跑有些不妥当,立即赔笑说:“是我沉不住气。我记住了,殷老。”
流星回驿站,已是半夜。
涂希希等得昏昏欲睡,被流星一声姐姐喊得寒毛直竖,生生打了个寒战。
她睁大了眼,看流星正不解地看着自己,才缓了一大口气,拍着胸脯说:“睡迷糊了,怎么才回来?”
流星低声将他进了殷家宅院,跟着邹远差不多把院子逛了一圈,最后找到邹启明,出来的时候又和门口守着的两个哥哥玩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回来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涂希希生生截断了他兴致勃勃地描述溜鸡仔似的玩两个守卫的过程,一脸肃然地警告他不要随便玩大人,玩出事了没人救他。
涂希希不笑的时候,她那张脸就让人想起涂殊途。
流星怕殊途,当即听话地应了下来,小声说下次不会了。
涂希希从旁边的包袱里摸出了点心,递给他说:“漳州只有这家店的点心最好吃,你先将就一下。”
在涂希希来漳州没多久,发现殷家也在这里的时候开始,她就在心底生出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不对劲——大盛这么大,为何偏偏殷家要躲在漳州。
而且她记得没错的话,殷璃的案子过程中,向来对殷璃极其不错的殷家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仿佛和殷璃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在避嫌?还是刻意要让殷家和那些陈年往事全部都切断关系?
可假如真的想避险,或是切断关系,又为何要和邹家的人扯上关系。
流星吃着点心,想起那两个好玩的守卫又忍不住笑出声,他憋不住又凑近涂希希,低声说:“姐姐,我跟你说,那两个哥哥真的好好玩。你还有什么事要我去那个别庄吗?最好快点哦,我听他们说好像他们很快要搬走了。”
涂希希:“……搬走,去哪?”
流星当然不知道,他只是蹲墙头听了个墙根而已。
“我听他们说他们和别庄里的人签了卖身契,就一直跟着他们到处搬家。”
涂希希确实听说过殷家在很早以前是走商,后来应该是和红夫人接收了殷家之后,殷家才在盛京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