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黎锦认为，自己永远素面朝天的外表是并不显眼的。

　　不过，黎锦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不显眼”而自卑；恰恰相反，黎锦追求的就是这个“不显眼”。现状如此，也算得上求仁得仁了。

　　因为，黎锦并不喜欢别人过度关注她所拥有的美貌。遇到这种事的话，黎锦总觉得其实是很麻烦的。

　　在黎锦的想法中，只要满足‘自己看起来让人觉得很顺眼’这一点就足够了。

　　被别人评价为绝代佳人这种事，她一点都不想追求。

　　“你当然还是漂亮的。不是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吗？”连琥摇了摇头，颇有些玄妙地说道，“而且……我的评价也好，或者是他人对你外表的直接评价也好，你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你难道发现不了，那种‘被世界温柔相待’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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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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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世界温柔相待’？那是什么意思？”连琥的话，让黎锦陷入了茫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世界”非人，又怎能谈得上温柔或是严苛呢？

　　“就是……总有人在‘无缘无故地善待你’的意思啊？”连琥有点奇怪地说道，“难道，我说的话，太过于抽象、以至于费解了吗？我还以为，你应该很容易理解这一点呢，真是遗憾。”

　　“这个嘛……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啦。”连琥解释后，黎锦总算有了点似懂非懂的感觉，但她想了想后，还是摇摇头说道，“大概，过去也曾经有过这种体验吧……但是，对我而言，怎么说才好呢……”

　　“这有什么‘怎么说才好呢’的？”连琥很困惑地说道，“诚实描述这种体验的话，会有什么不好启齿的问题吗？”

　　“倒不是不好启齿的问题啦……”黎锦苦笑道，“其实是因为，就算有人善待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长相才获得善待的啊。要是让我回忆的话，我反而会倾向于认为，被善待是因为我的运气很好呢。大家会对运气好的人给予善待，难道不都是这样的吗？”

　　“嗯……你这么说倒也有道理啦。”连琥说道，“但我还是觉得，因为运气好而被善待，与因为长相漂亮而被善待，感觉上一定是不一样的。你这样感觉敏锐的人，难道会分辨不出来吗？”

　　感觉敏锐？收获这样的评价，让黎锦有点茫然。

　　自己在连琥眼里，竟然是这样的形象吗？黎锦还以为，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相当迟钝的人呢。

　　虽然黎锦十分依赖“感觉”“直觉”这一类的非理性念头，但这似乎也只能说明她是个理性不那么可靠的人吧？至少黎锦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当然了，被人夸奖“感觉敏锐”的时候，黎锦的心里肯定还是觉得高兴的。只不过，她还是会觉得“对方是在这一点上搞错了”罢了。

　　“那个……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黎锦心中很是疑虑，她困惑地说道，“‘因为运气好而被善待’，与‘因为长相漂亮而被善待’，这两种‘被善待’的情形，在感觉上，究竟有什么不同，你是否知道呢？如果你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吗？我其实，并不是一个‘感觉敏锐’的人喔？”

　　“这个嘛……也确实不太好说……”似乎选择性忽略了黎锦所否定的“感觉敏锐”问题，连琥只是径直说道，“我眼中的区别就是，‘因为运气好而被善待’的人，获得的是一种‘被疼爱的感觉’；‘因为长相漂亮而被善待’的人，获得的是一种‘被欣赏的感觉’。因为是你亲身经历的事情，你应该能感觉得到才对啊？”

　　“如果区别是这样子的话，那我大概两种情况都不是吧。”黎锦认真思索片刻，然后苦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感觉敏锐’的人，甚至也许还称得上是‘太过迟钝’的人呢。因此，总觉得这两种情况，都和我的经验不太相似……”

　　“那么，也许是‘两者皆是’，也许是‘两者皆非’吧。”面对黎锦的迟钝反应，连琥并不怎么气馁，只是慵懒地说道，“其实，我也不在乎这种事啦。到底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善待，我真的不在意的，我只是想提醒你在乎一下而已。你的美貌是很显眼、醒目、鹤立鸡群的东西，而你自己，也绝不是你口中‘不起眼的存在’。如果你仍然如以往那么想的话，我实在觉得，你应该尽力反思反思自己才对。”

　　“为什么我应该因此反思自己呢？我对反思这种事，并没有什么排斥，但我只是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黎锦微微蹙额，困惑而又担忧地说道，“我注意不到自己的美貌这件事，难道会影响、伤害到谁吗？”

　　“会的吧……”连琥说道，“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你的生活，但我总觉得……像你这样总是误解‘外界状况’的人，应该会带给其他人，异常巨大的困扰吧？”

　　现在，连琥提到了黎锦“总是误解‘外界状况’”这件事，黎锦也认可连琥这么形容自己偏差不大。

　　但是，黎锦不太清楚，连琥是否接受了自己对于“感觉敏锐”方面的澄清呢？

　　算了，这种事可能本就无所谓吧……

　　相比起来，连琥后面的话中透露的信息显然要重要多了，是让黎锦吃惊的程度。

　　“诶诶诶？！‘异常巨大的困扰’吗？”黎锦不由得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几乎是惊叫了出来，“这会让我带给其他人困扰吗？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呢……我明明，最讨厌伤害到别人的事情了啊？”

　　这么说话的黎锦，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如果黎锦不是这么紧张的话，她所使用的语言就会通顺流畅得多。

　　不过，尽管语言上乱糟糟的，但连琥应该还是能听懂的就是了。

　　“也许是我猜错了吧？”连琥忽然仰起头看着天空，然后微笑了起来，她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迟钝的程度，非比寻常呢。既然如此，你本就很有可能，完全注意不到别人的爱慕，而误解成各种奇怪的情形……那样的话，说不定会有人因为你的迟钝，而成为‘受害者’啊。”

　　“这个……”这不是冤枉人吗？黎锦觉得很委屈。

　　她试图辩解，却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来辩解才好，结果还是放弃了。

　　“怎么，你不服气？”连琥说道，“不服气就算啦。毕竟，这也只不过是我的‘直觉’而已。本来就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由于自己的迟钝直接或间接、有意或无意地伤害到了别人啦。虽然，我直到今天，也才刚刚听过‘直觉’这个词而已。但总而言之，我觉得‘直觉’这种体验，可能不止你具有吧？”

　　结果，说了半天，连琥还真的只不过是冤枉了黎锦，擅自断言了目前为止还模糊不清的事实而已。

　　黎锦却因为担心自己伤害到了别人，而提前遭受了惊吓。

　　意识到这一点后，黎锦觉得很无力。不过，她也没有心情再主动强调这个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呢……”黎锦软弱、窘迫地说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无法证实或证伪，证明自己是否这样的人啊……”

　　“那算啦。”连琥豪爽大气地笑道，“多半还是我想多了。你虽然迟钝，但可能真的从来没有因为你的迟钝，伤害到其他人吧。”

　　“可是……我反而因为听了你的质疑，而变得心情低落了呢。”黎锦有点沮丧地说道，“被你这么说之后，我真的有点儿相信了啊。说不定会有人因为我的迟钝而遭受伤害……如果这是真事儿的话，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哇……你真的信了啊？”连琥忽然又露出了很震惊的表情，她说道，“我逗你玩的。”

　　“啊？你逗我玩的？”黎锦睁大了眼睛，优柔寡断地说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而且，是真的逗我玩吗？还是说，因为看到我认真的不安样子，感到担心，所以说成是逗我玩、来安慰我啊？”

　　“不是真的逗你玩，但也不是假的逗你玩。”连琥笑着说道，“半真半假吧？我只是看到你的脸，就有点怀疑这一点而已。”

　　“我的脸怎么了？难道只是因为你所说、但我并不怎么认同的美貌，判断出来的吗？”黎锦的心里越来越困惑，她歪了歪脑袋说道，“还是说……有别的什么特征，会让你有上述的判断呢？”

　　“确实是有的啦……”连琥微笑道，“比如说呢……我觉得，你的身上，飘荡着一种‘被人所爱’的独特气质啊。”

　　连琥所说的这句话，对黎锦来说似乎格外具备杀伤力。

　　那一瞬间——

　　听到连琥的话的时候，感到发烧起来的部分，可就不只黎锦的脸了。

　　黎锦整个人都因此僵在了原地。

　　当然了，仅仅是脸上发烧、僵在原地的话，这对黎锦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自然得不足为奇。

　　因为，她就是这么个容易害羞、窘迫和尴尬的人。

　　但是，听到连琥的话时，导致整个脸庞，包括额头、耳朵甚至脖子的一部分，都跟着发热的情形，就连对脸皮超薄的黎锦来说，也是罕见的情形。

　　所以，黎锦一下子就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此刻是有多么窘迫。

　　这一次体验到的感觉，倒确实是敏锐的了。

　　说“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的话，那倒还不至于，因为黎锦不习惯这样的逃避方式。

　　但是，黎锦此时，真的十分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

　　如果是做梦的话就好了。

　　因为，无论梦中发生怎样羞耻丢脸的事情，只要从梦里醒来，一切都就未曾发生过了。

　　“你真的好容易害羞啊……”也许是黎锦的变化实在太过于明显的关系，就连对面的连琥都察觉到了，她惊讶而新奇地说道，“窘迫成这个样子的你，我还第一次看到呢……”

　　“那、那个……”黎锦发现，自己连语言都忽然变得有些结结巴巴了起来，努力试图保持镇定后，她说道，“‘被人所爱的独特气质’是什么？我无法理解，是说我很可爱、或是容易博得别人好感的意思吗？”

　　“差不多吧。虽然跟‘可爱’‘容易博得别人好感’有关，但并不是一个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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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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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啊……我依然没有明白你的意思。”黎锦有些为难地说道，“能再说得详细一些吗？‘被人所爱的独特气质’具体是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你有一种‘正在被别人暗恋’的气质呢。”连琥颇有些戏谑感地说道，“某种意义上说，真让人羡慕。虽然就我个人的生活规划来说，也不是特别羡慕啦。”

　　该怎么评价连琥的总结呢？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吗？但黎锦没有这么思考，她已经很混乱了。面对连琥唐突得如同“揭发”一般的行为，黎锦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被别人暗恋’？那到底是什么气质啊……”生性有些软弱的黎锦，几乎是有气无力地说道，“真是完全不明白啊。别人的想法与感受，还能呈现在我的脸上吗……”

　　连琥说的话，对黎锦来说，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令她不知所措了。

　　“可爱”“容易博得别人好感”这种形容，虽然黎锦并不认同自己符合这些，但她至少能明白，肯定有人是符合这些属性的。

　　可是，“被人所爱的独特气质”“正在被人暗恋的气质”这些都是什么话嘛？让黎锦觉得对方简直完全是在信口胡说。

　　话说，连琥真的不是在信口胡说吗……黎锦实在是很难在这一点上相信对方。

　　不过，黎锦倒也不觉得在没有想清楚的时候，武断地下结论是正确的。

　　所以，虽然不怎么相信，但黎锦还是暂时对此保留意见。

　　“我也不明白。”看着黎锦有些狼狈的模样，连琥并没有笑，她的表情反而是相当地严肃了起来。

　　黎锦不安地望着连琥，等她进一步解释自己的意思。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感觉真的很奇特……”然后，连琥继续说道——“但总而言之，我仔细看清你的时候，就产生这一类的念头了。我现在所说的，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而是之后在这里见面聊天的时候，忘记哪一次产生的念头。这可能也是你说的‘直觉’吧？明明没有任何根据，但我就是这么觉得。”

　　“啊……这也许是‘直觉’，可是……”黎锦不由得很不甘心地说道，“恕我直言，也有可能只是连琥小姐你的‘妄想’啊。”

　　“你不相信吗？”连琥很认真地说道，“可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我还在想，‘占卜师’一类的人，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呢？当他们看到特定的人的时候，心里也产生了对他们的本性的‘认识’。所以，他们会说出符合那个人本性的判断，并且让对方产生认同的感觉。当然了，我说的自然不是骗子之流的‘占卜师’，而是真正有本事的那一种。你觉得呢……”

　　黎锦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黎锦只觉得，自己真不应该提起“直觉”这件事的。

　　现在，不小心触发了连琥的某种感受之后，对方的不依不饶，真让黎锦感到退缩。

　　还是离开吧。

　　毕竟，今天也确实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百忙之中来看一下连琥，而现在，真的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我该走了。”黎锦语无伦次地说道，“明天，我的饭庄就要开业了。但事到如今，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呢……”

　　“什么？你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吗？”连琥的注意力被黎锦的话吸引了过去，她惊讶极了，不由得说道，“你说的‘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呢’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没有准备的是什么啊？该不会，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一点都没有准备吧？”

　　“嗯……就是字面意思啊，如你所想的那样……”黎锦无奈地叹了口气，为难地说道，“虽然很匪夷所思，但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抱歉……下次再见吧。”

　　“这种事情……”连琥流露出像是想责备黎锦的表情，但似乎最终还是忍住了，她说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事情吗？”

　　“有啊。”黎锦有气无力地说道，“请把你答应借我的餐具送到我的饭庄吧，那里距离这里并不远。可以的话，能多早就多早地送来吧。”